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史村冀中首脑机关被围，八路军村落战经典战例
2021-05-18 14:36:04  来源：朱洪海  点击：  复制链接

　　这是一个重要的决策。

　　随即冀中首脑机关不断南下，希望尽快脱离危险地带的，但是在途经河北威县掌史村时，却被敌人包围了。

　　本文选自《从延安出发——开国少将张学思夫人谢雪萍口述历史》，文中记录了这一经典战例的前后经过。

1943年冀中反“扫荡”第一阶段中，我军在滹沱河两岸打击敌人

　　谢雪萍口述

　　这天是1942年6月11日的晚上，快夏天了，已经暖和了。当时情况紧急，光是强行军就过了两次河。冀中有好多好多河，唐河、滹沱河、沙河几条河，我骑着马，都过了哪个河也不知道。走得非常快，累得不行，有时走着走着就睡着了，后边的人向前一推你，醒了接着赶快走。那天走得是实在太累了，就给了我一匹马让我骑上。

　　我为什么讲这个事呢?在华北打游击的时候，天天转这个圈，谁知道转到哪去?真不记得。我看有一些回忆录里面他们记得很清楚，哪天哪个时辰，到的哪个地儿，但是我确实不记得了。

　　但有一个地儿，我还记得，因为我在平原里面转来转去，就参加这次战斗了，叫掌史战斗，后来中央也认可这是一个比较突出的战例。因为什么那一仗我记得呢?因为那次我掉到沟里去了，受伤了，起不来。

　　我们走路的时候都不能走上面的路，是走路边挖下去的交通壕，就是走地下。因为我带着民运部里面的章，所以就规定我可以有匹马，经常是强行军啊，机关里没有别的女同志，就我一个。

　　那天晚上转了那么一夜。转到天快亮、大概三四点钟的时候，我骑的这个马，走着走着突然从壕底下跳上来了，一下子把我摔得好远，摔了个半死。那会年轻啊，二十一二岁，自己还能爬起来，他们别人把马抓回来了。

　　冀中平原的大道利于日军机械化部队运行，被逼出来的对策就是把大道挖成只能走大车的道沟，道沟一律挖到3到5尺深，宽度仅能通过大车，隔一段设一待避所，便于对行时互相让路。

　　这样的道沟遍布整个冀中，平原成为山地，每条道沟都一直通到村口。

　　天亮了，也就是12号了，到了掌史村住下了。走了一夜又摔这么一下子，进了老乡家，我倒到炕上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就睡了。

　　当时民运部部长王逸群被精简了不在，就把我放在组织部里了，组织部只有三个人，我一个，侯寓初一个，就是锄奸部长卓雄的夫人，我们两个女同志，还有一个部长叫李梦龄，后来在东北吉林当过省委书记。

　　我倒在炕上一下什么也不知道了，那炮咣当咣当老打进来，墙上的灰都震下来了，我也不醒。他们两个就奇怪，这炮都打到跟前了她还不醒?其实他们也不知道我还摔了一下，因为我也没说。摔都摔得半死了嘛，还知道什么事。

　　到晚上突围了，人家就说了，你们这路从这突围，前面有个沟，沟上过去就是平地，突围出去在什么地方集合，都说好了。三个人一小组，互相帮助，因为白天打仗看不清楚地形，晚上突围时有沟有坎的，三个人可以互相帮助一下。

　　谁知道掌史村的沟一下子就下去得很深，晚上稀里糊涂地走，我这一脚踩下去就不知道了。我摔下去后肯定是晕了，可能就掉在边上，那人就一个挨一个叭叭全都下来，人家身体好的个子又高的，下去以后能起来，三步两步就跑到前面那个口从那上头出去了。

　　过去了多少人也不知道，等我醒来爬起来一看，什么都没有了，人家全跑光了，就看着敌人乒乒乓乓地打枪，不知道哪是方向，闹不明白了，打多久了也不知道，不时有敌人打的照明灯，可就是不知道别人都哪去了。

　　看对面好像有豁口似的，让人走得已经有点斜着了，那就往对面走吧，我也跟着上去了。上去一看完了，茫茫一片也不知道哪是哪，找人找不着，不过后来向远处看去，哦，在月亮的照耀下，前面天上有堆土飘着，肯定是很多人往前面走，路上尘土飘起来。学过军事的都会看风向，一看就知道这人是往哪个方向走。当时你没别的办法，琢磨吧。

