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沙大火·综合回忆〗长沙大火见闻录（一）
2019-11-10 10:49:39 来源：原载《上海文史资料选辑》第6辑 点击： 复制链接
1938年11月初旬,日寇侵入武汉,国民党前线军队一片混乱,长沙人心惶惶。湖南省政府按预定计划迁往湘西沅陵。省政府主席张治中留一部分必要人员组成省政府行署,也准备于日寇入侵长沙时退往湘中邵阳。长沙市上商民纷纷搬家逃难。到10日前后,商店开门的很少,街上已不象前几天那样忙乱,行人不多,黄包车一辆也没有了,连一个交通警察也看不见了。街头墙壁上到处用日文写着预备给日军士兵们看的反战怀乡的标语,那大概是国民党军事委员会政治部人员退到长沙所做的宣传工作。整个长沙城呈现一片凄凉冷落的景象。
11月12日,我和保安处长徐权(徐兼省府行署参谋长,我兼参谋处副处长)尚留在长沙城南部的省政府衙门内。省府职员已经逃剩下没有几个人了。当时在长沙的湖南省保安部队有长沙警备第一、二两团,都归长沙警备司令酆悌指挥。因此我没有直接部署军事的任务,只是前方情况不明,心怀忧虑。晚餐以后,接到由武汉退到长沙市郊的第九战区司令长官部来的电话,告诉我一些前方的消息。第九战区长官就是保卫武汉的陈诚。他的参谋人员大都和我是陆军大学同学,在电话上谈得很亲热,说今天已经和在汨罗江前线指挥的罗卓英联络上了,日军到了岳阳以南的新墙河已不再前进,情况安定下来了。他们邀我上长官部去谈谈,要派车来接我。我回答没时间去,就把电话放下了。当下我把情况告诉徐权。徐和我闲谈了一阵。他说:“武汉在撤退时没有破坏,蒋介石很生气。长沙撤退那是要破坏的。”因为当晚不会有紧张情况,有我留在省府,徐权就回家去睡了。
晚上9时左右,长沙警备司令部参谋处长许权来电话问消息,我把前方稳定下来的情况告诉了他。10时后保安处通信营长来电话报告:“据修电话线的电话兵报告,外面有警备部队说,敌人快到了,就要放火烧房子了。”我说:“前方情况稳定,适才警备部通电话也没有说什么,那里来这许多谣言”大约将近半夜12时,通讯兵报告:“天心阁方向起火了。”我到大厅门口向东南方向一望,见有一处火头,并不很大。当时想打电话给警察局调动救火队救火,但又想到前天街上没有警察,我曾打电话给警察局长文重孚,他说警察一一派出去站岗,就脱了警装逃跑,所以不能再派站岗的了。当时我要他想办法,他说一切由他负责,语气中很不高兴我过问他的事。今天救火仍是他的责任,我就不愿再打电话去碰钉子了。看了阵,估计是老百姓家里失火,不会有什么别的情况,我也就睡了。
睡下去不到一小时,我的勤务兵惊慌地推醒了我,说省府东北西三面都起了火。我急忙起来,办公室里电灯还冷清清地亮着,摇电话给徐权和张治中都摇不通,总机报告通往外面的电话线都断了。我弄得莫名其妙,难道日本兵来得这样快?起身坐上我的小汽车,想到外面去看一看。将出大门,碰到警备第二团团长徐昆,骑了匹马到省府来,他看到我的车子,下马扳住车门,问我:“徐处长呢?”我说:“我正要去找他。外面怎么回事?”他哭丧着脸说:“我……我……我也不清楚怎样烧起来了。”我说:“你要负责警戒和救火呀!”当时省府前和左方大马路上已一片火光,我不再和他多谈,车子由火巷中穿出去,只有沿马路向南一条路可通。开出城郊,由长沙南去的公路上,逃难的人乱得不得了。汽车在路中间,人在路两边,似乎后有追兵那样地向前跑我的车子也不由不夹在汽车队里南驰。一路上我心里生着气,觉得放火连我也不通知,难道要把我烧死在里头?快到天明,车开到湘潭的湘江渡口停了下来。回头一看,但见黑烟一团,夹着红光,笼罩着长沙。我清醒过来,肯定日本兵没有追在后面,我自问孤家寡人蒙头转向地乱跑算什么?正在踌躇的时候,徐权也坐着车子来了。他问我:“看见张主席没有?”我说:“没看见。”他说:“那一定还在长沙,我们回去找。”当时我坐上他的车,又回头向长沙跑。这时路上已没什么车和人了,但见长沙全城在一团火中,真是触目惊心。在车上徐权说,昨晚10点多钟他接到电话报告,外面有人说要放火,他就打电话给酆悌,酆悌的副官说:“司令已经睡了,因为患失眠,睡了是不好去吵醒他的。”徐想酆既睡了,大概不会有什么事,所以徐也睡了。直到房子四面火起,他才莫名其妙地起来坐车随着大队跑出长沙城来的。他又说“张主席可能昨晚搬家了,回到长沙去找罢。”
大约13日早晨七八点钟,我们的车到长沙东郊二里牌,看见张治中的卫兵。下车一问,知道张咋晚迁到二里牌唐生智的房子里住了。进门碰到副官,说主席已经到陈诚那里去了。我们走到客厅里,见酆悌一个人在那里踱来踱去。问他怎么回事,他说:“我也不知道怎样烧起来了,恐怕我要负责。”我们邀他一同到陈诚那里去找张治中。陈诚和他的参谋处同驻在长沙城南一个乡村地主的大院里（实为湘籍国民党将领章亮基的公馆，地点在南门外造化塘）。到了那里,徐和酆到陈诚的房里去,我先到参谋处。那些处科长们一见我就说:怪不得昨夜请你请不到,原来在为张文白策划这样一件大事。”我听了心里实在觉着委屈,这次大火我是一无所知,但即使辩白,人家也不会相信,所以立起身来就向陈诚住的那间房子走。正好陈诚张治中出来。陈诚要去市内看看,张治中回去了。陈诚、酆悌、徐权和我坐了两辆车到长沙市区去。市内马路上有些房子已经烧完了,有些地方还在烧。车子经由一条火巷一条火巷地冲过去,看不到一个人,只感到灼热的火光,嗅到一股焦烟味。一些大房子象中国银行没有烧着,长沙北部,就是省府各厅的洋楼以北,完全没有烧。看了一阵,陈诚回去了。徐权、酆悌和我仍回到二里牌,找到唐生智房子对面一个尼姑庵里休息下来。
徐权和酆悌还在疑问是谁放的火。当时找警备部的人和警备第二团长徐昆都没有找到。他们疑惑是戴笠的军统特务们做的派人到军统在长沙的机关去问,军统方面说没有接受放火的任务。过一会找到了徐昆,问了一些情形,徐昆也没有把事情说得清楚。
作者史说（时为湖南省政府厅行署参谋处副处长。因该行署已改为战时机关，故特设参谋处）
责任编辑：李谷灿 最后更新：2019-11-14 10:15: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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