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抗联秘密交通站和国际情报交通员的故事
2018-04-25 08:44:39 来源：史义军 点击： 复制链接
(中俄边界黑龙江萝北太平沟段。史义军2007年摄影)
一
前不久，史义军和姜宝才、侯昕等到萝北兴东国际交通情报站看望了当年的小交通员荆树有老先生。
(史义军和姜宝才在萝北兴东荆树有家看望这位支前模范。侯昕摄影)
(宫本强、侯昕、姜宝才、荆荣华、史义军、戴福军等在赵尚志将军过江处合影。乔新建摄影)
后又同凤凰新闻社黑龙江分社张平社长等到江滨农场退休干部崔英家采访，崔英的父亲崔汉文曾是一位国际情报人员。在东北抗联史研究中对国际情报人员和交通员研究的很不够。
其实赵尚志也曾是共产国际的特工人员，我曾写过一篇文章《赵尚志将军的密战生涯》。在这篇文章中也介绍一些国际情报人员。
赵尚志和中东铁路有着比较深的渊源。他的大哥赵尚纯曾在俄国驻哈尔滨领事馆当差，后去苏联。二哥赵尚朴给一俄国小厂主赶过马车，后到哈尔滨中东铁路机务段工作。赵尚志也曾在华俄道胜银行当差，经常阅读银行里的书刊。他曾就读的许公中学就是为纪念中东铁路第一任督办许景澄而命名的。赵尚志是第一批学生，在校期间就和哈尔滨工业大学(简称“哈工大”)的进步青年学生联系较多，组织读书会，参加声援五卅运动。赵尚志在许公中学学生会任副会长，负责与外面联系。从他后来所接触的人员来看，很多人都是从事情报工作的，而且都和中东铁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另外，赵尚志还能比较熟练地使用俄语。赵尚志的战友韩光在20世纪30年代初曾从事过“国际工作”，他在回忆录中说：
就在这个时期，哈尔滨地区还活动着另外一种革命工作的组织，党内称之为“做国际工作的”。当时都认为这是共产国际派出的特工组织。后来才渐渐弄清，它是苏联红军为了对付日本军国主义的侵略而开展的军事情报和爆破工作。这两者是有区别的：情报工作主要是刺探日军的部署活动及政治军事动向;而爆破工作则是炸毁日军军火库、桥梁、道路，烧毁日军粮秣及被服仓库;等等。据我所知，当时在哈尔滨搞这类事情的有两个主要人物：一个是傅静尘，另一个是苏子元(小苏子)。
韩光提到的苏子元和赵尚志早在1926年就认识。苏子元，1925年8月加入中国共产党，曾任哈尔滨地委宣传干事，后任《教育月刊》主编，1927年5月成为共产国际军事情报员，并开始参与中共满洲省委的工作。1929年去莫斯科东方大学和列宁学院学习。1931年回国开始组建国际情报网。《哈尔滨大事记》记载：“1926年4月，根据党中央指示，哈尔滨及北满地区党的干部会议在哈尔滨马家沟召开，成立中共北满地方委员会。吴丽实、高洪光、海涛、安贫、吴晓天、楚图南、赵尚志、高成儒、潘连山、苏子元等二十余人出席会议。吴丽实任北满地委书记。”
1927年5月，和赵尚志一同被关在吉林第一监狱的韩守本、张有仁等都是国际情报人员。
1927年3月，韩守本和赵尚志因工作需要在长春“满铁”附属地头道沟附近富士町二十六番地(号)日本人开设的近江书店(店内承揽刻字业务)刻公章时，被书店老板告密，后被捕。1929年3月，韩守本和赵尚志被转押至南京，后因证据不足而获释。后来，韩守本辗转于哈尔滨、长春、瑷珲(今黑河市爱辉区)等地从事抗日活动。当日军侵占瑷珲后，韩守本全家搬到了海参崴，继续为共产国际提供情报。
张有仁，1920年考入中东铁路铁道队学钳工和开机车。1922年进哈尔滨机务段当钳工助手。1924年冬，张有仁结识了中共派到哈尔滨整顿党组织的吴丽实。张有仁在吴丽实的启发教育下进步很快，在筹组东铁青年协进会的工作中，显示出了组织才能，并被推举为会长。1925年初，张有仁带领东铁青年协进会会员惩治了欺压工人的白俄总管(当时把段长叫总管)。赵尚志和张有仁的入党介绍人就是吴丽实，而且他们同在一个党支部。1927年3月10日，北满地委在党内“左”倾机会主义的影响下，发动只有三十几名党员的哈尔滨党员队伍，进行撒传单行动，结果使中共的地下组织暴露，遭到严重破坏。张有仁等人经过中东铁路护路司令部军事法庭审判后被押送到吉林第一监狱，和赵尚志关押在一起。
