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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将之花”命丧太行山——忆雁宿崖、黄土岭战斗
2018-09-27 12:03:46  来源:八路军太行纪念馆网站 回忆史料 杨成武  点击:  复制链接

  1939 年10 月30 口,中共中央北方分局组织工作会议,在河北省阜平县青山村一座天主教堂里召开。各地委书记,各军分区司令员或政治委员参加了会议。我当时任晋察冀军区第1军分区司令员兼政治委员,出席了这次会议。会后,军区还要隆重举行“晋察冀军区成立两周年纪念大会”。不料,就在当天晚上我接到了分区司令部的敌情报告:

  坐镇张家口的日军独立棍成第2 旅团旅团长阿部规秀中将,派迁村宪吉大佐率日军第1 大队和伪军1000 多人已进驻涞源城。据侦悉,敌人拟分3 路向我们l 分区根据地“扫荡”;西路经北石佛驰往灰堡;西南路出徕源城经插箭岭奔走马骚;东路由迁村宪吉大佐亲率1 个大队和1 个炮兵中队、1 个机枪中队共600 多名日军,有经白石口、鼻子岭向我银坊镇地区“扫荡”的迹象。

  敌人这一次突然行动,其实也在我们意料之中。因为涞源是敌我必争之单,如我控制住涞源,就能出涞源经察南挥兵北上,直逼阿部中将老巢张家口;在敌人方面,则把张家口至涞源一线的据点视为插人我晋察冀军区的一把尖刀,企图用这把尖刀割裂我平西、察南、雁北根据地,阻我向察南、雁北活动,巩固其伪“蒙古联合自治政府”占领区。因此,敌人在涞源多置高垒,深沟,经常驻守重兵,并以此为营地,不断向我根据地“扫荡”。敌人这次“扫荡”的引起,和前两个月我们1 分区2 团一部与特务营配合359 旅717 团在涞源、明堡以北的石门峪和井子会之间打了敌人一个伏击有关。因为这一仗中断了敌人在该处的交通线。他们不敢走峪中的公路,只能从山梁上走,相当恼火。无疑,敌人这次“扫荡”又是报复。

  早在9 月下旬,1000 多名日军就从晋察冀根据地的南线,进犯灵寿县的陈庄地区,被八路军第120 师和晋察冀军区第4 军分区的5 团歼灭。南线失败后,敌人就把攻击重点转移到北线,即我们1 分区这边来了。首先,敌人从九宫口经摩天岭、曹庄子、上庄、中庄,修筑了一条汽车路,与涞源公路干线衔接,这样就可以大量调运兵员及武器装备,增强其部队的机动性。一旦汽车路筑完,他们在北线的冬季“扫荡”即可全面开始。我们当然不能让敌人的预谋得逞,便立刻组织了北进支队,由l 分区参谋长黄寿发率领,专门打击掩护筑路的敌人。10 月19 日,北进支队夜袭摩天岭,消灭了100 多名日伪军,把摩天岭公路的一条支路彻底破坏了。随后,敌人调动更加频繁,涞源公路上的军车儿乎昼夜不断,大量武器装备运到各个据点。敌人还四出掠夺,抓了1000 名民夫和近2000 匹骡马。

  我记下敌人3 路出动的情报,立刻去向聂荣臻司令员汇报。聂司令员把马灯拧亮了一些,注视着桌上的地图,仔细听着我的汇报,问:

  “情报可靠吗?"

  我答道:

  “涞源情报站的站长是1 分区参谋崔喜峰。他们送出的情报,是根据深源维持会和宪兵队的我内线情报员的报告,然后又汇集了五回岭情报站的情报,经过与各地情报人员的核实、分析,再报到分区司令部来的,一向都是比较及时、准确的。”

  涞源是我们北上伉日最先解放的一个县城。那里有坚强的党组织和隐蔽的情报网。县城虽被敌人占领,但四周乡村仍在我们的控制之中。那里敌人的一举一动,我们情报人员全部掌握在手中。五回岭情报站站长叫崔明贵。个子不高,成天乐乐呵呵,心计极多。他原是东北的一个流亡学生,参加八路军后,爱上了情报,作涞源、易县城里的千头万绪,他几乎了如指掌。经他手出来的情报,对于我们歼灭敌人常常起到很大的作用,同志们都戏称他是给敌人送终的“催命鬼”。

  聂司令员点点头,他显然知道这些无名英雄。

  我建议道:“司令员,让我们打一仗吧?"

