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湘英烈——陈辉
2014-05-16 09:16:30  来源：文摘  点击：  复制链接

　　文/彭正湘

　　在河北省涿县（今涿州市）楼桑庙村的北侧，高高耸立着一座抗日英雄纪念碑，上面镌刻着六个大字：“陈辉烈士之墓”。这位年轻的抗日英雄的事迹，在房山、涞水、涿县一带和晋察冀边区人民中间广为流传。

（一）

　　陈辉，原名吴盛辉，常德县牟家桥村（今属双桥坪乡）人，1920年9月生。父亲吴昌铨，原籍安徽宁休，二十多岁随迁来常德务农和经商，后与十二岁即被卖到家中的养女钟梅卿结婚。只是陈辉出生还不满三岁，父亲就因病去世了，全靠母亲抚养成人。他小时爱听些“忠义报国”的故事，当他知道岳飞背上刺有“精忠报国”四字时，曾要求母亲也为他刺下这四个字。当母亲说把字刺在背上，还不如记在心里好些，他才放弃了这一要求。

　　陈辉从小会读书，1932年考入省立常德中学，后又升入本校高中。1935年爆发的“一二?九”学生爱国运动，大大激发了他的爱国热忱。他本来善诗能文，从这时起，便开始向报刊投寄文章，1936年春，在一篇题为《向前》的文章里，他旗帜鲜明地评击那些对邪恶势力的支持者；规劝那些对民族前途的悲观者。文章认为，作为青年学生的首要任务，是应当唤起人们挺胸向前，救亡图存。这篇文章曾一度引起当局的注意，说是“文辞激进，煽动民心”。后来才知道他只是个十六岁的学生，就没有以所谓“赤色分子”的罪名去查办。这期间，他还以笔名发表了一些新体诗，其中一首这样写道：

　　天昏昏，滴暗暗，

　　夜沉沉，路漫漫，

　　黎民行路难。

　　天神啊！

　　何时把光明撒向人间！

　　陈辉在常德读书期间，与中共常德特别支部有了接触。在特支宣传委员向光源的帮助下，思想认识很快提高，1938年2月，经周文雄、向光源介绍，他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当有人问到他入党的想法时，他感慨地说：“马列主义告诉了我，现在的世界是一个吃人的血腥世界,它也启示了我，只有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在这可诅咒的地方击退可诅咒的人！”

　　陈辉入党后，按照党组织的部署，积极发动学生投入抗日救亡的斗争。他组织有抗日青年同盟，并发展中华民族解放先锋队，广泛从事唤起民众抗日的宣传。这年5月，他随学校应届高中毕业生赴省城参加军训。但他这时想的不是耽在省城里，而是要奔赴抗日前线。他在给抗日战地服务团工作的二姐写的信中曾这样说：“你们在枪林弹雨之下，冒着生命危险，救死扶伤，这是光荣的工作。你的爱国行动给了我很大鼓舞，我有你这样一个勇敢的姐姐感到自豪。高中毕业后，我要奔赴抗日前线，同敌寇拼杀，为千千万万死难同胞复仇！”

　　军训不到一个月，陈辉就同几名同学返回常德，行前他对图书管理员彭司春说：“北平学生说过，华北之大，早已放不下一张平静的书桌了”!他感到“目前战争火焰扩大燃烧，民族危亡日益加重，有志青年只能起来，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哪能不顾国家存亡，躲在高墙深院大做考学的迷梦呢?！”根据他的强烈要求，党组织决定介绍他去延安学习。从此，他踏上新的革命征途，开始了他抗日救亡的艰苦战斗。

（二）

　　同年夏，陈辉跋山涉水，闯过重重险阻，来到延安，进入抗日军政大学学习，一年的紧张生活，使他得到了很好的锻炼。他给浙江前线的二姐写信说我冒着巨大危险，安全到达目的地，这是座革命洪炉，千百万爱国青年汇聚成革命洪流，我要为祖国而歌唱，为祖国而战斗……。”

　　1939年5月，陈辉在抗大学习结束后，被分配到华北敌后根据地，担任通讯社的记者。他来到晋察冀边区，边区领导原想将他留在《晋察冀日报》编辑部，但他坚决要求到炮火连天的前线去。经领导同意后，他乘夜越过京汉铁路，来到北平西部地区。在前线，他写出一篇又一篇的报道，创作了一首又一首的新诗，热情地歌颂着共产党，歌颂着祖国，歌颂着抗日军民的英雄业迹。

