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晓楠:在吉尼斯世界纪录当中,历时最长的民事诉讼,是新日本史的作者之一的家永三郎关于教科书检定问题的一系列诉讼案件。从1965年的第一次诉讼,直到1997年本案才告以终结,历时32年。在法院的判决当中,判定日本教科书审定机构,在教科书当中删掉有关731部队的记述是违法的,同时又认定家永三郎在教科书中关于南京大屠杀日军的残暴行为等记述是合法的。不过法庭的判决最终仍坚持了现有的日本教科书的审定制度,也就是我们现在看到的日本的历史教科书。故此判决之后,家永三郎教授才认为这次耗时持久的诉讼并未全面胜诉。这样一个事件未免会让人联想起另外一个有关细菌战的控诉。在2002年8月27号,日本法院作出了又一次大同小异的判决,大概内容为承认日军当年在浙江义乌和湖南常德等地实施过违反人道的细菌武器攻击。不过这一次败诉的人,不是家永三郎,而是来自浙江和湖南常德的100多名细菌战的受害者。
画中音:这是在保护罪犯,不是在保护受害者,而且这些罪犯一直在受到保护,仍然在受到保护。
原告还会上诉吗?
上诉,我们当然要上诉,我们一直要,直到我们实现正义为止。
解说:这是2002年8月27号,日本司法部门一审作出判决时,中国诉讼团发出的愤怒吼声。日本法庭耗时四年,在漫长的法庭审理中,被告方日本政府的代表只做了一次答辩,在长达4年的庭审时间中,均保持着沉默。最后译成中文的62页纸清清楚楚地在全世界媒体面前陈述了这样一个结论,驳回180名中国原告向日本政府提出的赔礼道歉和赔偿损失的要求。同年八月三十号,中国原告团向东京高等法院提交上述,要求二审。
高峰(律师细菌战受害者协会会长):诉讼完结束之后,这个这些受害者当时有一部分受害者就认为日本法院这个判决我们败诉了,因为他们认为这个诉讼没有支持原告的诉讼请求,就是谢罪和赔偿,没有支持他们就认为败诉了。但是有很多人包括我自己我们认为是完全不同,因为日本从当时到现在,包括到现在,他的政府都没有认可,没有承认,正面的承认说是在中国发动过细菌战。但是日本的法院他通过司法认可的方式,确定了这个历史事实,我觉得这是一个重大重大的进步。
陈致远(湖南省文理学院教授):一审结束以后,二审我们继续还在工作,二审我们常德细菌者还在继续地上述对吧。二审过程当中,我们和细菌战调查会继续的这样一个密切合作,整理了很多的这样一个调查资料,这些调查资料都是和他们一起整理出来的。
高峰:就在这个五楼,对。
我刚才是在外面看见您的那个广告牌了。
高峰:当时没地方去了,我们以前到那个外事办里边给了我们一个小的场所,给了我们一个场所之后,后来外事办也搬家了,搬家了之后那个办公室就要退出来,退出来后来没地方去,就到这里我给他们租了一间小的办公室,现在继续在这里条件很差。
解说:常德市日军细菌战受害者协会前身是常德市细菌战受害调查会,成立调查会旨在搜集资料组织诉讼团以民间组织的身份,向日本政府提出诉讼。常德市日军细菌战受害者协会便因为这个原因有了可以延续的机会。
高峰:我们现在协会因为这些受害者家属,基本上属于社会的底层,很多是农民,很多是平民、市民,我们就规定市内的会员每个人每年交50块钱,农村的会员每人每年交30块钱的会费。那么这个会费集合起来我们一年可以收得到五千多块钱,五六千块钱。
解说:亲眼目睹了那场细菌战的幸存者,健在者已经寥寥无几,而且大多数都住在常德市周边的乡镇,老人们没有网络的联系方式,有的甚至没有手机,只有一部不知道何时能够打通的固定电话。徐万智作为常德细菌战的受害者,也作为这个协会中重要的一分子,虽然已经退休很久,但还是不得不扛下更多的工作。
画中音:
走这里,吴老,熊老来了,好好好。
我现在就是这个病。
也快七十剁碎,也接近八十岁了。
我八十一满了,八十一了。
等会那个熊善初来了,熊善初比他大一岁。1959年,三月二十四农历,到十月十四。雄老这就是这就是。
身体好啊。
好好好
八十三了吧。
八十四了,八十四了。
哎哟
你的身体好啊。
我身体不行,我比你小,小八九岁。
你六十岁到了没有。
六十岁
是看您的长的样子。
高峰:我们这个受害者,他们的那个家属啊,年龄都很大,年轻人工作生活的压力都很大,没有时间来做这个事情,年纪大的经常去世,我们这里就是,每个月每个月都有可能有原告或者有受害者的家属去世。这个老人是越来越少,身体是越来越差,但是年轻的人没有跟上来,没有补上来。