  “敌人有3 路,你打那一路?"

  “ 打东路!"

  这一带地形我熟悉。从源涞到银坊都是深山大谷,出徕源城,过白石曰,再往南到雁宿崖、银坊,其间只有一条山道,两面都是陡立的山峰,是打伏击的好地方。虽然这路是敌人的主力,可是由于大山阻隔,另外两路敌人难以策应,敌主力便成了孤军一支。而我们1 分区主力团队多数远在易县的粉头村以东,打其他两路,部队运动起来困难大些,打东路就方便多了。聂司令员说:“我同意你的意见,打!你去请彭真、贺龙和关向应同志来,我们再征求一下他们的意见。”

  当时,120 师刚从冀中地区返回冀西地区,贺龙师长、关向应政委是应聂司令员和中共中央北方分局书记彭真的邀请,到阜平参加晋察冀军区成立两周年庆祝活动的。

  我立刻请来彭真书记和贺龙、关向应两位首长,向他们汇报了敌情与我们的作战设想。

  贺师长听完后高声说:

  “送上门来的,打嘛!打一个胜仗,庆祝军区成立两周年!" 我们都笑了

  彭真书记和关政委也同意打。

  聂司令员当即命令我:“会议你不要参加了,立刻赶回分区组织指挥这个战斗。”

  11 月11 日凌晨,我和两个警卫员骑马离开阜平,回l 分区司令部驻地管头村。

  途中,我特意绕经银坊镇、雁宿崖三岔口、白石口、插箭岭、黄土岭,再次洋细察看了侮一处的地形地貌。那众多的奇峰峡谷强烈地吸引着我,多好的伏兵藏弩之地呀,战斗计划渐渐在脑海形成。

  从白石口至雁宿崖一段路,实际上是一个宽约40 米的于河滩,两边的山岭陡峭,如果伏兵两侧,并以一部分兵力诱敌至此,再用火力封锁住白石口,断敌退路,那它就插翅难逃,只能葬身于乱石之中。

  特别有意思的是,我脚下的山地,正是市战场。矗立在白石口的城楼,还锲有“云谷重关”4 个字。传说因杨六郎插箭立营而得名的插箭岭上,六郎庙古风犹存;内长城虽已坍塌,但它那石龙般的城基仍然卧伏在苍莽山野中。

  战斗迫在眉睫,分分秒秒都不可虚掷,我一面察看地形,一面思考战斗部署,并利用附近的电话站把作战命令下到各团,让部队准备行动。看完地形后,我又到达3 团驻地银坊镇,和团长纪亭榭、政委袁升平、副团长邱蔚进一步研究作战方案。

  11 月2 日,我们侦察发现,敌300 余人已到白石口,并封锁消息。我断定敌人必向银坊进攻。于是我们召开干部会议。按照预定方案作了如下部署:以军区配属的第3 军分区的2 团全部由川里镇进到银坊以西吉河村、南道神地区,并向插箭岭方向派出侦察警戒,主力则由西向东攻击,另拨第3 团2 营归第2 团指挥,隐蔽于雁宿崖西北,截断敌人归路;第3 团主力集结于银坊东北西流水以西地区,以一部位于银坊以北担任正面堵击,主力则由东向西攻击;第1 团全部由杜岗、苑岗出发,十3 日拂晓前集结于司各庄及以北地区,由东北向西南协同第2 、3 团包围歼灭敌人;第25 团主力尾随第l 团前进,为第2 梯队;第1 军分区3 支队位于三岔口、张家坟一线,担任诱敌任务。这个部署,就是以主力埋伏于敌人进攻目标的两侧,待敌进到我预定伏击地域一举歼灭。我主要方向参战兵力,计3 个整团又两个营和l 个游击支队,共6000 余人,同敌人可能出动的一路兵力相比较,占有绝对优势。

  各部队接到命令后,一面行军,一面进行战斗动员,迅速到达指定位置,按预定部署展开。位于战场附近各村的群众和民兵,也紧急动员起来,准备参战。

  11 月3 日是个好天,晴空之下,万岭苍苍,旭口抹红山尖,清凉的穿谷风阵阵扑面,实在令人兴奋。

  7 时许,我军同3 路敌人先后接火,东路敌人被曾雍雅、梁正中率领的第3 支队诱击了一下,果然大踏步闯进峡谷来了。行至雁宿崖,我3 团主力已在张家坟及其两侧山上隐蔽展开。1 团团长陈正湘和政委王道邦率l 营到达雁宿崖东山,从望远镜里看到,敌先头部队约100 多人,正在雁宿崖村东河滩休息,有的坐着,有的靠着背包躺着.敌主力正从上下台、三岔口沿河沟缓慢地向雁宿崖开进。

