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沙大火·综合回忆〗大火后的长沙
2019-11-09 11:34:09 来源：席楚霖 点击： 复制链接
11月13日上午到达衡阳,我首先去找国民党军事委员会军法执行总监何成浚,把11月10日晚省政府召开秘密会议的事原原本本告诉了他,同时也将12日晚上同张治中打电话以及火烧长沙的惨状和我的思想顾虑都说了。何成浚安慰我说:“你是不同意放火的,他们可能因此不通知你。现在日寇还未到长沙,你可回长沙看看动静。这事不至于牵连到你身上,因为你提出了你的意见。我在他的督促下,便驱车回长。刚到下摄司时,遇着一辆从长沙方面来的小汽车。车上坐着陈诚和蒋锄欧。心想他们都逃出来了,我还去长沙干什么呢?乃取道湘潭,赶到市政府迁去的所在地邵阳。
11月14日,我接到张治中的电报,要我速返长沙。我星夜离开邵阳,次晨赶回长沙。这时的长沙市真是满目凄凉,一座繁华古老的城市,已变为断壁残垣、遍地瓦砾的废墟。全城房屋被焚毁者达百分之九十以上(计56200余栋),仅有中山东路国货陈列馆和极少数的建筑物未被焚毁。可见放火计划周密,做得彻底,烧得干净。灾民们三三两两在废墟瓦砾中挖着、哭着、骂着,寻找他们想要寻找的东西;被烧死的残骸也有些还未掩埋;特别是皇仓街的粮仓,余火未熄,也有人在火中取谷。我见到这一残民以逞的悲惨情景,深受良心的谴责。
当天,我去二里牌唐公馆见张治中。张从房里出来,愁容满面精神萎靡,仿佛大病了一场似的。他拉着我的手说:“唉,我这次吃了亏了!”我望着他,一时竟想不出用什么话来安慰他;相对多时,才谈到火灾善后工作。张说:“已决定成立长沙市火灾临时救济委员会,由尹任先任主任,你为副主任,你们要好好地干。”当时政治部第三厅的田汉、洪深也协助抚慰灾民、安顿伤病,清理废墟,恢复交通。
长沙大火,惨重的损失是无法掩饰的,单是死伤人数就无法统计,其他财产损失不可数计。人民遭此浩劫,无不义愤填膺,纷纷要求惩办纵火罪犯,发放救灾物资。在人民的压力下,国民党政府如何向公众交代呢?蒋介石不得不采取一些措施以平民愤。于是,组织军法会审,判处长沙警备司令酆悌、警备第二团团长徐昆、省会警察局局长文重孚3人死刑,于11月18日执行枪决。张治中受革职留任处分。蒋介石却装出一副同情人民的慈悲像,假惺惺地准备巡视灾区。如果没有蒋介石的命令,张治中不会布置放火。真正的纵火犯是蒋介石,酆、徐、文3人不过是作了蒋的替罪羊。
蒋介石
我在酆悌等3人被处决后,就向省政府呈请处分。当时省府给了我免职留任的处分。1939年1月,在张治中主持的最后一次省府常会上,以“办理火灾善后异常出力”为理由,又撤销了对我的处分。这都是国民党掩饰罪责的官样文章。
杀了酆悌等3人,革了张治中的职,虽然在一定程度上平息了人民的愤怒,但几十万元的救济抚恤金并不能对全市十几万人民的损失有什么补益,尤其是商界人士损失巨大,无法弥补。因此,他们纷纷向政府请愿。国民党行政院为了收拾人心,派周震鳞、赵恒惕、仇鳌、彭允彝、胡彦远等人回湘调查和慰问。周、赵二人于12月17日到达长沙,进行了一番查询,次年1月3日向行政院提出报告称:“查火灾经过,具如中央政治部宣布。省府组织临时救济委员会,办理急赈及恢复市场,清理维持交通秩序等事,甚为得力,仅救济一项用费达90余万元。受灾难民12万余人。现市民逐渐来归,市面日益活跃。经与省府商议,请陆续举办小本借贷,俾维灾民生计……省府当局事前疏于防范,而事后救灾之切,负责之诚,补过之勇弥堪嘉当。”这份给省政当局抹脂涂粉的电文,曾刊载于当时《国民日报》上,成为旧社会官官相护的一个生动例证。
前面说过,大火前从苏皖一带流亡到长沙的难民,数以万计,这些人虽已走出了大部分,而来不及逃走,葬身火海的人仍有不少。对此,政府无法交代,但又害怕责难,于是玩弄花招,把两湖监察使高一涵搬出来,搞了一篇谎话连篇的报道:
两湖监察使高一涵曾为长沙大火一案,亲自前往调查,已将查得情况向监察院详细呈报。兹因高于调查该案时,曾对长汐大火前之各地留长难民情形关怀查察,旋悉该批难民已于大火前悉数疏散;嗣于回署后据湖南赈务分会陶主任履谦、中央赈济委员会运送难民总站程主任永言会函电告,略谓:“此次长沙大火,各方对于在长沙难胞之安全关怀殷切,函电查询者极多。查长沙大火前,滞留长沙难胞原有31000人,经本会本站赶筹疏散内地,至大火前一日止,已悉数安全离长,无一遇难受惊。请代宣布,藉释众念”等语。高氏以来电所言各节与所查尚属相符,已允代为宣布,以慰人心,云云。
1938年12月21日长沙《国民日报》明明是说疏散了大部分这里硬说是悉数疏散了;明明是不少难民被烧死,却硬说是无一遇难受惊。这种自欺欺人的鬼话,又有谁会相信呢?
国民党当局除了玩弄欺骗伎俩之外还采取了恫吓手段。例如:当时有一部分人发起共谋长沙的复兴问题,号召各界灾民推派代表于1939年1月8日齐集湘潭县商会开会协商进行。国民党当局害怕他们聚众开会,指使《国民日报》于开会前一天以《敬告长沙受灾同胞》为题发表措辞严厉的社论。名曰“敬告”,实是警告,有几段是这样写的:
此次大火经过,具如中宣部、政治部之所宣布……今有人焉于中央说明以后,另持谬论,复妄冀以其谬论掩蔽火灾之真确说明,是其另有作用,彰彰明甚;复有人焉,于领袖处置之外,另作狂妄要求,或另持荒谬偏见,是其另有居心,又复彰彰明甚。
此次长沙大火,虽未能把握时机,究不能指为地方当局之驱纵,更不能根本反对焦土抗战之实施。
在受到恫吓的情况下,湘潭的会议开是开了,仅仅成立一个长沙市民救济火灾复兴长沙委员会”,选了一些执监委员。特别值得注意的是,会址竟设在长沙国民党省党部内。这当然只是一块空招牌。
1962年11月
(原载《湖南文史资料》第18辑)
责任编辑：李谷灿 最后更新：2019-11-09 11:3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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