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子才：隆回一位九旬抗战老兵的传奇往事
2014-07-24 14:22:12  来源：华声在线  点击：  复制链接

　　通讯员 陈远志 焦前奖

　　在辛亥革命元勋谭人凤的家乡——隆回县鸭田镇石鼓村三组一位九十一岁高龄的国民党抗战元老，名叫卢子才。而今，他已默默无闻地生活了大半辈子，因而，他当年抗战时充满传奇色彩的经历也封存了大半辈子。

　　8月10日，笔者慕名走访了这位精神矍铄的九旬老人。我们走进该镇最偏远落后的小山村，想不到卢老至今仍居住在祖辈遗留下来的一幢老式木房子里。看到我们的到来，卢老感到有些意外，向他说明情况之后，我们便拉起了家常。他陆陆续续讲述了他在抗战当中的一些往事。

　　亲历战争岁月 往事如昨

　　1923年，卢老出生在隆回县鸭田镇望云山脚下一个叫石鼓的小山村。小时候，由于家里穷，尽管他的学习成绩数一数二，还未上完高小就辍学了。 1943年，他刚好20岁，正是抗战的第六年，恰好赶上常德会战。他被国民党抓壮丁拉住当了兵，那时同一批被抓去的有十几人。

　　“一片草木转荒凉，征马不前人不语。十里腥风古战场，常德城外立斜阳。”这是常德会战结束后，卢老即兴写下的四句诗。那次战役，日军四次进攻四次被击退，最后被赶到离常德城10里外的地方。常德城墙上弹痕累累，有的地方已垮塌，用沙袋垒着;一些战士牺牲了，手里还攥着一个手榴弹;一棵棵大树千疮百孔，没有了枝叶;房子没顶了，常德城内连一个百姓的影子也找不到……

　　“我们七十四军的五十七师死守常德，一个师有近万人的兵力，在与日军几天几夜的对抗之后，只剩下了300余人。当时我在五十七师一七一团二营五连当文书上士，这是我经历过的最惨烈的战役。在一次激烈战斗中，我感到有什么东西砸在了胸部，低头一看，鲜血从胸部汩汩直流。警卫员赶忙解下绑带给我包扎好，搀扶我到村部一位百姓家。第二天，日军前来搜查，在老百姓的保护下，我逃过了一劫。我亲眼看到一名十七八岁的小战士在敌人冲上来时，奋不顾身端起机枪打死了好几个日本兵，而他自己也光荣牺牲了……

　　随后，部队在桃源进行整编训练，我被分在二营四连当准尉特务长。1945年，我参加了著名的湘西会战。在湘西会战青岩山战斗中，为了保护好军饷和军用物资，我们依靠村庄的土围墙，打退了日军的多次进攻。日军愤怒了，用坦克炮对我们进行轰击。此次战斗，五连为了支援我们，连长周北辰率部与日军展开了肉搏战，副连长彭厚昌、三排排长毛高祥均壮烈牺牲。当时，日寇占领了南面一个山头，我们占领了北面一个高地，中间相隔一个山沟，我们利用正面与敌对峙。两个连从山沟两端包抄敌人，形成东西夹击之势。我们连用八二迫击炮向敌山头猛轰，日寇三面受敌，看势头不好，丢下几具尸体仓惶逃窜，虽然我的腿部受了轻伤，但我们连没有任何伤亡，此役以全胜告终，并受到表彰。

　　日本鬼子投降后，我在七十四军五十七师一七一团三营当中尉书记。先前，我们的军长叫王耀武，师长陈虚云，团长杜鼎，营长阮志芳。1947年，我参加了著名的孟良崮战役。我们的战斗是在5月13日下午七时开始打响的。经过14、15日两天的生死激战，虽攻下了孟良崮一旁的几个小山头 ，但我们的主力还在顽守主峰，战斗进行得异常激烈，方圆仅1.5平方公里的孟良崮，到处都是数以万计血肉模糊的尸体。在孟良崮战役中，我们的新任军长张灵甫被战死，战斗以惨败告终。1949年，我们的余部在福建平潭岛全部被俘。我们接受了陈毅、粟裕的训话。我们被俘的分三个层次受训：士兵组、尉官组、校官以上组。我被分在尉官组，受训的内容是听革命形势报告，唱革命歌曲，作自我检查等。受训期间，解放军的教导员还教我们唱《东方红》、《解放区的天是艳阳的天》等革命歌曲。我还学会了唱《松花江上》、《义勇军进行曲》等抗日歌曲。受训六个月后，我被释放回家。”

　　谈起自己的部队，卢老既有自豪又有失落——他所在的部队是“国军王牌中的王牌”，部队番号是辉煌部队，臂章是“虎贲”，全副美式装备。他一生中最让他骄傲的是，他在湘西会战换防的战壕中俘获过两个日本兵，“抓到活的就是立功”。

　　酷爱诗词书法，关心国事

　　卢老说，往事历历在目，不堪回首。被俘后，他回到家乡务农。他说，自己是个农民的儿子，小时候被迫走出家门从军，本想实现报国之志，不成想辗转一生却不知所为，愧对子孙后代。

　　晚年的卢老酷爱书法，空闲时间手不离笔，至今抄写各种字体的书法作品有近千本之多。走进卢老家门，房间里简单的铺盖周围便是他的书法作品，他一本一本让我们看，真让人感动。卢老说：我不图名不图利，只图中国的传统书法不丢。当问到他这些作品将来如何处理时，卢老高兴地说，留给后人去欣赏吧。