  陈正湘命令1 营营长李德才迅速将2 、4 连隐蔽展开于阵地的内斜面,派出警戒,监视敌人,组织火力掩护主力展开。接着,他向各营下达战斗命令。

  1 营主力展开于2 营左侧,与3 团阵地衔接,从雁宿崖东南实施攻击2 营营长宋玉琳、教导员郑三生率主力从中间冲击,首先消灭河滩之敌,尔后向雁宿崖村内攻击。3 营由熊招来(即熊奎)副团长和营长张英辉、教导员邓经纬带领,沿小山沟向北疾进,攻占三岔口,断敌退路;3 营攻占三岔口后,以]个连的兵力占领三岔口附近有利地形,防敌从沫源、白石口增援;并以适当兵力进占上下台东山阵地,以火力侧击敌之左翼,掩护营主力由北向南攻击敌第2 梯队。要求各营指定突击队并组织好火力,各连、排、班长要亲自观察、熟悉地形、道路和敌情,选好冲击路线和冲击地段,区分冲击目标。各部队应绝对隐蔽,没有统一命令,不准开枪。

  l 团指挥所设在雁宿崖东山上。

  骄横狂妄的敌人,行军和休息不派警戒,对两侧也不搜索,竟大摇大摆地向张家坟前进。

  埋伏在张家坟以北及枣儿沟的3 团1、3 营已严阵以待。l 团1 、2 营也已进人阵地。当1 团3 营赶到三岔口时,敌人后卫刚刚通过3 营除留1 个连控制三岔口断敌退路、阻敌援兵外,主力则尾随敌人向南压缩。当敌先头部队进到雁宿崖与张家坟之间时,3 团突然以猛烈的火力给敌以迎头痛击。

  这时,1 团团长陈正湘命令号长吹起冲锋号,I 、2 营主力从两侧阵地同时向河滩猛扑过去。1 营一部向南打,配合3 团力争迅速消灭敌前卫部队;以一部向雁宿崖东南沟攻击前进,配合2 营歼敌。同时2 营主力沿弯曲狭窄的东沟向河滩之敌冲击。顿时,枪声、喊杀声、手榴弹爆炸声在山谷间回转激荡,震耳欲聋。

  敌人突然遭到我猛烈打击,顿时乱作一团,死的死,伤的伤,剩下的象被逐的兔子一样四处逃窜,纷纷寻找隐身之地。

  很快,敌人就从昏乱中清醒过来了。他们迅速组织抵抗、先占据河套附近的小高地作为立足点,然后以10 多挺机枪、几门山炮为掩护,一面向我3 团阵地发起连续反扑,一面指挥上下台以南的炮兵向我1 团2 营右侧伸向河滩的小山头轰击。同时,儿十名敌人迅速沿村西南沟的小道抢占了无名高地以西、上花沟以北的615 高地。

  在3 团的阵地上,指战员们十分沉着,等敌人靠近了,再突然扑出去,以手榴弹、刺刀把他们歼灭在阵地前沿。1 、2 团的机枪也在向敌猛扫,打得反扑的敌人纷纷滚落山坡敌人被歼灭大半,剩下的已被压缩在上庄子与雁宿崖西北的那个小高地上。此时,我l 团3 营已控制了三岔口东南山阵地,很快又攻占了上下台南面河沟敌炮兵阵地。

  经过激烈的战斗,3 分区2 团也攻占了615 高地.没多久,上庄子敌人全部被歼,至此,雁宿崖外围之敌基本被我们肃清。

  但是,小高地上的敌人却还在疯狂抵杭。显然,他们想坚守到天黑,等待那两路敌兵驰援,哪里知道,那两路敌人在我们和各部队的牵制、堵击下,也都寸步难进。

  下午4 时多,我l 分区1 、3 团和3 分区2 团围歼雁宿崖之敌的总攻开始了。

  这时,各团都有部队运动到小高地下面,把敌人包围了。小高地顶上是敌人的指挥部和炮阵地,迁村宪吉大佐正督促士兵四面抵挡,山炮不停地发射,灰蓝色的硝烟笼罩了山顶。

  3 团1 营担任对这个高地的主攻,营长赖庆尧(即赖兴中)在最前沿指挥.冲锋号一响,10 多挺机枪朝小高地顶端猛扫,3 连指导员甩去棉袄棉裤,高举驳壳枪,领着全连冲上去,占领了山顶,

