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沙大火·大火之前〗长沙大火前后的经历和见闻
2019-11-13 15:35:27 来源：《长沙文史资料》第1辑 点击： 复制链接
1938年,我在国民党军委武汉行营便衣警卫第二分队任分队副。10月23日,奉行营秘书处命令,要我即率本分队到南岳报到,接受新任务。我分队即乘汽车到达南岳,向驻在山脚周家塘的军统局南岳办事处报到,并驻扎在那儿。这个军统局南岳办事处的主要任务是保卫蒋介石的安全,接收各方来的重要电文,送蒋介石批阅。这是个保密的临时性组织。该办事处主任是曾广勋,湖南益阳人,原任军统局国际科少将科长,曾任驻外总领事等职。他对我说:委员长(指蒋介石)就要到这里来了,准备住圣经学校。这个地区的警卫,我们要完全负责。你的任务是指挥所属从市区到山上沿途警卫。你们是便衣,可以到处游动监视。我当即遵命办理。
10月26日,蒋介石到了南岳。一行数十辆小轿车,他究竟坐的哪一辆车,我们都不知道。他到南岳后住在圣经学校,侍从人员也住在圣经学校附近。当时宪兵五团一营和衡山县警察一队真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兴师动众,戒备森严。大概是11月2日或3日,蒋介石在南岳召集高级军政人员开会,其中有冯玉祥、汪精卫、何应钦、白崇禧、陈诚、张治中、张群、陈布雷、戴笠等等,还有一些人我不认识。这些高级官员一小部分住在圣经学校,大部住在山脚下的中国旅行社。正是这个时候,敌机3次空袭南岳。当时南岳山上山下到处都有防空火力和相当坚固的防空洞。当敌机临空时,配备在半山亭附近的高射炮向敌机连续不断地开火,敌机只得在高空中盘旋侦察,不敢低飞。有一次,投下20多颗炸弹,多落在山脚大庙前和大庙左侧约百多米的风景林中,炸死10多人,伤二三十人这些死伤者有些是机关工作人员,有些是妇女、老人和小孩。这次会议,他们究竟讨论些什么问题,我当时并不知道。事后,军统局些同事说,会议检讨了武汉失守的经验教训,并准备成立东南和西北两个行营,以便统一指挥全国的军事。同时调整了战略,采取持久作战的总方针,以游击战配合运动战,以空间换取时间,以待国际形势的变化。会议在原则上决定,实行“坚壁清野”、“焦土抗战”,如果长沙守不住,必要时可以付之一炬。
蒋介石离开南岳后,戴笠命令我分队立即回长沙。11月9日上午8时,我率领所属乘汽车离开南岳。平时,从南岳到长沙,最多不过两个多小时。可是这一次,从长沙疏散出来的难民,络绎不绝,路上非常拥挤,公路阻塞,我们的汽车只得缓缓开行,直到下午7时许才到长沙。这时,长沙市面萧条冷落,街上行人不多。对于前方的情况传说纷纭,莫衷一是。有的说敌我还在汨罗江附近激战,有的说敌人快到长沙了。总之,人心惶惶,不可终日。究竟敌人到了什么地方,我们也不知道。至于前线详情我们更不了解,只知道前线最少也有10来万军队,其中有杨森、张发奎、李玉堂、李敬久李默庵等部,如果守不住泪罗江,两三天之内敌人就可以直取长沙。所以我当时认为长沙是凶多吉少。
由于情况紧急,军统局也布置了内勤人员和家属的疏散工作戴笠亲临车站指挥,将全部人员分成两批;一批撤到湘西沅陵再转重庆;一批先撤到衡阳后,再经广西、贵州转重庆。年老体弱和生病的坐小汽车,其他的一律坐大汽车,按点名次序上车。可是,到11月12日尚有百多名干部和眷属没有车运送。戴笠决定这批没有车运的人一律步行,经广西转贵州到重庆。他对这批人说:希望大家体谅国难时期的困难,早日离开长沙,目前,情况非常紧急,你们由秘书曾坚和交通科长胡子萍领队,从长沙先乘最后一趟火车到衡阳,再结队步行到重庆。祝大家一路平安。
