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体版 / 繁體版 正在载入当前时间...

张展 | 日本对汪伪政府参战问题的决策探析
2020-12-14 15:24:17  来源:张展 抗日战争研究  点击:  复制链接

  内容提要

  太平洋战争爆发后,日本借口避免影响日苏关系,拒绝汪伪政府参战,而其实际的考量,则着眼于独揽英美在华权益。待日本接收租界等权益基本完毕,汪精卫指示周佛海借访日之机,向日本中央再提参战请求。但日本担忧影响与国民政府的媾和,将此事继续搁置。随着太平洋战局的变化,日本进攻重庆迫使国民政府屈服的计划不得不中止。与之同时,英美宣布废除对华不平等条约,日本准备在舆论上予以回击,并试图收买中国人心,打开侵华困局,推出了“对华新政策”。日本认为无理由地转变对华政策,容易给人以示弱之感,于是决定将其作为汪伪参战的“回报”。汪伪遂得日本首肯而参战,为日本推出“对华新政策”提供了台阶。汪伪参战的过程,较清晰地表现了日本对汪决策思路,即如何灵活利用汪伪政府,将自身利益最大化,不具博弈能力的汪伪政府,如何在顺从日本的前提下提出自身诉求,同样也值得关注。

  关键词

  汪伪政府 参战 太平洋战争 汪精卫 日本侵华战争

  太平洋战争爆发后,汪伪政府提出向英美宣战,却遭到日本拒绝,直至1943年初才得以参战。日本为何拒绝汪伪政府参战?又为何最终同意?其政策如何演变?日本学者高桥久志认为,汪伪政府为获取自身权益而主动参战,是一种消极抵抗,但无法确定其在太平洋战争爆发之初的立场。石源华在论著《汪伪政权全史》、论文《汪伪政府对英美“宣战”述论》中提出,“太平洋战争初期,汪伪政府并未提出参战问题”,最终参战“是由日本首相东条英机和汪精卫共同密谋决定的”。赵东喜的《太平洋战争后汪伪政府参战原因探析》一文,基本沿袭石源华的观点,认为参战一事,为日本政府主动提出,目的是以一系列诱惑条件拉拢汪伪政府加入自己的阵营。李仁哲研究认为,汪伪政府为实现自身政治逻辑的自洽,在太平洋战争爆发之初即提出参战,但未详细考证日本的决策。

  上述研究各从某一方面考察了汪伪政府参战一事,但对此事的前因后果,尤其是日本当局的决策过程,尚未作系统论述。本文认为,汪伪政府在太平洋战争之初,便明确提出要参战,日本担忧汪借此向日本索取利益,遂托词拒绝。汪伪政府对此并不放弃,仍寻找机会试图说服日本,但真正促使日本改变决策的,实际上还是整体战局的变化,日本根据形势重新评估相关利益后,才允许汪伪政府参战。本文尝试通过考察日本政策的演变与日汪之间的互动,在厘清汪伪参战一事史实的同时,探析日本对汪决策的思路。

  一、决策:日本拒绝汪伪政府参战

  1941年12月8日,日本将对美开战一事通报汪伪政府,要求其“与帝国紧密协力,共度时艰”,但表示“没有参战的必要”,由“汪主席声明国民政府(引文中的“国民政府”均指汪伪政府,下同)立场,稳定民心”即可。次日,汪伪中央政治委员会暨最高国防会议召开临时会议,决定由汪精卫发表声明,宣布“国民政府为尊重条约及实现建设东亚新秩序之共同目的起见,决定与日本同甘共苦”,“随时随地,与日本协力”。

  对日本要求不参战的指示,汪伪政府诸人颇为不解。汪精卫认为,“在大东亚战争开始,我方即决意参战,虽知现在国力未充,然立场应该如此”。与汪伪最高军事顾问影佐祯昭会谈时,汪精卫强调,“现在重庆已经对日本宣战,但南京却与英美处于平常的状态,这无论如何都很不合理,我们很难对国民交代”,因此“坚决表明南京政府参战的意愿”。伪行政院副院长周佛海也认为“在此战争期间,国民政府为自身立场及利害计,自应与日本充分协力,惟日方似不愿我政府立于表面,未知用意何在”。

  汪精卫向日本方面表示,宣布参战的动机主要有两方面:一方面,需要与日本保持外交、军事上的一致。汪精卫主张,“中国自动参战,自从大东亚战争开始以来,即已认定”,汪伪政府需要通过参战,确认加入日本所在阵营,“重庆已对德意宣战,而南京没有宣战,则无以激昂意气”。另一方面,汪精卫强调,参战可以为汪伪接受日本干涉提供理由,淡化其傀儡政权的色彩,以共同进行太平洋战争为名,“日本可以公开地统一指挥中国军队”。也就是说,汪精卫希望借参战展现日本对汪的“重视”,鼓舞内部士气;同时借宣传“保卫东亚”,为对日协从提供合法性解释。