徐万智:《社会组织报》登着的都是我们一些社会组织,一些社会活动情况。这个是一个细菌战幸存者,他活着就是一种抗争,他离开我们如何铭记,一位在安徽遭遇日军细菌战的老人在长沙去世。
解说:1996年11月,湖南省常德市外事办副主任陈玉芳接到了湖南省外事办的一个传真,一个日本团体要来到常德,常德虽然是旅游胜地,但是这些日本人显然不是来观光的。因为他们此行的目的是来调查五十五年前的那场细菌战。于是陈玉芳面对这样一个团队的到来,就显得尤为谨慎小心。
土屋公献(原日本律师协会会长):为了中日间的永久和平,和两国建立真正的互相信赖,诉讼裁决是很有必要。
陈晓楠:日本来访的调查团当中就有后来的诉讼团的团长王选,日本律师一濑敬一郎、鬼束忠则以及西村正治,表明来意之后,陈玉芳并没有过于在意,终于在11月14日日本律师团来访的几天之后,调查团和陈玉芳进行了一次郑重的交谈。一濑敬一郎严肃地说作为律师我和鬼束忠则、西村正治很愿意免费为受害者打这场官司,如果你们愿意配合,请给我一个表示,反正陈玉芳这时候却回答说周恩来总理在1972年宣布放弃了赔偿,我们还能起诉吗?
解说:这样的工作,无论是对于工作繁忙的高峰,还是年纪越来越大的徐万智,来讲,都是一个艰巨的工作。现在的受害者协会背负的压力,不仅仅是资金的匮乏。
画中音:坐
你好你好你好。
给你买的橘子,表示点意思,给你买点水果。
不敢当不敢当。
来看你的。
您好,您身体还可以吧。
冠心病,哮喘,高血压,基本上稳定了。
你要好一点,休息要好一点。
我心脏病基本上没事了,现在基本上稳定了。
不能讲,刚才那个材料库的说要讲点讲不得,缺氧。
解说:1972年2月21号,尼克松总统访华的消息,引起各个国家和各方人士的震惊,包括与中国一衣带水的邻邦日本,此时的日本政坛田中角荣刚才上台。敏锐的政治视角让他看到了与中国建交的重要性。经过了四轮的首脑会议之后,终于在1972年9月29号,上午十点二十分签署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和日本国政府联合声明,即中日联合声明。其中除了台湾问题之外,最令国人和世界关注的便是日军侵华战争赔偿问题。出于多种角度的考虑,最后周恩来在签署声明之前,主动表示放弃战争赔偿。然而在高峰律师看来,周恩来放弃的索赔权力中并不包含私权。
高峰: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从私权的角度来说,老百姓的权利,国家是没有权力放弃的,同时国家它也没有放弃老百姓的权利,所以《中日联合声明》它放弃的赔偿没有写明放弃了这些受害者的赔偿,所以我们认为我们的权利应该得到尊重和保护。我们中国和日本以前建交的时候,所签署的文件,你日本政府是没有认可这个到中国发动过细菌战,我们老百姓也没有放弃过我们的权利,政府是不能够放弃我们老百姓的权利的。这是私权,你可以放弃公权,你不能放弃私权。所以我们认为日本政府对于我们老百姓犯下的滔天大罪应该是要谢罪和赔偿,这是一个很简单很朴素的道理。
解释:在陈玉芳看来,前期事情的发展看似非常顺利,同时也有了诉讼的可能,受害者调查协会也就应运而生,一间小小的办公室中调查取证的工作拉开帷幕。
高峰:所以她和受害方经过沟通之后,就同意他们提供法律援助,无偿的帮常德受害者打官司告日本政府。告日本政府的时候,我们这边的受害者还有一些义工,当时就成立了一个调查委员会,这个调查委员会的职责当时主要是收集证据材料,收集这些死亡的名单,死亡的家庭。
徐万智:这个柜子里边呢,是我们存放我们常德六十一个原告的申诉材料,这个六十一个人的起诉材料,都存在这里。这个是张礼忠的,这个是熊志成的,六十一个人的都在这里。
陈玉芳(原湖南省外事办副主任):这个名单,7643这个数字是从我们大概从一两万份资料当中提选出来的。因为第一次调查的当中,怕有一些疏漏,有一些人可能当时听到有一些赔偿,有一些可能不真实的东西记不清的东西。当时因为你这不是国内打官司,不是其他的事,这是打官司得的事情,而且是打国际官司,你如果在这个问题上还有作假行为的话,我们让人家抓到一点,那就颜面全失,那既然不能维护民族尊严,那又何必打这个官司呢?