　　在此时和以后的一段期间内，陈辉的诗歌创作是很丰富的，前后共写了一百多首，分别发表在《晋察冀日报》《群众文化》?诗建设》《子弟兵》等报刊上。现摘录几首如下：

　　一首是《为伊甸园而歌》(1940年春)，他借用《圣经》中人类始祖居伊乐园，热情歌颂晋察冀边区的土地、人民和他们的领袖毛泽东。诗如下：

　　那是谁说：

　　“北方是悲哀的”？

　　不！

　　我的晋察冀啊，

　　你的简陋的田园，

　　你的朴质的农村，

　　你的燃着战火的土地

　　它比天上的伊甸园，

　　还要美丽！

　　每一条山谷里，

　　都闪烁着，

　　毛泽东的光辉。低矮的茅屋，

　　就是我们的殿堂，

　　生活——革命，

　　人民——上帝。

　　还有一首是《月光曲》(1940年）它用母子的问答，抒发边区人民对边区子弟兵的深厚情感，现节录一节如下：

　　“妈妈，你看，

　　那是什么呀，

　　是不是一群群红色的马队，

　　闪电式地奔驰在河岸山？”

　　“啊，孩子，

　　那是晋察冀的子弟兵，

　　他们呀，骑上太行山的骏马,趁黑夜，去夺回失去的，

　　祖国的城市和村庄。”

　　还有一首《为祖国而歌》的长诗，这首诗长达一百一十行，热烈地抒发了革命战士对祖国的崇高感情，抒发了战士要为祖国和民族的解放而战的高度责任感。其中有两节是这样写的：

　　祖国啊，

　　我是属于你的，

　　一个紫黑色的，

　　年轻的战士。

　　......

　　祖国啊，

　　你的爱的乳浆，

　　养育了我，

　　而我也将以我的血肉，

　　守卫着你。

　　......

　　陈辉还曾创作了一些抗日歌曲。其中，有许多是他自己作词，自己谱曲，自己教唱的。如《跟着中国共产党》就是其中的一日本鬼子象一只狼，

　　狼来吃老百姓的羊。

　　八路军就是一根打狼的棒；

　　老乡们啊，

　　咱们要跟着中国共产党！

　　日本鬼子象一只狗，

　　狗来啃中国人的骨，

　　八路军就是打狗的大石头；

　　老乡们啊，

　　咱们要跟着中国共产党向前走。

　　新中国成立以后，作家出版社收集了陈辉的遗作，出版了一本题为《十月的歌》，诗人田间为这本诗集写了序言。序言说：“陈辉是‘十月革命的孩子’，他手上拿的是枪、手榴弹和诗。他年轻的一生，完全投入了战斗，为人民、为祖国、为世界，写下了一首崇高的赞美词。

（三）

　　1940年秋，陈辉被晋察冀边区党委调到房（山〉、涞（水）、涿（县）三县联合政府工作，并担任青年抗日救国会的宣传委员。

　　房山、涞水、涿县位于平西地区和冀中地区之间，东临北京,南接保定:平汉铁路从中穿过。这里是日寇实行“强化治安”，并以此作为控制北平乃至华北侵略据点的要地。是抗日战争中敌我双方争夺得最激烈的地方。陈辉来到这里后，就深入到马河畔的白草山下，发展青年抗日组织。他武装青年，投入抗日救国斗争。经过两个多月时间的努力，他在几十个村庄里，将发动起来的千多名青年，编成若干个青年抗日救国先锋队，白天从事农业生产，夜间进行军事操练，讲授斗争策略，从事挖掘地道、抗粮抗伕、镇庄汉奸走狗的斗争，把日伪军搞得惶恐不安。

　　1941年夏，陈辉担任联县青救会主任后，首先在沈家庵山区主办了两期骨干训练班，培养了两百多名干部。接着，他组织地方武装，深入敌后，开展反扫荡斗争。石亭是涿县西北连接山区的一座重镇，驻有日军一个小队和伪军一个中队,共三百多人枪。一天夜间，陈辉带领由六十多名青救会骨干组成的游击队，进入石亭附近的山地诱敌。两天后，日伪军果然直向游击队扑来。他将游击队分成两个小队，一个小队卡住山口，截住敌人；—个小队连夜奔赴石亭，偷袭敌伪据点，搞得敌人首尾难顾，被牵着鼻子在山边转了五天。这次战斗，使敌人不仅没有消灭游击队，反而丢下三十多具尸体。但游击队的三区青救会主任史文柬和几名队员在战斗中英勇牺牲。为了悼念这些英勇的战友，他挥笔写下长达两千多行的诗篇《红高梁》。他在诗的《后记》中这样写道：“史文柬的战斗精神是不死的。如果能表现出这位十九岁的青年，为祖国战死精神的万分之一的话，我就高兴了。”