我是属步行的一批,行装整理妥当后,就先到火车站看看情况。军统局所分配到的几节车皮,上面装满了汽油、弹药和其他公物。其他单位的车皮也是这样。这列火车20多节是无篷的,都分配给军委会各部,其中有军令部、军训部、政治部、航空委员会等。各部正加紧装运公物、气氛紧张。我趁这个时候,跑到市区巡视,见大街上行人寥寥无几,家家关门闭户,只有散兵伤员三五成群东闯西窜,撬开无人民房乱拿东西。市区虽然有宪兵维持秩序,但他们不加制止,听之任之。
计下午7时许,我们到达火车站,爬上了装满公物的车厢,等候开车。但等到晚上12时尚无动静,便派人到车站催促。了解到由于列车装载过重,机车试拉几次都拉不动。当时长沙又没有多余车头可派,只得打电话到株洲车站调一个车头来,所以拖延了开车的时间。到了11月13日凌晨1时30分,列车还未能开出。这时只见天心阁冲出一条火柱,直上云霄,这是纵火长沙的总信号。在这同时,只见佩戴着长沙警备司令部袖章的军人和宪兵警察等,手提火炉、煤油,并拿着点火工具,来去匆匆,这些人想必都是纵火者了。霎时间,长沙市区到处起火,烟雾迷漫,人声嘈杂。我们这列火车仍未能开出。由于浏阳门外风势很大,将火焰吹过西侧,民房又燃烧起来了,很快铁路西侧已成一片火海,我们被大火包围了。大家惊慌万状,又喊叫又哭骂,都担心这次不为日寇所俘,却可能被大火烧死。这时难民伤兵又强行往车上挤,使得车厢拥挤不堪,插足难进。当时有个上校军官,扶着有病的爱人要求上车,我说挤得上你们就上吧。看到此种悲惨的情形,不禁令人心酸!好不容易等到株洲车头的到来,火车才徐徐开动。我回顺车站月台上,还有不少人因挤不上车而大骂特骂,还有些伤兵卧在地下打滚,边骂边哭。我们虽然寄予同情,却爱莫能助。列车快开到起火处时,10多名号兵齐吹冲锋号,火车头加足马力冲进火海。由于事前大家都已把棉被毡子,盖在汽油和弹药上面,有些人还用手巾或衣服把头包好。当火车冲进火海时,虽然烟雾迷漫,火气灼人,但没有发生爆炸。有些没有用毛巾衣服包住头的人,头发眉毛都烧焦了,仍然庆幸得以生还。
大火时的长沙
火车冲出火海后,于13日早晨4时许,才到达第一个站猴子石。车停下来,让人们大小便。不久天已微明,忽闻机声,一架敌机飞得很低,离地面不过百把米,盘旋侦察,机枪扫射后,向南飞去。为了防备空袭,火车暂时停开。虽然不到半小时,第二批敌机共3架又到了,但没有扫射、轰炸,直向南飞去。不久,便闻炸弹声,可能是敌机在轰炸株洲车站。这时,我回望长沙,只见烟波滚滚,火光冲天。14日晚,火车才开到田心车站,由于前面的铁路已被敌机炸坏,正在抢修,火车只好又在这里等候。有些难民为了逃命,用木板搭在车底的支架上,人就坐在车底支架的木板上,很不安全。我亲眼看到,有4个人因火车突然开动的冲力,从木板上被摔了下来,当场被车辗死,其状极为悲惨。15日火车到达株洲,16日到达衡阳。
（杨吉煊记录整理）
责任编辑：李谷灿 最后更新：2019-11-14 09:05: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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