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智文 | “洋学生”与“老滇票”：两位中央系将军在云南
2024-08-06 14:11:25 来源：鹰隼N1A晏欢 点击： 复制链接
“洋学生”与“老滇票”：两位中央系将军在云南
石智文
这是一篇拖更快一年的稿子，缘起于去年4月间我和欢叔讨论某个出现在各类视察场合的陆军中将究竟是卢浚泉还是马崇六，顺带着在其中一个大合影中利用注释的拼音又发现了一位冷门的将军——戴昭然。巧合的是，两位机构负责人戴昭然和马崇六分别是留美和留日军事学生出身，其中戴昭然早年还是清华放洋学生，都是“洋学生”;马将军更特殊一些，他是一位土生土长的云南大理籍将门虎子，已故的父亲与云南军政界上层还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1944年7月26日昆明的大合影中发现了马崇六将军身边的TAI CHAO JAI 戴昭然;这张照片中当然还有其他非常重要的人物，以后再另开一篇来详细讲述。美国国家档案馆图片 美军通信兵拍摄
伴随着抗战进入全面战略相持阶段，云南作为战时大后方以“一隅而荷全国之重任”，各类中央驻滇军政机构涌入昆明。而随着中央机构的内迁，龙云与蒋介石的矛盾愈发凸显，“老滇票”一词就是外来客对云南地方人士的蔑称，以至于后来宪兵第十三团要用训令规定各部队不得使用“老滇票”称呼云南人士，于是，马将军和戴将军作为蒋系中央在滇机构负责人，发挥各自优势对蒋龙之间军政折冲贡献良多。这两位将军都在战时的昆明长驻，作为参赞戎机的幕后英雄在各自的岗位上尽了军人本分和一己之力。此后，随着鼎革年代的来临，他们各自选择了不同的道路，又都在风吹云散后看到大局安定的那天，从这个角度来说，他们无疑是时代的幸运儿。
箭头所指的是一直以来被误认为是滇军卢浚泉将军的马崇六中将，终于获得“平反昭雪”。
一、将军到医者的人生逆旅
合影中截出来的戴昭然将军头像，无法更清晰了。
戴昭然于1901年出生于江津的一个中医世家，15岁考入了清华学校，曾参加铜乐队、戏剧社、美术社，并任技击会主席和军事学会干事，期间利用暑假时间到山西某部队中受训，写成了《我的军人生活》一文，有见于国家积弱，自此立志学习军事，有“黑将军”雅号。1925年毕业后他于9月用清华的学分插入弗吉尼亚军校(VMI)读二年级，就读期间除了学业繁重(别小看Liberal Art方向，我自己留美的时候每天看书单也很发愁)之外，他还需要面对美国种族歧视和老生欺侮新生制度下的种种不公，学习驾驶摩托车时还因事故失去了三趾，这些学校学员队管理训练之严格、淘汰率之高不逊于西点。孙立人回忆，在他之前弗吉尼亚军校有一位姓胡的，“是张作霖保送的”，“不到半年，就活活被打死了”(该校1922至1923年在校生中有Hu Yu-hsiang)。后来有一位姓王的，在清华比孙立人低一班，入校后因为不能忍受管训退学，“出去之后就得了神经病，跳海死了”(指黄恭寿，清华学校1924届，1926年9月入弗吉尼亚军校，3个月后退学。他是中共党员，后来到莫斯科中国劳动大学学习时投海自杀)。另外还有个姓李的中国学生被“打得患羊癫疯退学了”。好在戴同学于1928年6月顺利获得了文学士并从炮兵科毕业，年鉴评价他“有军人特质，能在酷热的天气下行军，在寒冷的晚上站岗”。此后，他进入美国陆军野战炮兵学校进修六个月，毕业后进入俄亥俄州国民警卫队见学半年，于1929年9月考入俄亥俄州立大学(Ohio state University)深造，1930年5月获得了公共卫生硕士学位启程回国。恐龙说投入军旅生涯后的戴昭然早期经历不详，按照清华同学录的说法他历任杭州警士教导所队长、重庆川江航运管理处训练主任、第21军军官教育团教官等职，1935年以后他调任四川省军事训练委员会上校专任委员，主管全川高中以上学生军训事宜。
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后，时任两淮税警总局局长的VMI 1925届学长曾锡珪奉命将所部改编为第8军游击军，曾改任少将司令，并任命戴为第五总队上校总队长。游击队虽然编在第8军序列下，却并未随该军一同行动，而是单独被派往苏北地区展开游击战。这支部队不断袭击日伪军据点和补给线，令敌人十分头痛。随着部队改组后曾学长下台，戴昭然改在四川大学、华西医科大学和中央大学的军事训练教官，同时兼任英语和土木工程等课目的教授，此后他调任财政部在粤东和粤西的盐警大队大队长，缉私盐去了。