橡树 | 从五四往事，漫说从梁启超、林长民、曹汝霖的恩怨……
2023-05-05 08:47:38 来源：流浪的橡树 点击： 复制链接
五四之后，北大师生合影。
回望五四，其实要从一战说起。
当年，中国与日本同在协约国，一番协商，决定共同出兵收复青岛等德国殖民地。
然而等到动手，北洋政府却忌惮德军战力无意派兵，坐视日军进攻盘踞青岛等地的德军，就此，中日对涉及对德开战、德国殖民地归属等问题发生激烈分歧。
北洋政府确实昏庸，既坐失战机，又希望日本人天落馅饼，主动做好事树新风交回青岛。
然而，日本贪心极大，眼见肥肉到手，当然就借口中国没有履约出兵，索性全部占有青岛，绝无归还意思。
1915年，世界正逢一战变局，然而中国南北各方反袁势力纷纷起事，各树山头，使得中国政局大乱，北洋政府陷入全面危机，全然无暇全力以赴应付各类频发的国际事件。
这时，日本眼见英美等列强全力以赴投向欧洲无暇顾及亚洲，索性借口斡旋中国各派政治势力，以是否扶持反袁势力为筹码，趁机向北京北洋政府提出了二十一条要求。
曹汝霖参与了最后谈判。
迫于无奈，在砍掉了其中七条后，北洋政府处于外交弱势，只得就其中十四条与日本签署了《民四条约》。
日本依据这个条约，开始“合法”移民、经营青岛。
1916年6月30日，袁世凯病逝之后，新任总统黎元洪究查这一往事，遂将转任交通总长的曹汝霖一把揪出，果断褫职并且抛在媒体头条为北洋政府顶锅。
如此纷纷扰扰转眼就到了1918年11月，一战结束，旨在善后一战的巴黎和会召开。当时，中国代表在会上提请大会仲裁中日青岛纠纷，并请求大会废除《民四条约》。
然而，英、美、法等列强代表认为，既然中日两国经过外交协商签署正式协议，就要认账协议，因此，大会裁定《民四条约》及其各种附约属于有效条约，不能废除。
山穷水尽，北洋政府万般无奈，只好密电授意参加巴黎和会的中国代表，同意秘密签署《凡尔赛和约》。
然而，这一密电内容在北洋政府外交高官之间传开，其中被传说中的民国最美才女林薇因的亲爹，时任外交委员会委员兼事务主任林长民知晓。
于是，林长民正义激荡，拍案大怒。
林长民何许人也?现在网文多称之为“风骨”。其实未必。
从早年留学日本开始，林长民即追随梁启超混迹江湖，后来自然成为了梁启超之“宪法研究会”及研究系的核心人物。
梁林私交甚笃，以至于后来结为亲家，传在现在网络堪为“佳话”。
此后，在段祺瑞粉碎“张勋复辟”组阁之时，研究系迎来最鲜亮时刻，老大梁启超入阁为财政总长，其他如汤化龙为内务总长，林长民为司法总长，研究系大佬全面入阁，一时风光无两。然而，林长民身居高位，既缺乏务实能力，更喜欢揽权，曾经专设法制委员会安插同乡、亲朋、同学等等，平常更肆无忌惮地向司法部下属机构、各地法院安插亲信……
显然，这位“风骨”，纯属一枚北洋政府时代典型的“庸官”。
最终，研究系各位大佬及林长民如此弄权舞私与段祺瑞、徐树铮等人冲突，段、徐一怒，梁启超、汤化龙、林长民等人交椅不稳，只好悻悻离职。林长民文人心性，自诩清高实则对仅仅三月的高官经历流连忘返，于是刻了闲章，每每题字书信，与人往来总是自诩“三月司徒”。
然而，时任财政总长曹汝霖却对这位“三月司徒”颇不感冒，三番两次推挡了林长民的各种借钱请求，这就使得林长民在落魄之后更感羞辱，面上、心上都对曹汝霖怒火中烧。
就林长民与曹汝霖这段旧怨而言，似乎可以推测林长民决意以此事件为“投枪”戳将出去，其实与他的爱国热情，似乎最多仅有一元二毛三分钱的关系。
林长民不愧为民国早期文人，信手洋洋洒洒，片刻间就这个外交事件写成了《外交警报敬告国民》，文章一番鸣锣打鼓抢跑了道德高地，一阵疾呼更是感天动地 ：
胶洲亡矣!山东亡矣!国不国矣!