　　1942年11月，日寇在冀中和平西地区实行的“拉网式扫荡’刚刚过去，又到处抓人，挖沟修路，扩建据点，强化“治安”。中共房涞涿县委，决定派陈辉、萧炳林等强有力的干部战士，组成一支武装工作队，深入涞涿平原，开展恢复根据地的斗争。

　　在一个寒风呼啸的夜晚，陈辉和战友们穿过敌人的两道封锁沟，秘密来到拒马河畔的马踏营和古丘等村庄。这里已被日寇“扫荡”得成了一片废墟，到处有老百姓的尸骨，房屋的灰烬，锅罐的碎片，以及幸存者的哭声……他目睹这些惨景，不由心中激起强烈的怒火。奋笔写道：

　　炮声啊，

　　在叫，在响，

　　炸毁了张三的破锅，

　　烧毁了李四的草房，

　　这时候——

　　年轻的小伙子啊，

　　到军队里去吧！

　　用你那乌黑的大手，

　　背起那杆钢枪！

　　陈辉在紧张的战斗中，就是这样，从不放下笔杆和书本。他随工作队在这里进行了一段时间的除奸反特工作后，年底，他又奉派去前铺发展党的组织，恢复民主政权，建立平原地区的立足点。前铺是个偏僻村庄，一年以前，他就在这里工作过，干部、青年对他都很熟悉。他的到来，无疑给群众带来了信赖和鼓舞。经过他一段时间的工作，前铺建立了党支部，恢复和扩大了青年抗日先锋队、妇救会、儿童团等组织，群众的抗日情绪又高涨起来。他自己则被边区党委通报表扬为优秀共产党员，他的事迹也登在《晋察冀日报》上，说他是一个“肯动脑筋，不畏艰险，出色完成任务的模范干部”。

　　1943年春，陈辉调到房、涞、涿联县政府负责民运工作。这一期间，曾流传着他孤胆闯敌营的故事。原来，涿县的警备中队长李春芳是东北人，学生出身，东北沦陷后来到华北，投靠了涿县县长杨开明。日本占领华北时，又被当了汉奸的杨开明保举当了警备中队长，但平日从不残害百姓，不愿替日本侵略者卖命，当他得知李春芳这些情况后，决意做好争取李春芳起义的工作。一天下午他带着一封信和一名干部，说是李春芳的东北内亲，来到警备中队，在歧沟炮楼里见到了李春芳，诚恳地向李春芳讲解共产党的抗日政策，鼓励李做一个报家仇雪国恨的仁人志士。当他看到李表示愿意弃暗投明，报效祖国，跟着共产党一道打日本以后，即与之商定起义的准备工作。并告诉李春芳：首先集中武器，然后把队伍带到山区，一切供给由八路军负责。他还把随来的同志留在中队，假称李春芳的内弟，协助做好工作。仅过几天，他在马踏堂放出“八路军就要攻打歧沟据点”的风声，每天还派人到歧沟炮楼下向伪军喊话。李春芳故作惊慌，以守卫岗楼为由，一面集中人枪，一面进城向警备大队要求增援武器弹药，三天之内，就集中了一百条大枪，四挺机关枪，三门小钢炮。这时，汉奸县长杨开明深恐歧沟据点失守，危及县城，又派出一百多人枪，增援歧沟。陈辉得此消息，一面调集武工队伏击援军，毙敌十多名；一面迅速赶到歧沟据点，告知李春芳提早行动，集合队伍，宣布“进山整训，抗日救国”。保证了起义部队的安全转移，并将歧沟据点的炮楼炸毁。这一战斗事迹，传遍了平西地区，一时他成了传奇式人物。