解说:这个仪表堂堂的日本年轻军人名叫松本正一,1941年11月4日,正是这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和另外一名飞行员在湖南常德等地投放了36公斤带有鼠疫跳蚤的生化武器。60多年过去了,也正是当年的这个年轻人成为了为数不多愿意为细菌战受害者作证的日本军人之一。
松本正一:自己人感染大部分个把星期就好了,其中有一个感染非常严重,感染了这个是不能吃东西的,所以一个多星期就没让他吃东西。那个人结果饿得不得了,连地毯抓下来都想吃。后来他也好得差不多了,他一个姐姐来了,看他饿的不得了,也看他好的差不多了吧,就给了他一些苏打水喝,但是喝了这个苏打水之后就恶化了,后来肠子都烂穿了,这个人就死了。
解说:除了人证之外,一本工作日志也成为了控诉日军细菌战事实的关键证据,从20世纪50年代后半期开始,日本政府将旧日本军的资料向一般民众公开。资料被收集于防卫厅防卫研究所战史部,可以查阅。但是到了1982年12月,防卫厅防卫研究所突然制定了有关战史资料一般公开的内部规定,其中规定,对外国人和俘虏的虐待掠夺及残杀等,毒气的使用,有关细菌武器实验的报告和记录引起细菌武器使用怀疑的材料,于是日本防卫研究所战史部,将有关731部队及细菌战的资料,进行了审查,同时进行了全部封闭。但就是在这样严密的资料封锁中,一名叫吉见义明的历史学家,日本中央大学商学部教授,在1993年,日本防卫厅研究所图书馆中,偶然发现了一本有关日本细菌战的作战日记,井本日志。吉见义明被井本日志所记载的内容震惊了。
高峰:就是我们调查过程中,了解这个情况,主要是首先是根据日本的那个飞行员,他的那个日记本,记载某年某月某日,他们是从哪里起飞,然后飞到湖南洞庭湖,也就是洞庭湖这个地理位置洞庭湖湖畔,然后投放的这个鼠疫。
解说:在1941年12月22日的井本日志中,当天的部分记载着井本听取增田美保关于细菌战的报告内容。增田美保在报告中说,因为在常德的细菌战取得了成功,士兵们士气大振,对鼠疫跳蚤的使用效果也更加有信心了。
一审共开庭27次,历时4年,多次的开庭和数量众多的证据,已经可以充分证明日军731部队,在常德义乌等地进行细菌战的事实,而且反观被告席上的日本政府代表则一言不发,此时的原告团和律师曾一度看到了胜诉的希望。
画中音:然后我们日本人对自己的过去,能够认真地却对待自己的过去,不要老是眼睛看着美国,美国人叫我们干啥就干啥的,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要为真理而斗争。。
陈晓楠:1970年12月7号,波兰首都华沙寒气逼人,来访的联邦德国总理勃兰特向无名烈士碑献完花圈之后,走到一旁的犹太殉难者纪念碑前,突然双膝跪地跪在纪念碑前面冰冷的大理石上。勃兰特这一超出礼仪的惊人之举,感动了成千上万的波兰人,使在场的来自世界各地的外交官和记者无不动容。自此开始,德国的历任总理几乎都有表示过关于战争的歉意,清算过去,永远不由德国发动战争,成为了德国战后最常见的政治口号。日本和德国,两个二战之后对于战争的态度大相径庭的国家,就在2013年的8月一段外国人在靖国神社的视频,再一次引起了中国网友的关注。
网络视频片段:为了那些日本战争阵亡者,今天8月15日我们来次悼念,谢谢,
我能提个问题吗?