在没有微信、微信群的时代，这类消息自然不会为平常百姓注意，却容易点燃那些集体生活在大学里，有点文化，有点知识的学生们的热血。
显然，林长民这篇文章堪为激怒学生们的一根导火索。
因此，现在很多文史论著大多把梁启超、蔡元培等人视作引领“五四”往事之巍峨松柏，其实如要真正去回望那段往事，一目了然可见：
林长民作为早期民国的职业政客、文人，实为历史上毫无争议的零号点火人。
辛亥革命之后又一次巨大的社会变革，由此为激情与热血，拉开了帷幕。
1919年5月4日，也不知那几位北大师兄在寝室里读完林长民的《外交警报敬告国民》，顺势起哄之下，北大学生们冲破蔡元培校长劝阻，冲破了北洋政府的警察们的层层阻挡，义无反顾冲向使馆区。
兴致勃勃到了使馆区，他们依次向日、美、英等驻华机构递交陈情书，却无一例外遭到各国外交官拒接。
于是，这些内心骄傲，一直认定自己就可以拯救中国的大学生们不甘被忽视，也就由此愤怒，使得局势不可收拾。
众所周知，对爱国界的无论前辈后生而言，爱国三大要素历来都是：
脾气、口号、安全。
所以，冲到使馆区的包括张国焘、傅斯年、梅思平等鼎鼎有名的学生们，看似脾气很大，但是他们高喊口号，还是非常冷静和安全地转身向赵家楼冲去。
冰雪聪明的大学生们当然知道，他们冲击早已闲赋的曹汝霖私宅赵家楼，打砸私宅，既可以出气，又彰显爱国而不至于激怒有枪杆子的北洋政府。
安全地爱国。
于是，梅思平等大学生们到了赵家楼，一番破门、跳墙而入，铁拳到处，曹汝霖的耄耋老爹险些被殴，老曹家更是被愤怒的大学生们放火点燃。
当时，正在曹家作客的前驻日公使章宗祥见势不妙，慌忙逃出，却被大学生误认为曹汝霖，抓来胖揍之后，再来一记闷棒，章宗祥人事不省。
——这大概是历史上北京大学生挥以正义老拳殴打“老干部”的第一次。
这时，章宗祥的日本好友中江丑介眼见事态严重，即刻冲将出来，护住章宗祥，情急之下以汉语混杂日语，怒斥背后打闷棒的大学生。
一众抗日爱国大学生突然见到正版日本人出现，且被正版日本人一番斥责，人人惊诧、不安，也就停止殴打，情绪稳定且非常温柔地呆在原地。
章宗祥的另外一位好友，曾在航空总署就职的丁士源赶到现场，目睹头破血流的章宗祥，大声抗议，高呼学生们动手打人，不叫行使民主权利，这叫行凶!
被夹在社会名流和大学生之间的北京市公安局局长吴炳湘再无两边取巧、讨好余地，这才命令吹响警哨，作出准备逮捕行凶打人的大学生的架势。
大学生们见势不妙，这才悻悻然各自散去。
那天晚上，北京四九老城，满地鸡毛。
受此影响，徐世昌政府就此拒签了《凡尔赛和约》。
然而，这些学生上街却无法影响巴黎和会进程和日军盘踞青岛的事实。
此后，日军盘踞青岛直到1922年，最后美国、英国出面斡旋，以保全中国领土主权完整、经济利益各国均沾为由，迫使日本签署《九国公约》。
1922年2月4日，根据《九国公约》条款与约定，中日两国签署《解决山东问题悬案条约》，日本这才把青岛归还中国。
说到这里，可见五四运动当年的抗日、保卫青岛等等历史事件确实没有太多的关系。唯有林长民、张国焘、傅斯年、梅思平这些人的表情、心情，经过百年，如今再看，确实非常热血、清晰、亲和。
这里仅说一些五四历史逸闻，也就不做长篇大论。
就我个人而言，因为太熟悉那段历史，所以想起往事，总是尤其感慨在那个时代，那些风骨和那些专属各色知识分子的热血、激动和正义凛然等等漂亮词汇。
顺便，写到这里也就想起所谓民国最美才女林薇因的公爹梁启超的名篇《少年中国说》里的那一句名言：
少年强则中国强。
在我看来，梁启超这句浑无逻辑的名言，纯属鸡汤，未必正确。
其实，就梁启超而言，他自诩一生激情热血，致力于中国改革，可惜事实上他毕其一生才智，却疏于理性与务实，故而留下著述生涩，网络人等说起他也不过一些江湖传闻。
没有务实和理性，必然对国家、民族进步毫无实质成就。
晚年，以梁启超之智而唏嘘生平蹉跎，似乎有了顿悟：
原来，单纯依靠“青年人”的激情、热血，终究无法承担富民强国责任，梁启超如此一生热血，最终也就从容而自勉饮冰水降温，自号了饮冰室主人、饮冰子……
往事不过百年，人事恍如眼前，人人皆知 “德先生和赛先生”，却很少有人能够静心想想“饮冰”凉血、冷静、务实和理性。
责任编辑：张雨萌 最后更新：2023-05-05 08:54: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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