　　现在已是耄耋之年的卢老，回忆起自己的一生，心中依然波澜起伏：我是个十分爱国的人，抗战期间，我英勇顽强、冲锋陷阵，伤痕累累，也曾写下遗书以牺牲报国为荣。我虽然在国民党军队从戎七年，可以说是同流但不合污，我一生不吸烟、不喝酒、不赌博、不嫖娼，没有做过坑害和奴役人民的事。最近，他填了一首浪淘沙的词以寄情怀：“愁云飞满天，通彻心肝，一生愧对子孙后代。为国尽忠不屈冤，诉说不完。往事七十年，历经危难，从军路上立誓言，不杀倭寇誓不还，报国抗顽。”只可惜报国夙愿未遂。

　　卢老尤喜诗词，对毛泽东的诗词特别感兴趣，他专门买了几本《毛泽东诗词选集》，读了一遍又一遍，现在对其中的90余首诗词，已能熟练背诵。那些气势恢弘的诗篇就像战争的利剑鼓舞士气，振奋人心；毛泽东高瞻远瞩、气吞山河的激情更让他奋进。

　　卢老每天都要看书读报。他最喜欢看新闻联播，每晚都不错过，对当今国家的富民惠民政策非常赞赏。他说，如今，中国的农民不仅不用交纳各种税收，还可以得到国家的种粮补贴；农村合作医疗使广大农民看得起病，身体健康有了保障；中小学生的读书就学在九年义务教育的基础上，免除了一切学杂费用，使所有家庭的子女上得起学，读得起书，对贫困大学生国家还给发放助学贷款和奖学金；对残疾人国家给予扶助和关爱，对高龄老人国家给予生活补贴……这一切不是说在口头上的，而是体现在生活里。党和政府对人民，特别是对农民的宽厚优待可以说是自古没有，空前绝后。

　　一生达观开朗，乐于助人

　　卢老一生勤俭，生活虽不宽裕，但他还经常接济生活困难的乡亲。前几年，村里的一户人家因为家里困难不想让孩子上学了。卢老知道后，当即给了孩子父亲四百元钱，让他给儿子买书和学习工具。卢老还有一个笑话，有一次村里的一个妇女打牌输了几十块钱，吓得不敢回家了。他听说后，偷偷的给了她几十块钱，规劝她回去后就说你没有输钱，以后也不要再打牌了。

　　由于卢老写得一手好字，当地的红白喜事都少不了他。谁家娶亲嫁女，他忙着布置席面，撰写对联;谁家老人离世，他忙着主持丧事，写祭文，采买东西。甚至谁家父子婆媳不和，邻里吵架，都请他去协调和解。由于卢老见多识广，性格开朗达观，为人厚道，处事公正，在村民中很有威望。

　　我问卢老，您为什么不向政府民政部门申请一点补助，卢老只轻轻地摇了摇头：“算了，说了人家也一时难以相信，况且还要跑很多路，也不一定能如愿以偿”。我们也知道，因为对卢老来说，能够证明他身份的证件、徽章、档案，大多在“文革”中已销毁殆尽。卢老说，当年在家乡时，他耳闻目睹了在政治运动时有的当过国民党兵的同仁受到揪斗、折磨甚至刑讯逼供，吃尽了苦头。在文化大革命时期，卢老把他在抗战时获得的一些奖章、证书、信件等统统销毁了。五、六十年代，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曾多次找过他的麻烦，由于抓不到什么把柄，才没有把他打成反革命。当时，他还庆幸这样做对了。

　　卢老说，其实，国共内战是“兄弟间的事”，“当兵的只是听从指挥”，而“不管有多大的分歧，事实是，‘两兄弟’团结起来才能把日本人赶走”。正因为国共内战和政治运动，几十年来，抗战老兵们遭受到诸多磨难。他们这些老兵们，都对自己的历史顾虑重重。他们的子女，对自己的亲人参加过的抗战岁月经历也知之甚少。时隔多年，老兵们对政府有什么合理要求，子女们也不知如何去办理。

　　采访中，我们聆听着卢老的传奇故事，我们也感受到了卢老的美丽情怀。时间仿佛回到了那战火硝烟的抗战年代，是他们用自已的鲜血和生命换来了我们今天所享受到的和平和幸福生活。可是，他们现在的生活却又是如此的清贫，不知道还有多少像卢老一样曾经为抗战的胜利付出过鲜血乃至生命，但又渐渐地被历史所遗忘而又默默无闻的老兵啊。

　　抗战的硝烟早已散尽，时间随历史的步履，在不断向前。我们应该缅怀抗战英烈，让健在的抗战老兵们不带着更多遗憾离去；让我们与这些抗战老兵一起回忆那场艰苦卓绝，旷日持久，保卫我们民族血脉的伟大抗战。 在中国这片古老而神奇的沃土上，抗战老兵正在日渐逝去。多年来，许许多多抗战老兵们，没有得到应有的关怀，甚至蒙受不白之冤。虽然我们不能改变什么，但我们的政府相关部门，应力所能及尽量为他们做点什么啊。

　　笔者真诚地希望，让屈指可数的这群风烛残年的抗战老兵，不带着更多遗憾离世，才是当务之急啊。抗战老兵，你们是炎黄子孙的骄傲，你们是中华民族的脊梁，你们是人民心中真正的、永远的——民族英雄。

责任编辑：刘帅 最后更新：2014-07-24 14:24: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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