　　唉，那我就看着这堆土跟着跑，跑了好久，路也不是正经路，坑坑洼洼的惹人烦。走到一个树林子里，人家正在那里集合查人数，一查说丢了一个，把我丢了。那时候丢了人是很平常的事，等我找着了我那个队，人家说正往上报把你丢了呢。

　　这个事我从来没给张学思讲过，反正我也找回来了。

　　敌人包围了我们一整天，他们不知道里面都有些什么人，他又没突进来，等我们突围以后，冲出去了，他们才知道原来整个冀中的领导机关都在这。

　　这一仗打得挺了不起，基本都突出来了。就是作战科有一个叫罗文的副科长，是原来我们东干队的副队长，敌人打炮，把他打伤了，别人都没事。

　　马真是有灵性的动物，我的马头一天把我摔了，突围时都是三个人编一组整排走的，不能骑马，马有人带着走另外一条路，结果突围时它就被打伤了，第三天到了驻地就把它宰了，我从此又没有马骑了。我带着部队的那些章啊啥的全都没有了，突围时都拴到马上了，我自个哪能拿得了。现在想想就好笑啊。

　　从此也没马骑了，就这么又走路了。一直到调到平西才又骑到马，那会我有了一个孩子，后头背着。骑马不用学，上来就骑，战争年代什么都不用学，谁给你机会去学。

　　2014年我去过掌史村，沟基本上已经没有了，但沟边的树还在，地形也没有变化。

　　原本任职作战科副科长的罗文此时正代理科长，掌史战斗时，敌人的一发炮弹落在了指挥所的房檐上，罗文被炸伤倒地。

　　多年后，他的战友原星回忆道：

　　“这时敌人见村内烟雾多，不断进行迫击炮袭击。只要通讯鸽一出现，敌炮火必来。会后不久，作战科罗文副科长和我出房门，拟到二十七团检查工事加固情况，他先行到院中，正逢敌迫击炮袭来，一发炮弹击于首长正房，在房檐上爆炸，罗文同志头部、肩部负伤，我们当即抢救，当时罗文同志言明手表送×人，钢笔给×人，高呼共产党万岁，表现了以身殉党的感人局面。经包扎，伤势较轻。在突围前，吕司令员说，要给罗文同志骑马，一定安全带出。”

　　当年东干队的队员，掌史战斗亲历者、作战科参谋尹珙，从他的视角回忆道：

　　“大概是6月12日傍晚，我们军区机关人员和一个团的战斗部队又随吕正操司令转移到了冀南威县的掌史村。

　　吕正操和冀中区党委书记黄敬住里屋，我住外屋。掌史村有二三百户人家，村子很大，村里有一条天然的深沟向村东延伸，我们进村后，战斗部队立即挖工事，将工事与深沟连在一起通向村外，住稳之后，炊事员埋锅做饭，我们几个作战参谋和吕正操司令开始看地图研究转移方向。

　　不一会儿突然传来枪声，侦察参谋跑来报告说，昨天敌人已经在村南边建起一个碉堡，刚才来了三十多名日军，已经被我们消灭了十几个鬼子。吕正操立即发火说不该打，嫌暴露了目标。

　　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决定和敌人打‘蘑菇战’和‘顶牛战’的同时，准备当晚连夜突围，命令部队只准用步枪和手榴弹，不许用机枪和迫击炮，要伪装成游击队，让敌人摸不清我们的底细。

　　打了一上午，结果二十七团的一个排长临阵投敌，暴露了吕正操和冀中军区、区党委领导人都在村里，也被鬼子知道村里有不少战斗部队。此刻，我们立即想到敌人会紧急增派援兵，我们赶紧要求下面准备重武器。

　　中午过后，日军逼迫一位村民送‘劝降信’，说我们已被五千皇军包围，让我们赶紧投降。吕正操说，别说五千，就是一万今天也得打。

　　打了一天村落防御战，估计鬼子也是疲惫不堪，我们决定所有人马连夜突围，机关人员由政治部主任张学思率领从深沟向东跑了出去，我和吕正操、黄敬在炮火的掩护下也向村东方向开始突围，冒着毒气和炮火，终于突围成功，但在突围的过程中，我们损失了四十多人。”