  敌人倾巢扑来,山头上展开了白刃格斗,3 连指导员身上数处负伤,一只眼睛被鲜血糊住了,仍然挥舞着驳壳枪不停地射击由于只有一面陡坡能够通向高地顶端,却又被敌人的机枪封锁住了,后续部队上不去,已经攻上去的战士们则因寡不敌众被敌人压了下来。

  夕阳落到山后,山峦沟谷渐渐模糊起来,我决心已定,命令部队必须今天解决战斗。

  战士们开始第3 次冲锋。l 团绰号叫“病号排”的曹葆全排也全部投人战斗,冲锋号四面八方吹响,曹葆全领着全排冲在最前面,大部队如狂潮一般拥了下去。

  在雁宿崖村西北的山头上,2 营5 、6 连同敌人展开了激烈的战斗,敌我双方短兵相接,自刃格斗亡弹药打光了,战士们就搬起石头砸向敌人;敌人也搬起石头反抗.这样,白刃战变成了石头战。最后顽抗之敌终于被打垮。

  迁村宪吉大佐的指挥所,原设在村北的小山包上。由于我军步步逼近,被迫撤到村西的一个院子里。1 团2 、3 营的部队紧紧把这个院子围住,机枪、步枪不断地向院里喷射着复仇的子弹;手榴弹纷纷投进屋里,顿时火光四起,烟雾弥漫,房子着火了,敌人的机枪哑了,屋里的日军好象热锅上的蚂蚁四处乱钻。我围攻的部队乘势冲进院子,将敌歼灭。

  经过激烈的拚杀,600 多日军被我军歼灭500 多,生俘13 名,并缴获各种炮6 门,轻重机枪13 挺,步枪210 支,骡马300 匹。在这同时,向走马释进攻的另一路敌人,被我第3 支队和120 师715 团3 营阻击了l 天,逃回插箭岭据点。

  战后,l 团7 连连长钟茂华,穿着一件口军将校呢大衣,十字披红地挎着一把指挥刀、一把王八盒子,笑眯眯地大步走到营部。营长宋玉琳和教导员郑三生一见,都被他这副模样逗笑了。他们看大衣上金晃晃的军衔,知道这是个大官,但不清楚多大。翻开衣襟,见里面用金丝线绣着“迁村”二字。钟茂华说:“我们迂回到敌人炮阵地侧后时,打倒一个鬼子官儿,缴获了这套行头”'。

  可惜,我们在打扫战场时没找到迁村宪吉大佐的尸体,所以并不能确定。

  聂司令员派我来了。你这里要打个大仗,是不是?"

  “已经打了一个,可能还要再打。”

  “ 那么,我来对了。”

  我笑道:“是你自己要求来的吧?"

  “是我要求的,聂司令员批准了。战士们在前方倒下,我们应该在前方救治他们。要是我们在后方医院等伤员,有些伤员就会死在路上。”白求恩大夫身披土黄色粗布军袄,腰间扎一条宽皮带,下身却没有穿棉裤,只在单裤外面紧紧地扎着裹腿。脚上是山里人常穿的那种笨重的布鞋.看他这装束,谁会相信他竟是英国皇家医学院的院士呢!

  白求恩大夫进屋刚刚坐定,就开口用中文说:“杨,我跟你要东西来了。”“要什么,说吧。”

  " 500 副夹板,1000 条绷带,还有担架、拐杖”他说了一大串名目。

  “什么时候要?"

  “明天中午12 点!”他做了个手势,表示坚定不移。我可真吃惊,那么多东西,如何做得出来呀?不过,我还是应承了:“就12 点吧,交给你东西!" 白求恩大夫笑了,立即站起身和我握手告别:“你我都忙,我走啦!" 送到院门口,他又叮嘱我一句:" 12 点!"