据《赵尚志年谱》记载，张有仁等18人是在1929年1月24日出狱的。1929年8月中东铁路机务段招工，张有仁又回到哈尔滨机务段当司机。1930年，经上级党组织同意，张有仁参加了国际情报组织，做交通员工作。他仍然以火车司机作掩护，传达情报，这项工作一直做到1931年。
另据《赵尚志年谱》记载，1932年“4月12日通过地下党组织获得情报，12日夜将有一列客货混编的日军军车通过哈尔滨市郊成高子站。党组织决定由赵尚志与范廷桂(商船学校学生，中共党员)进行破坏，颠覆军车。为保证完成组织交给的任务，赵尚志与范廷桂事先到现场进行侦察。当晚，他们把铁轨枕木上的道钉起下，拆掉铁轨接头螺栓。之后，跑到距铁道很远的树林里，观察动静。晚10时50分，一列日军军车开来，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列车脱轨颠覆，从四五米高的路基上翻下。货车里装载的军火在碰撞中发生爆炸，火光冲天，客车内日军官兵死伤严重”。这次情报就是由中东铁路上的共产国际情报人员提供的。
二
在吉东有一位秘密交通员，她的名字叫苏维民，苏维民原名田仲樵。1936年中共道南特委成立，任委员，次年春，任宁安县委书记，在牡丹江市开展地下斗争，发展党员，从事抗日活动，为牡丹江市党组织创始人之一。1935年5月到吉东省委建立与各县地下党之间的交通线、国际交通线。是著名的抗联女杰。
田仲樵的家在穆棱八面通镇，田仲樵的父亲在八面通镇是响当当的大财主，号称田二爷，田二爷大号田秀山，他和他的大女儿田仲樵、二女儿田孟君都是地下党员。田家澡堂子就是抗联的秘密交通站，田秀山和老伴修玉麟常年为地下党开会站岗、放哨等。2012年10月我在哈尔滨采访了田秀山的小儿子田超老人，他给我讲了很多田家澡堂子作为秘密交通站的故事。他说他的父亲田秀山和流亡的朝鲜人关系极好，当年朝鲜民族英雄安重根是田秀山的拜把子兄弟，安重根到哈尔滨刺杀日本首相伊藤博文时，就是田秀山为其煮酒壮行的。田超的母亲修玉麟是一位十分坚强的女性，后来日寇追问她女儿田孟君、田仲樵的下落，曾把她老人家吊在铁链上毒打，她老人家也没说出一个子女来。田超老人还给我讲了一个他亲身经历的故事。一天，中共吉东省委在田家澡堂召开会议，小田超和他的大侄子按照大人的嘱咐到门前大柳树下站岗放哨，只是这次不同，会议比较重要，安全是头等大事，田二爷破例嘱咐两个小孩一定要小心，假若看见日伪军警宪特就假装打架，越激烈就表示危险程度越高，以便及时通知与会人员安全撤离。
澡堂内会议如火如荼的召开着，澡堂门外大柳树下，小田超二人边玩耍边机警的注视着往来的行人。
大树下蚂蚁洞前，一群蚂蚁撕扯着一只蟑螂向洞口拖去，蟑螂垂死挣扎，两个战成一团僵持不下，此情此景马上吸引了小田超和侄子二人的兴趣，他们也就边放哨边观看蚂蚁和蟑螂的战局。
看着看着，他两个小家伙就下了赌注，一个赌蚂蚁获胜，一个赌蟑螂会逃脱，他们争得面红耳赤，互不相让。
期间他们中间一人趁着小伙伴监视路人之机，悄悄把蟑螂的翅膀折断，负重伤的蟑螂瞬间失去了抵抗的力量，被蚂蚁连扯带拖的扯到蚂蚁洞前，另一个小孩子看到小伙伴耍赖皮，发起了脾气，大声嚷叫着指责小伙伴，而他的小伙伴也不甘示弱，大声嚷叫，维持自己的胜利，嚷着嚷着，两人就忘记了田二爷的嘱托，大动肝火的大打出手，嚷叫声和打斗声传入田家澡堂的秘密会议室内。
会议室内的人们听到激烈的吵闹和打斗声，误以为来了大批的日伪警察狗子，为了安全，迅速撤离。
田二爷急急忙忙来到大门口，寻思利用自己的势力和威望拖住搜查的日伪人员，争取最大的撤离时间，但他看到的是空无一人的大道和在大柳树下厮打的两个小哨兵。原来是虚惊一场，这一下可把全田二爷气着了。
田超老人讲这段故事时自己也笑了，这样一个会议让我们两个不懂事的孩子给搅合了。
三
