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沙大火·大火之前〗记长沙大火之夕
2019-11-13 15:08:58 来源：原载《江苏文史资料选辑》第15辑 点击： 复制链接
长沙大火发生的那一天中午,我正在锡庆里5号寓内和朱政文、李福临2人闲话、下棋。当时虽然觉着汨罗江前线战事吃紧,外面有些风吹草动,人心不宁,然而并不十分惊慌。朱、李两人同在我寓午餐,饭罢仍闲话未去。下午2时许,我的包车夫来问我走不走,他说:“外面传说今晚要放火。”我问他此话从何而来,不能随便乱说。他说:“是外面的商民从警察口中得来的。外面警察和保安团正在劝告商民搬家迁避乡下。”我说:“我到省政府去看看。”
车夫拉我行到街上,行人很乱,满街纸片飞舞。我到省政府找到了主任秘书刘孟纯,他正在督促人员整理文件装箱,是要出发的样子。我问刘:“有人说今晚要放火,有无此事?”刘说:“什么人乱说!”我说:“省府什么时候迁宝庆?”刘说:“总在三天内!”继而刘又笑着说:“还会丢了你吗?省府撤走,一定会通知你的!”我又问张治中主席在哪里,刘说:“在二里牌唐生智公馆,昨天还在城里招待英国驻长沙的舰长和英国领事,说长沙防务巩固,无须忧虑。是汤武当翻译的,现在汤武也在二里牌。”我心想路较远,二里牌就不去了。出省政府时已是下午5时左右,行人纷乱更甚,从省政府到八角亭一带,触目皆是乱纸杂件,车夫将我的座车从这些堆积物上拉过。仅在八角亭看见一警察在街上乱转,其余各街口均未见有警察。我心里想情况是紧张的。回到锡庆里,朱、李2人仍在我寓所等候消息。同吃了晚饭后,车夫又来问我走不走,我说:“为什么这样急?”他说:“我已从保安团的弟兄们(指保安团士兵们)口里得知,今晚一定要放火。”他的母亲在家害怕,如果我不走,他就要先送母亲下乡避一避,明晨来,意思是自己也想避过今晚。当时朱、李2人也劝我走,不要等待刘孟纯通知。我让车夫把他的母亲移往城外朋友家,即整理行李,用包车拖运,把器具封锁在寓内,即与朱李2人步行出南门,拟到湘潭再说。出城时,天已昏黑,行人并不多。走了约10里许,即有行人陆续而来,有成队的警察和保安团的士兵夹杂在行人中我们到大托铺(距长沙约二三十里),还有卖茶点的糕饼摊子,便坐下休息。这时公路上大小汽车向南奔驰,行人络绎不绝。我向北远望,见有火柱冲霄而起,俄而火光一片。车夫对我说:“今晚要放火,你还不信!”朱政文、李福临2人也说:“省政府对自家人倒要保密,连警察和居民都知道得这样清楚。我们要是不早点走,多么吃亏!”当我们继续行至易家湾时,天已微明,沿路皆是避火之人。我到了湘潭,有些大小汽车停在路旁休息,做小生意的人不少。我遇着省政府的总参议雷嗣尚,就搭乘他的汽车往宝庆省政府行署。行前将包车赠给包车夫作工资,由包车夫为我另雇车运行李,交朱、李2人为我押送宝庆。
到宝庆后仅一天,就接到张治中来电,要省政府公务员仍回长沙,我随同省政府一些人又回长沙,在二里牌唐生智的公馆房屋里办公。火后的长沙,繁华的街道(包括锡庆里在内)已是一片瓦砾仅北门车站附近尚余小巷小街数条未被火毁,传说是留待从前线撤退的部队,此时暂成摊贩集中之处。湖南省土绅中素不满张治中治湘者如仇鳌等,提议追究长沙大火责任,攻击湖南负责当局。中央派大员来彻查,归责于长沙警备司令酆悌、保安团团长徐昆、警察局局长文重孚3人,并执行枪决,以谢湘人。
既杀3人以塞责,日寇竟不来。长沙大火案虽过去了,事后省政府内外的人员仍引为闲话资料有为那悌叫屈者说,当时张治中接到蒋介石“焦土抗战,焚毁长沙”电令后,即交省保安处处长徐权计划,与警备司令酆悌会商,于临撤出长沙时实施。参谋其事者是省保安处第一科科长和警备司令部的参谋长,闻皆徐姓,此2人于长沙大火时逃避湘南资永原籍,至长沙大火案过后始回长沙。酆悌被速捕时,曾用书面报告过张治中说:“是代人受过,请保全生命。”张安慰酆悌甚力。酆以为生命可保,至临枪杀时始震惊失措。据酆悌的副官说:酆悌有取死之道。当长沙大火之准备,酆悌于布置后在警备司令部休息。午夜,副官见天心阁火起,走报酆悌,酆已入寝,呼酆醒,酆叱副官云:“我未下令,谁人敢放火?你应该查一查不要扰乱我。”副官出,酆仍卧未起。俄而三五处火头上升,副官再来报告,并云天心阁火势很猛。酆惊起,打电话,电话断,始仓卒而出,慌遽中乘车出长沙,几乎被火阻于市内。但酆确未下令放火。据说放火的原因是这样的:当日下午,保安团士兵和警察奉令布置放火设备时,即劝令商民迁徙,纷纷传说今晚放火。军警俟商民迁出后,乘机取室内财物,继而逼令商民出走而掠取其财物。黄昏时市内秩序已大乱,掠取财物的军警已有离队携赃而去者,本意待放火后,即可消灭劫掠痕迹,不料纵火令迟迟不下,参与其事的官兵恐惧无法卸责。原计划是在天心阁纵火为号,全城看号火行动(长沙天心阁地势最高,故在天心阁纵火)。一说是天心茶楼不慎起火,全城看守警察误以为号火起,即一致纵火。相继纵火时有人以为日寇已到长沙车站,北门一小股看守的军警闻风而逃,不及放火,故独得保全。
酆悌、徐昆、文重孚3人被枪决后,有人议论说:长沙放火的责任本在省保安处长徐权,因计划是徐权负责的,保安团、警察局都是归徐权管辖或指挥的,而酆悌警备司令部组成仅3日。放火后徐权即避不出面,惊惶失措是张主席为了要庇护徐权,减轻其罪,而以酆替代。也有的说:九战区长官陈诚与张主席阳和而阴妒,关于汨罗江前线战况,不及时呈报;九战区长官部人员与省政府人员也不协调,故省政府有情况不明、自相惊扰之处。
总之,长沙大火的原因是多方面的:蒋介石电令焦土抗战,于退出长沙时纵火;省政府与九战区双方明和暗不和,彼此在蒋介石面前争风吃醋;军无斗志,军警又想混水摸鱼乘乱发财;酆悌官僚气十足,临事而惧;徐权事前在张冶中面前走宠揽权,事后龟缩避责,等等,暴露了国民党政府在政治、军事、社会各方面的腐朽本质终于在“抗战”史上演出了这罪恶的一幕。
作者徐石林
责任编辑：李谷灿 最后更新：2019-11-14 09:20: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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