  这下子我也睡不成了,连忙找来卫生部长张杰和供给部长董永清,要他们想方设法在明日12 点以前,把白求恩大夫要的东西做出来,以供医疗队使用。

  次日中午,白求恩大夫匆匆赶来,问我们东西做好没有.我带他去验收,当他看到所需要的器具全部按他的要求制作完毕时,高兴地连连点头;“好!好极了!我十分快活让我把伤病员的感谢转赠给你,我亲爱的杨!" 我请他吃了一顿午饭,桌上最好的菜就是一盘炒鸡蛋,这是当时唯一能弄到的好菜吃饭时,我向他介绍了敌情和我们的部署。吃罢饭,白求恩大夫率领医疗队,带着刚刚做成的医疗器具出发了。

  11 月4 日凌晨,我们又接到了情报:

  驻张家口日军出动其精锐部队独立混成第2 旅团所属各部,即由中熊直正中佐率领的2 大队、绿川纯治大佐率领的3 大队,堤赳中佐率领的4 大队、森田春次中佐率领的5 大队,约1500 多人(伪军除外),分乘90 多辆卡车急驰涞源。涞源城里的残敌彻夜不宁,又在到处抓夫。很显然,敌人是实行报复性“扫荡”来的,可能沿着过村宪吉大佐来的旧路,进至银坊,然后,或西取走马释,或东扑黄七岭,寻找我主力决战。

  我在管头指挥部把这些新情况报告给聂司令员,井且建议再打一仗。聂司令员笑了,问:“部队情况怎样?"

  “刚打了个胜仗,伤亡很小,士气很高,正在银坊、司各庄一带休整,出击方便。银坊以东,直到黄土岭、地形仍然利于设伏,只要敌人敢于由银坊东进,我们一定能伏击成功。”

  聂司令员指示说:“你们先以小部兵力在白石口一带迎击敌人,把他们引向银坊,让他们扑空然后你们隐蔽起来,让敌人寻找你们决战.你们在银坊北面示以疑兵,诱敌东边,等他们进到黄土岭后,你们再利用有利地形集中兵力歼灭它。”聂司令员接着又说:“你们先做准备吧。我和彭真、贺龙、关向应三同志再商量一下。”

  很快,聂司令员又来了电话。他高声道:“彭真;贺龙、关向应同志都赞同我们的意见成武同志,你争取打个更大的胜仗吧,贺龙同志怕你兵力不足,决定让120 师特务团从神南北上,天黑前赶到黄土岭地区,归你指挥。此外,我们让20 团、26 团、34 团钳制易县、满城、徐水等地的敌人。”首长们这么支持,我真高兴。这样,参战部队除我们1 分区的1 、2 、3 、25 团、分区炮兵部队外,还有3 分区2 团和120 师特务团,以及游击3 支队,取胜就更有把握了。

  敌人上次分兵3 路吃了大亏,这次恐怕不会再分兵了,可能集中力量一路‘进剿”,极力寻找我主力决战。当时,我们并不知道,率领这支敌兵的指挥官,竟是赫赫有名的阿部规秀中将。

  阿部规秀是接替常岗宽治少将,来统领独立混成第2 旅团的。该旅团在日军中堪称精锐。而阿部规秀又是在日本军界享有盛誉的‘书将之花”,是擅长运用“新战术”的“俊才”和山地战专家。日军的旅团长一般由少将出任,中将够得上出任师团长之职了。阿部规秀上个月晋升中将,并担任北线进攻边区的总指挥。迁村宪吉大队被歼,使他在刚刚晋衔之后如同挨了八路军一记耳光,丢了脸。所以,他第2 天就亲率精锐之师出马“扫荡”了。阿部规秀骄野成性、轻狂自负,刚刚晋衔,急于报效天皇,他并不知道我们的厉害。临行前,他在一封家信中写道:“ … … 爸爸从今天起去南方战斗)回来的日子是11 月十三四日,虽然不是什么大战斗,但也将是一场相当的战斗。8 时30 分乘汽车向沫源城出发了!我们打仗的时候是最悠闲而且最有趣的,支那已经逐渐衰弱下去了,再使一把劲就会投降。… … ”这是后来从缴获的日本《 朝日新闻》 上查到的。真是利令智昏,狂妄至极。这时,我兄弟部队3 59 旅717 团一部为了钳制源涞之敌,由上寨积极向沫源城、灰堡和南、北石佛活动。我们部队正在进行战斗动员,“打一个更大的歼灭战”的口号,强烈地激励着战士们的心,l 分区和3 分区驻地的群众也从各地赶来,组织了许多担架队、游击小组、侦察小组,帮助我们放哨、侦察、救护伤员、送水送粮。方圆几十公里的战场都在沸腾着。当天夜间,敌人进到雁宿崖下,把我们已经为之埋葬的一些敌尸,一具具挖出来,用木杠子抬到一起,架上柴堆,浇上汽油,点火焚化。整条山谷弥漫着焚烧尸体的焦臭味,几里外都可望见熊熊的烈火。