　　此文中尹珙的回忆有两处不准确，一个是时间上应该为12日凌晨，再一个是张学思的职务并非政治部主任，而是参谋处处长。

一九四一年日军在冀中修筑的四层巨型碉堡

　　冀中首脑机关是6月12日凌晨进入威县掌史村，因为周围有很多敌人的据点，部队一进村就把村庄封锁起来，所有人员许进不许出。

　　正在吃早饭，枪声就响了，在阵阵枪声和手榴弹的爆炸声中，还夹杂着轻机枪和掷弹筒的响声。原来是敌人向各村派夫修岗楼，但是掌史村被封锁许进不许出，民工不能出工，敌人派来几十号人进村来催，被我前沿阵地一阵猛打，随后一直追击到敌人据点。

　　值勤的团、营长受到了批评，擅自追击敌人导致暴露目标，如果被敌人发现是冀中领导机关在此，后果难料。

　　吕正操和黄敬、沙克、卓雄、张学思商量决定，白天行动容易被敌人打散，只能在村子里固守，等到晚上突围。并且示弱于敌，在敌人攻击时只用步枪、手榴弹还击，不准使用重武器，待突围时再使用。重武器留着晚上突围时使用，可以发挥重火力的突然性。

　　大“扫荡”前未雨绸缪，调来善守的二十七团，此时正是发挥其优势的时候。

　　敌人以为村里只是小股八路，先是集合了几百人进攻，失败后又增加到千人左右，下午又增加到2000人，打了几百发炮弹，甚至施放毒气，前沿的压力越来越大，以至出现了尹珙老人所说的排长阵前投敌，一线部队再三请求使用重武器。

　　吕正操一直压到傍晚，才下令放开使用重武器，迫击炮，轻、重机枪密集火力突然一开火，敌人一下子就被打蒙了，不知道村庄里八路军的实力到底有多大，反而不敢进攻了。

　　晚上九点，部队分三路突围，吕正操、沙克和黄敬率司令部、区党委向东突围;张学思、卓雄同志率军区政治部和冀中行署向南突围，还有一支部队负责掩护。

　　天黑地暗中，敌人的步机枪子弹到处穿梭，卓雄、张学思率领向南的一路突围比较顺利，没有遭遇敌人阻挡。

　　吕正操、沙克率领部队冲出去正找不到事先侦察好的道沟，两发照明弹一亮帮了大忙，部队纷纷跳到道沟里突围。敌人没想到会从村里竟然冲出来这样大的队伍，竟然吓得一时呆住了。

隐蔽在院落的民兵

　　晚年吕正操也在回忆录中记录了掌史战斗：

　　“在混战中，我军指战员身负重任，保卫军区首脑机关，格外严肃沉着，千军万马一条心。当我们冲出敌人重围时，大家都松了一口气，黄敬立刻风趣地对我说：‘刚才那么多炸子来回穿梭，真像小金鱼儿。’然后又颇有感触地说：‘经过这一仗我才体会到，一个指挥员的决心多么重要。’

　　第二天早五点，我们在掌史村东南威县附近的一个叫柳町的小村子休息，吃了饭。敌人龟缩在这个村子的碉堡内连枪都不敢放。

　　在这场坚守阵地、突出重围的战斗中，我军指战员都是英勇果敢，沉着应战，隐蔽力量，后发制人。敌人伤亡七八倍于我。我军一个团的兵力保卫了领导机关两千人安全突围，取得了反‘扫荡’的重大胜利，受到了中央军委的电令嘉奖，誉为‘平原游击战坚持村落防御战的范例’。

　　第二天上午八九点钟，还听到敌人围打掌史村的枪声。据村里的群众说，直到他们摇举白旗高喊：‘八路军早走光了!’敌人才敢停火进村，进村后野蛮地屠杀了伤员和许多老百姓。”

　　部队突围集合后，最初不光是谢雪萍丢了，连参谋长沙克也丢了。沙克带着一名参谋和一名警卫员失踪，吕正操立即命令侦察科派出人员查找，双方在路上相遇，于当天晚上归队。

　　以吕正操威为首的冀中首脑机关斗智斗勇，以很小的代价成功突围，掌史村战斗因此被中央军委誉为平原游击战坚持村落防御战的典范。

责任编辑：钟思宇 最后更新：2021-05-18 14:39: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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