东北抗日联军的交通员中有一部分是和前苏联远东军联系的，这部分人也叫国际交通，他们的工作风险也是很大的。2007年8月，我在虎林采访听到这样一个故事，在虎林就有这么一位交通员，叫宋瀛洲，1928年前从虎林去前苏联做小买卖，后被选调到驻地中共党校学习了三年，毕业后又到伊曼学习报务三个月。1931年被派过江回到虎林，在杨木桥以开店为掩护做交通和情报工作。日寇侵占虎林，宋便将店铺迁到伪县署所在地(今虎头镇)，与周炳道合伙开杂货铺为掩护。每隔四十天，便以讨账为名暗中过江去前苏联汇报工作。后因日军大军压境，江岸防守严密，宋往返困难，前苏联便于1935年5月派孙进先携带一部电台来虎林配合宋工作。宋将孙安排在乡亲张祥九家做长工。从此，搜集到的情报便由孙向前苏联拍电。
1938年，日伪县署迁至虎林，宋的交通站又随之搬到虎林街，仍开杂货店。张祥九和孙进先也搬到了虎林，在穆棱河南岸买了一晌地，盖了两间房，以种地为掩护继续做情报和交通工作。后因电台失灵，前苏联派情报人员来虎林与宋接头，把情报带回去。之后，苏边防军不再派人，要求宋仍隔四十天过江送一次情报。由于日寇在沿江一带封锁越来越紧。因而情报中断半年之久。苏边防军司令部以为宋瀛洲出事了，就在1940年11月份，派情报员张海山由倒木沟到荒岗，绕过日本的防守来到虎林，找孙进先、张祥九探听情况。在他快到张祥九家的时候，天还没有黑，不好靠近，就在离张家二十里外一间空房子里休息。张海山经过几天跋涉，十分疲劳，一坐下来便睡着了。正在熟睡时，被人叫醒，睁眼一看是日本关东军测量队的鬼子，他立刻掏出手枪，不料枪出了故障，打不响，因而被捕。在他身上搜出前苏联边防军司令部给宋瀛洲的信、伪币。当即被押到虎林宪兵队，又转到特务机关。当晚，特务头子王治安、任少轩、刘子明等人，把张海山带到一家饭店，摆上了酒肉。张怕吃罚酒，当场供出了宋瀛洲、张祥九、孙进先。
离开饭店，特务们把张海山押回特务机关，王治安领刘子明等人逮捕了宋瀛洲。带到特务机关对质。宋一眼认出了张海山，知道事情已经暴露，便先发制人抢先说：“啊呀!张大哥什么时候到的?现在做什么生意?”
张海山只是我……我的吱唔。
宋瀛洲又进一步问：“还种菜吗?”
王治安接过话头问：“你们认识?”
宋说：“认识，十几年前我们一块在前苏联种过菜，以后我就回国了，再没见面。”
张海山听到这里惭愧得“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说：“兄弟，对不住你，我都讲了。前苏联边防军给你的信和钱都被他们搜去了。”
宋瀛洲气愤地骂道：“你这个混蛋!”
于是，宋、张二人都被关押起来。
次日，王治安领着日本宪兵到张祥九家逮捕了孙进先，后又抓去张祥九。张、孙二人在特务机关被打得死去活来，但他们拒不承认通苏。不久因伤重，张、孙二人相继去世。
40天后，宋瀛洲、张海山被日本特务机关长西尾“逆用”。宋名义上为日本工作，实际仍为前苏联工作。开江的时候，日本用军用小船把宋瀛洲和张海山送过乌苏里江，到了前苏联，宋将发生的情况全部报告了给了前苏联边防军，张海山当即被送往煤矿劳动，宋瀛洲继续来往于中苏边境做交通和情报工作。后来宋瀛洲把很多有价值的的情报给了前苏联，但是日本情报人员对宋不放心，经常派人暗中监视他。1944年底，日本宪兵队又将宋瀛洲抓了起来，送到了长春宪兵总队杀害了。
像宋瀛洲这样的国际交通员情报员还很多。李福堂是穆棱县狍子沟屯(今河西乡福兴村)人，他也是一位很有名的国际交通，1933年5月，李福堂和他的哥哥李范五把家从狍子沟迁到了八面通镇。他家成为抗联的联络站。一次夜里，一位交通员到他家，说后边有几个特务追踪。李福堂为了掩护这位交通员，让交通员到自己的爱人被窝装病，假称夫妻，而自己从后窗跳出进山隐蔽。随后，几个特务闯了进来，经过查户口，点人数，没有发现问题，使这位交通员安然脱险。
1936年6月，李福堂任国际联络交通员，在抗联五军周保中等领导人与中共中央驻共产国际代表团(前苏联)之间进行联络。开始时，只有通过绥芬河一条交通联络路线。后来，他又开辟了一条新的路线，即由穆棱县桦木林子区域21号中苏边界界碑处通往前苏联的联络路线。
责任编辑：李一菲 最后更新：2018-04-25 08:49: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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