好在随着珍珠港事变的发生，美国开全面始援助中国抗战，留美军校学生们开始活跃在军事外交战线上。原军事委员会政治部少将副主任何浩若和弗吉尼亚军事学院毕业的汪心渠(副局长)开始主持军委会外事局，戴昭然也在这时被调为外事局上校科长，随即被派往昆明行营组建外事局，从下面向行营参谋长刘耀扬告状的呈文来看，学生时代”广交游“的戴上校在干海子训练中心与土包子中央军相处的并不融洽。昆明行营外事局于42年成立后，戴升任少将局长，负责在昆明征募训练从沦陷区”痛南渡，辞宫阙“而来的在校大学生们担任各部队美军顾问的翻译官。一年后机构改组为外事局驻昆明办事处，老戴仍任少将局长，凭借训练翻译官有功，戴还于1945年6月14日获颁美国军官级军团荣誉勋章。四个月后，他在这个岗位上迎来了抗战的最终胜利，虽然没能完成毕业时”见成吉思汗卷土重来“的燕然之功，但他也为最后的胜利贡献了自己的一份力量。随着国共内战的爆发，当然没有多少位置留给无兵权的留美军校学生们，戴昭然作为无职将军回到四川老家，1947年出任内政部警察第2总队少将高级教官，随部于1949年11月24日在内江起义。
1944年军官资绩簿中炮兵出身少将组别中的戴昭然，石智文供图
1950年，进入西南军政大学高级研究班学习时的老戴因案被判刑劳改，释放后去当了一段时间铁路工人，大约是幼年时读的中医典籍作为渊源家学的一部分没有完全忘掉，1957年他分配到了重庆的同心医院当医生，兢兢业业工作二十多年后总算熬到了平反通知书下来的那天。他于1983年回到了弗吉尼亚军事学院，虽然因为出国手续延误错过了毕业五十五周年庆典上与老同学们相聚，但还是受到了校方的热情接待。1989年，那个曾经“威风凛凛，长武艺，善剑术，大有万夫莫当之意“的戴昭然将军在重庆病逝。
戴昭然状告第54军炮兵营军纪不佳的电报，石智文供图
曾锡珪在美国陆军指挥参谋学院的毕业照，石智文供图
二、常在战场
合影中马崇六将军站在戴将军右边，马将军右边的高佬是黄仁霖将军。
马崇六和戴昭然一样，也是军事留学生出身，不过他是旧中国大为热门的日本陆军士官学校中华队第十五期工兵科毕业。
马崇六将军 石智文供图
马崇六的父亲马梁毕业于云南陆军讲武堂第一期乙班步兵科，官至少将，马崇六因此也在中学毕业后选择报考云南陆军讲武学校留日陆军学生预备班投身于军旅生涯，随后作为顾品珍时代的官费留日军事学生东渡扶桑，毕业后因为与执掌云南大权的唐继尧政见不同，于是选择和父亲一样到广东投奔革命政府，曾作为少校参谋被孙中山派往奉军担当联络，此后又在声名显赫的云南籍留日将领叶荃、杨杰手下任职，年仅23岁就官至上校，进入中央军校系统服务不到两年后就成为将军，参与组建了教导总队第一支通信队和陆军步兵学校，此后还应邀主持过第3军的军官补习教育，可谓是桃李满天下，还奉命组建并担任了中国第一支团级工兵单位——独立工兵第一团团长。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后，马崇六历任军政部城塞组组长、军令部城塞局局长兼工兵指挥部指挥官，滇缅公路开通后更是由于是云南人而作为中央军将领的代表为龙云所接受兼任了昆明行营国防建筑工程处处长。太平洋战争爆发后，马崇六又兼任军事委员会驻滇参谋团高级参谋，直接参与对入缅战事的指挥与撤退的组织，向独立工兵第24营营长张祖武提前布置了炸毁惠通桥的事宜，阻断了日军追击的步伐，居功至伟，因功奉颁三等云麾勋章。到了抗战末期，马崇六调任军政部驻昆管理处主任，指导所有在滇中央军政单位的非作战业务，并兼任盟军中国战区陆军总司令部高级参谋室主任和工兵指挥官，见证了南京受降。抗战胜利后，马崇六先后担任国民政府参军处中将参军和国防部土地及建筑司司长，当选为立法委员会才脱离了军职，到了解放军兵临城下之际，马崇六又出任交通部政务次长和中央航空理事长，对“两航”起义的准备事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说，还给负有策动卢汉起义任务的日本陆士学弟、大理同乡张公达多次提供军用证明搭乘航班往返于香港和昆明之间。新中国成立后，马崇六先后居住于香港和日本东京，并多次回到大陆访问，于1998年以96岁高龄离世。
马崇六将军1945年2月在昆明龙云为史迪威公路通车庆典招待中外军政来宾的晚宴上。美国国家档案馆图片 美军通信兵拍摄
责任编辑：周琳 最后更新：2024-08-06 14:15: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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