如果在德国你会被关进监狱,你知道吗?如果在德国,你会因违宪被逮捕。
不我们为什么会被逮捕,别给我瞎扯,我们凭什么会被逮捕,你在胡说什么。
我能提个问题吗?
你个白痴。
徐焰(国防大学教授):战后日本却始终没有清算这个细菌战犯,原因主要两个方面,第一个战后的日本政府,是原来政府的延续,因为日本投向,严格讲天皇是有条件的,就是保留国体,保留天皇制,美国同意了。日本政府是原来政府的延续,它怎么可能追究自己的罪行,它千方百计进行掩饰,而且后来日本政府的高官,有很多都是原来战犯的后人,至少是他精神上的延续者。
解说:位于日本东京都千代田区九段阪的靖国神社供奉着自明治维新以来为日本军国侵略主义战死的军人及军士,其中包括十四名甲级战犯。1946年4月29日,远东国际军事法庭接受了盟军最高统帅部,国际检察处对东条英机、土肥原贤二等28名被告的起诉,并与同年5月3日至1978年11月12日,在东京对这批日本主要战犯进行了审判。其中东条英机、木村兵太郎、广田弘毅等7名甲级战犯被判处绞刑,16名战犯被判处终身监禁。然而身为731部队主要首脑的石井四郎被美国以下落不明,731部队成员不能作为战犯处理的理由,使之未能让石井四郎本人站在远东国际法庭的被告席上。
与远东国际法庭审判不同的是,这次关于细菌战的东京庭审自1997年开始,历时八年,终审结果大致为承认日军使用细菌武器,但以根据国际公法个人不能向国家索取赔偿为由,不予道歉和赔偿,原告团180名细菌战受害者以及遗属败诉。
陈玉芳:我们律师团日本律师团像这种书,每次开一次庭出一本,像这种书他们出了十本,就是那个律师团啊,他们出了就十本,他是每一次都要寄一两本过来,每次过来要带一两本过来,这是第七本第八本。
解说:这是二审,二审判决的时候,你看这个是东京地方法院门口,第一审判决的时候后面都搭的梯,好高的梯后面。这是二审判决,二审判决的时候就没有梯子。我刚刚给你们讲的是那些活动啊,我们在大街上游行啊,到东京大街上游行的这些照片,这是到国会,到日本它那个国会集会的时候。
解说:中日常德会战暨日军细菌战展览馆,是全国少有的,关于细菌战的纪念馆,比起其他博物馆来说,这里显得冷清了许多。占地不小的展览馆中,参观者寥寥无几。日军731部队在湖南浙江东北都曾经进行过活体试验或播撒病毒,但是目前挂牌成立的细菌战受害者协会,却只有湖南常德一个,当年亲历这场战争的人,逐年在减少。如何抢救和铭记这段历史,成为了高峰等人心中的重中之重。
高峰:老人是越来越少,身体是越来越差,但是年轻的人没有跟上来,没有补上来。还有我们兄弟受害地你像这个浙江义乌,他们那里申请注册民间组织,都申请不了,申请了这么多年,政府都没批,总是有这个理由那个理由,把它否定掉了。我们觉得非常不好理解,所以他们那边开展活动,都是以常委会的名义注册。人的生命,他是一个很有尊严的,他不分高低贵贱,你对他们犯了罪,造成他们的损害,你就应该给他们赔偿,要给他们谢罪。所以我相信有一天,无论是在国际社会的努力情况下也好,还是在我们受害者自己的努力情况下也好,总有一天日本会向我们谢罪赔偿。
陈晓楠:如今的常德市是全国卫生优秀城市,平整的马路,喧闹的商业街让人们不会在联想到半个多世纪之前的那场细菌战。而对常德人来讲,也只有一小部分还保留着半个多世纪之前亲历经历过的那些危险和苦难的回忆。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他们也只能在资料书籍亲历者的介绍当中,才能了解到这一段历史的细节。而多年之后,很有可能就将不会再有细菌战的亲历者,就像节目当中,高峰律师所说的那样,可怕的其实并不是日本永远不作出道歉和赔偿,对于历史来说,真正最可怕的莫过于日本的民众不了解这一部分历史的真相,而中国人自己也在逐渐地忘记。于是抢救历史就成为了现在细菌战受害者协会工作上的重中之重。直到现在为止,细菌战受害者的维权之路仍在继续。
责任编辑:何青龙 最后更新:2021-07-26 16:46: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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