（四）

　　不久，陈辉任房涞涿县委执行委员（即常委)，兼四区区委书记敌后武工队政委。四区位于平汉铁路以西的拒马河两岸，是敌我犬牙交错的地方，敌伪军的炮楼哨所星罗棋布。一天晚上，他率领武工队乘机越过敌人封锁线，来到拒马河西岸。白天隐蔽于地道、山洞，发动群众，组建游击小组；晚上则出没在炮楼岗哨

　　间，杀特务，抓汉奸，劝说伪军倒戈......尽管日军到处搜索，清查户口，结果连一点影子也没发现。因而在群众中赢得了“来无影去无踪的神八路”的赞誉。就在1943年的秋天，青救会干部段成，在陈辉的被包里翻到了一本手稿，他马上告诉段成说：这是小说《妈妈河》的草稿，写的是一位老大娘送子参加八路军，她在艰苦的环境里开荒种地，还把粮食支援八路军。陈辉说，抗日胜利后，要发表这一部长篇小说。这个愿望虽然没有实现，而他在战斗中的写作精神，却永远激励着战斗的人们。1944年夏，地里的麦子熟了，根据上级指示他又领导了一场护粮征粮的战斗。他一面组织武装阻击抢粮之敌，掩护群众快收快藏；一面设法制止敌人的阻挠和破坏，动员当地一些富户将应征收的粮食送到拒马河畔八路军控制的地带，胜利完成了护粮和征粮的重大任务。不久，他又率领游击队配合县大队进行摧毁敌人据点的战斗，并在6月底，接连拔掉了孙庄、横歧和常村的三处炮楼，消灭敌人七十多名，缴获了大批枪支弹药，使城里的日伪军不敢轻易踏进拒马河西岸。

　　这年冬，大雪掩盖了房涞涿大地，冰层封住了拒马河面。联县县委集中全县军政干部进山整训，部署解冻后的对敌斗争。各区只留下少数干部坚守工作岗位。11月11日，数百名日伪军乘虚而入，经过一天的激战，四区区长张琳及张文雅等三十多名干部战士壮烈牺牲。陈辉得知这一消息后，立即从山区赶到马踏营，望着烈士的遗体，悲愤地写下了《祭诗》，哀悼亲密的战友。他站在烈士遗体前，一句一句地念着：

　　英雄非无泪，不洒敌人前，

　　男儿七尺躯，愿为祖国捐；

　　丈夫一死耳，羞杀狗汉奸。

　　陈辉在山区再也耽不下去了，他向县委递上请战报告，要求率武工队到平汉铁路以东的敌占区去开辟新的根据地。县委同意了他的请求。他率领武工队三十余人来到涿县后，分为两队，一队潜入城南，一队潜入城北，三四人一组，在乡亲们的掩护下，迅即开展除奸活动。仅几天时间，就除掉了几个汉奸，摧毁了几处敌伪据点，连涿县城墙上也贴出了他写的警告敌人的《宝塔诗》。此时，敌人也四处贴出告示，悬赏一千块银元捉拿他，并用重金和官职收买叛徒原区青救会成员周永旺，去寻找陈辉的行踪。

　　1945年2月上旬，按照县委部署反攻的决定，陈辉到各村布置工作。7日，他和通讯员来到范村时，不料被周永旺发现。夜间，房东送他离开了黄楼桑。8日凌晨，房东在返回范村路口时被捕，毒打之下说出了他的去处——韩村。当晚，松林店车站日本特务倾巢出动，把韩村包围得水泄不通，传令“要活捉陈辉”。

　　陈辉和通讯员来到韩村堡垒户王德成家，突然腹泻不止，没有及时转移。第二天早晨，特务闯进屋来，在拼斗中，他打死了两名特务，而他的左腿也挂了花。这时，敌人越来越多。通讯员随手扔出两颗手榴弹，掀起两股浓烟，同他两人顺势冲出西屋，来到院子里，原想越墙而出，但墙头已被敌人的两挺机枪封锁，越不过去，只得回到屋里。通讯员已中弹牺牲。敌人还想活捉他，从屋顶上扔进燃着的高梁杆子，想把他逼出屋来。在熊熊的大火中，他拖着一条淌血的腿，从屋里走出来，两眼冒出仇恨的火花。十几个敌人看到他，连忙跑了过来，当敌人来到跟前时，他拉响了后一颗手榴弹。我们的抗日英雄，人民的忠诚战士，富有才华的革命诗人，就这样英勇倒在硝烟血泊之中。时年二十四岁。

责任编辑：李祖琨 最后更新：2014-05-16 09:27: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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