  11 月5 日,1500 多名日军从龙虎村向白石口进犯。我1 团l 营5 、6 连与25 团一部在白石口与敌接火,忽而坚决堵击,忽而大踏步后撤,象翻飞的鸽子那样紧紧缠住猎物不放,使敌人既求战不能又追赶不及,气得暴跳不止。

  当晚,敌人到达银坊镇,实施“三光”,银坊一带村庄大火冲天,彻夜不熄,好在群众都已撤离,没有受多大的损失。

  11月6 日,敌人两次扑空后,急不可耐,终于离开银坊镇,倾师东奔黄土岭。

  “敌人来了!"

  消息传来,各团士气大振。但为了诱敌深人、以利围困聚歼,这天我们丝毫没有惊动缓缓东进的敌军。晚间,敌人搭起帐篷,解开行装,在黄土岭,司各庄一带宿营了。夜里,天气陡变,浓云蔽空,星月无光,太行山上的阵阵冷风,扑击着寂如坟岗的黄土岭。

  部队乘夜展开,1 团、25 团在寨佗.煤斗店集结,卡住了东进道路;3 团从大安出动,占领了黄土岭及上庄子以南高地;3 分区2 团则绕至黄土岭西北尾随敌后前进。第3 支队控制通往涞源的要道。120 师特务团急速赶到3 团所在位置,准备投入战斗。在敌人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我们一夜完成了对他们的包围。

  11 月7 日,天空飘洒着密密的雨丝,周围群峰都消逝在浓雾里,给人一种神秘莫测的紧张感.“黄土岭”听起来象黄土高原上的土山,其实不是,它是太行山北部沫源、易县交界处群山中一座坏口,四周有许多深沟大谷和一条不甚宽的河滩。时已探秋,山里冷得早,林木脱尽叶子,地上是一片枯草。

  上午,敌人继续东进,前进时十分警惕,总是由先头部队约30 多人,携轻重机枪数挺,先行占领路侧小高地,然后大队才跟进。

  中午12 时,敌先头部队已接近黄土岭东面的寨沱村,大队透逝在上庄子一线。直到下午3 点钟左右,全部人马才离开黄土岭,陆续进人狭谷中的小路。这时,我l 团、25 团迎头杀出,3 团及3 分区的2 团从西南北三面合击过来,把敌人团团围住,压缩在上庄子附近一条长约1 . 5 公里,宽约百米的构里。我军100 多挺机枪从各个山头一齐朝沟中打。分区炮兵部队也连续发射了数发炮弹,这条山沟立刻被弹片、碎石和浓烟覆盖住了。战斗打响后,易县、沫源、满城、完县,、唐县等地的基干自卫队,纷纷赶来参加战地勤务,送弹药,运伤员,巡逻警戒。战地附近的群众给部队送饭送水。在群众的热情支援和鼓舞下,我军士气愈盛。

  敌人依仗其兵力雄厚和优良火器,向我寨龙阵地猛冲,遭到反击后,乃掉头西向,妄图从黄土岭突围,逃回涞源我3 团紧紧扼守住西、南阵地.这时120 师特务团也赶来了,他们抓住战机,从3 团的左侧加入战斗,从西北侧向黄土岭出击,打敌后卫,断其退路,使敌人欲归无路,只能就地抵抗。上庄子至黄土岭的几里长的山沟间枪声大作,杀声震天。整个黄土岭东部弥漫在一片炮火硝烟之中。

  黄土岭东有个名叫教场的小村庄,在我们的打击下,敌人主力在教场东西山谷的河滩中,组织兵力抢占孤石山及教场南面山脚一线狭窄的山梁。敌人后卫也已离开黄土岭向东开进。

  这时,我1 团团长陈正湘在望远镜里发现,在南山根东西向的山梁,有3 个向北凸出的小山包。中间那个山包上有几个挎战刀的敌军官和几个随员,正举着望远镜向793 高地及上庄子方向观察;在教场小河沟南面咫南山小山头100 米左右的独立小院内,也有腰挎战刀的敌军官出出进进。陈正湘判断,独立小院是敌人的指挥所,南面小山包是敌人的观察所。他当即命令通讯主任邱荣辉跑步下山调炮兵连迅速上山,在团指挥所左侧立即展开炮兵连进入阵地之后,陈正湘指给他们两个日标,并要求他们一定将两个目标摧毁,杨九祥连长在口测距离以后说:“直线距离约800 米,在有效射程之内,保证打好!"

  在杨九祥连长指挥下,4 发炮弹均在目标点爆炸。从望远镜里观察,小山包上的敌人拖着死尸和伤员滚下山去了,独立小院之敌跑进跑出,异常慌乱.

  接着,我炮兵连又向独立小院北边的山沟里打了儿发炮弹,以轰击在死角下隐蔽的敌人

  当时被敌人关在独立院落东边小屋里的一些群众,亲眼看到炮弹在独立小院屋前爆炸,日军指挥官被炸倒了,连那条狼狗也炸裂了肚子,可是却没有一块弹片飞到小屋子里来,群众无一负伤,暗中凉奇:八路军的炮真神!后来得知:阿部中将就在这次炮击下毙命了,

  敌人失去指挥官,极度恐慌,绿川纯治大佐命令部下抬着阿部,朝黄土岭拚命突围,又遭到了我3 团、120 师特务团的迎头痛击。随之,他们又向寨佗突围,又被1 团击退。这以后,敌人反扑势头顿减,战法也乱了,不得不收缩兵力固守。

  人夜,枯计敌人残存兵力尚有七八百人,由于我各团之间联系困难,不便于乘夜攻击,我便命令各团固守已有阵地,不使敌人漏网。同时派小部队袭扰敌人、疲劳敌人,等到拂晓再开始总攻击。

  8 日凌晨,飞来5 架敌机,在战场上空盘旋侦察,过一会,投下7 个降落伞,那降落伞上吊着的除了弹药、粮食外,还有人,很可能是派来指挥黄土岭残敌突围的。

  果然,8 时许,敌人留下200 多人在上庄子掩护其他人开始向司各庄方向突围,各种枪声象海潮那样轰响着。l 团和20 团果敢地插卜去,切断了敌突围部队和掩护部队的联系,3 分区的2 团、!分区的3 团、120 师的特务团也开始全线攻击,l 、3 分区的人民群众也前来积极支援。中午,l 团报告,三岔口方向传来机枪声,我们断定这是敌增援部队与我三岔口第3 支队接火了

  情况很快就查清,敌人纠集了重兵。驻保定的第1 10 师团、驻大同的第26 师团、驻张家口的独立混成第见旅川余部纷纷出动,从灵丘、涞源、唐县、完县、易县、满城等方向分多路向黄土岭合击,先头部队距黄土岭己不到15 公里了。敌人企图在包围圈外面对我们形成一个更人的包围圈,把我们的参战部队一网打尽。

  战局发生了变化,全歼敌人之战机已失。聂司令员得知以情况后,立即指示部队撤出战斗

  根据聂司令员的指示,我们参战各部队迅速撤离黄土岭战场,跃至外线作战,并不断从敌人侧背子以突击。黄上岭战斗以击毙阿部规秀中将,大量消耗敌人有生力量而胜利结束

  黄土岭战斗,是晋察冀军区继雁宿崖歼灭战后又一次人胜利。这一仗共歼灭日军900 多名,缴获200 多辆满载军用品的骡马车,5 门火炮,几百支长短枪及大批弹药,还生俘了10 多个日本兵。

  这样,我们从11 月3 口至8 日、6 天中连续取得了雁宿崖歼灭战和黄土岭围攻战的胜利,共歼灭日军1400 多人,井缴获了一大批武器和军用物资。当时魏巍同志随1 分区部队作战,他所写的《雁宿崖战斗小景》 和《 黄上岭战斗日记》 ,正是这两个战斗的真实写照。

  一天下午,我们正在总结聂司令员突然打来电话,他喜悦地高声说:“成武同志,好消息啊!延安拍来贺电,说你们打死了阿部规秀中将,我祝贺你们啊”。

  我又惊又喜,根本没想到这位中将旅团长竟亲自率兵进人黄土岭,并且被我们打死了。放下电话,我向旁边正在统计战果的秘书陈子端喊道:“老陈、聂司令员说,我们打死了阿部中将,总部祝贺我们哩!"

  陈子端一怔,拍着统计表叫道:

  “是中将,我们还不知道有这个死鬼呐,哈哈哈… … ”在场的人们都高兴得开怀大笑。

  我急忙给1 团挂电话,转告了这个喜讯,并且要他们立刻到战场寻找阿部中将的遗物。当天,阿部的绣着两颗金星的黄呢大衣和金把指挥刀也落到我们手中。后来,我们把这些东西送到了军区,军区又把它送到延安。阿部中将被击毙,日本朝野震动、陆军省发布了阿部规秀的阵亡公报。日本报纸《朝日新闻》特派员11 月20 日发出详报说:

  … … 阿部中将亲临第一线,以便视查敌情,随时下达命令。当到达上庄子以南约l 公里的一处人家时,敌人一发炮弹突然飞至身旁爆炸,阿部中将右腹部及双腿数处负伤。但他未被重伤屈服,仍大声疾呼:“我请求大家坚持”。

  《 朝日新闻》 还以“名将之花凋谢在太行山上”的通栏标题,连续3 天刊登悼念文章。这家报纸说:“自从皇军成立以来,中将级将官的牺牲,是没有这样例子的”。其他各报也频频报道阿部的生平、战功、死讯.他的骨灰送回东京时,“帝都降半旗致哀”“以高龄的柴大将为首,杉山大将、东防司令官稻叶中将、代理陆军大臣中村以下各位将领到车站持悼旗致哀。‘爱妇’等团体和很多遗族前往迎接”,可谓“哀荣”至极!阿部规秀是当时日军侵华战争中在战场上丧失的一个高级将领,也是我八路军在华北战场第1 次击毙日军中将指挥官,在中国人民抗战史上也是第一次。党中央、八路军总部和全国各地的友军、抗日团体、著名人士,纷纷拍来贺电,祝贺我们所取得的胜利。全国各地的报纸也纷纷报道黄土岭战斗经过,刊登各种祝捷诗文。根据地军民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中,大家异常振奋.有趣的是,远在大后方的国民党,一向诬蔑我们,说八路军“游而不击”, “只顾扩张实力”,而这回他们却象挨了一棒似地低头嚓声了。蒋介石还在1939 年12 月发来了电报: “朱总司令:据敌皓日(19 日)播音,敌迁村部队本月江日{3 日)向冀西源涞进犯… 支日(4 日)阿部中将率部驰援,复陷我重围,阿部中将当场毙命等语。足见我官兵杀敌英勇,殊堪奖慰。希伤将上顶战斗经过及出力官兵详查具报,以凭奖赏,为要.中正”

  不久,彭真同志指示我,就黄上岭战斗经过写一篇文章,驳斥国民党内部那伙诬蔑我们“游而不击”的人。我便写了一篇题为《名将之花凋谢在太行山一一礁一瞧八路军是不是游而不击》的文章,登在当时的抗日刊物《 新长城》 上。

  反“扫荡”胜利结束后,一天,五回岭情报站转来日军的一封信,信是写给我的,信口还插3 根鸡毛,以示“万分火急”。

  我拆开一看,竟是驻张家口日军警备司令小柴写的。信中写道:杨师长靡下:

  中日之战是中日两国政府的事,摩下与鄙人同是人类一分子,没有私仇,参加战争仅是为了吃饭,国家的争论与我们无关,别因此影响我们的友谊,摩下之部队武运亨通,长胜不败,鄙人极为敬佩.现鄙人有两件事求教:一是请通知鄙人在黄土岭、雁宿崖被摩下部队生俘的皇军官兵数目、军职、姓名及他们的生活近况;二是战死的皇军官兵是否埋葬?埋在何处?可否准予取回骨灰,以慰英灵?·

  我把此信拿给同志们看,同志们会心地笑了。我当即复他一信,首先驳斥他所谓“国家争论与我们无关,参加战争只是为了吃饭”之类的言论,指出他自己就是法西斯的侵略工具。我们进行的是正义的战争,正义的战争是必胜的二然后通知他,八路军一向优待俘虏,对于放下武器的敌人,一律宽大处理.俘虏们生活得很好,已开始认识自己的侵华罪行,表示反对这场侵略战争。对于那些做了日本当局炮灰、蒙受日本当局给予的灾难的死者,我们已妥为安葬,并立有石碑,以资标志。

责任编辑:廖继红 最后更新:2018-09-27 12:19: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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