  对日本来说,汪伪政府参战与否,对太平洋战局缺乏实质意义。日本扶植汪伪政府,主要希望其在侵华战争中“加强对占领区的政治控制,协助日本增强综合战力”,而非针对第三国。日本与汪伪政府签订的“日汪基本关系条约”等条约中,也未规定汪伪与日本共同参战的同盟义务,为日本灵活处理留下了空间。太平洋战争爆发之际,日军认为汪伪政府“甚至不能踏出我军势力圈外一步”,协助日军进行侵华战争已属勉强,无法期待其对太平洋战争提供军事支持。在太平洋战争中,日军将中国占领区定位为“资源供给方”,不要求汪伪政府参战,只协助日本足矣。

  日本当局认为,汪伪政府如果参战,不仅不能为战局带来实质性改变,还可能与日本争抢利益。外务省情报局总结,“帝国一直压制国民政府参战请求的原因”如下:1.应使汪伪政府着眼于在占领区发展,避免其“徒劳地去追求恢复国权”。2.汪伪政府参战,必然刺激其恢复国权、回收敌方权益的欲望,会影响日本处理英美在华权益。3.汪伪政府若参战,也应该在某种程度上恢复国权,来增强参战的政治效果,但日本尚未做好准备。4.汪伪政府参战会诱使伪满参战,可能影响对苏关系。5.汪伪政府参战会妨碍与重庆国民政府的媾和。

  这五条原因中,前三条都是在强调,避免汪伪政府借参战索取权益。日本对英美在华租界与财产等利益颇为重视,太平洋战争之前,陆相东条英机就在御前会议上说过,“租界对处理事变带来了极大障碍”;参谋总长杉山元也表示,“为了从速解决事变,必须果断接收租界”。外相松冈洋右担心刺激英美,提议尽量避免由日军接收,而通过汪伪政府接收。这一顾虑在日本决定与英美开战后自然消除,大本营要求中国派遣军“接收英美等敌方各国在华势力,尤其是权益和租界”。中国派遣军计划独自接收租界权益,汪伪政府仅“提供协力”,并要求汪伪政府不要立即参战。

  汪伪政府以中国政府自居,如其对英美宣战,而日本自行攫取英美在华权益却不转交,便显得于理不合。日军认为,过早让汪伪政府参战,会让其对日本接收租界一事出现“思想上的混乱”。1942年1月下旬,中国派遣军总参谋长后宫淳自东京返回南京,向总司令官畑俊六报告:东京的意向是要绝对拒绝汪伪政府参战。

  日本拒绝汪伪政府参战,自然不好明说是为了独占租界等权益。影佐祯昭“对于中国政府暂时不向英美宣战一点,详为解释”,“若‘中国’对英美宣战,则‘满洲国’亦要宣战,将影响‘满’苏关系,因此宣战一事请暂待时机”,周佛海亦赞同。但汪精卫并不信服,他向影佐强调,“所谓担心‘中国’参战会刺激苏联,我认为既然日美战争已经开始,便不应多虑”。日本本身就是轴心国的一员,汪伪政府与伪满洲国即便加入轴心国,向英美宣战,也不会从根本上改变日苏关系。因此如汪精卫所言,“南京政府的参战,不会影响苏联的动向”。

  伪满作为日本控制下的傀儡政权,并无外交自主权,所以日本担心伪满参战的说辞显然只是借口。汪精卫与伪满驻汪伪大使吕荣寰会面时,“就‘满’华两国参战问题,悄悄征求吕大使意见”。吕荣寰颇为紧张,立即拒绝汪精卫的提议,“强调做这样功利的事是不合适的,现在‘满’华两国不应考虑战后的事,而应全力协助日本打赢战争”。这说明即便汪伪政府参战,伪满也不会挑战日本权威要求参战,日本担忧伪满参战刺激苏联的借口,其实并不成立。

  汪伪政府还发现,日本在单方面接收租界等英美权益:“日方关于上海租界,以军占领为名,不使我国民政府参加,即金融方面亦直接处理,不使中储预闻,殊令人怀疑日本强化国民政府之诚意也。”日本驻汪伪代理大使日高信六郎注意到,“最近在上海,我方一手继承英美的权益,不让国民政府参与,(汪精卫等)对此深为担忧”。针对这一情况,日高对汪表示:“中日合作共同驱逐英美势力,国民政府的力量随之会自然而然地增加。这让汪对日本产生空许承诺、不让实利之感。汪精卫私下抱怨,“日本要扶持、强化国民政府,只是空口说说,没有实际行动”。

  汪精卫提出参战,目的也在于舒缓日本对汪伪的管理。日本要求汪伪政府着力于“向中国国民解释本次战争的真正意义,全力避免民心的不稳”。汪精卫承诺“日本无论提出怎样的要求,国民政府都会全力实行”,但同时指出要“避免民心不稳”,让民众认可所谓的战争“意义”,需要日本以行动体现。“一般民众抱有两点疑问,一是战争长期化,日本会不会逐渐处于不利;二是如果日本获胜,会不会将对中国的军事管理永久化”,“针对第二点疑问,国民政府也要对日本提出要求和希望”。周佛海也向影佐祯昭表示,“中国对于日、美战争有两观点:一、日本初必胜,后因物资缺乏,结果必败。二、日本如胜,中国必沦为植〔殖〕民地。望日方对于此两点有说明并保障”。

  汪精卫委婉提出,放弃参战不利于汪伪政府利益,无法服众。他对日高信六郎表示,汪伪政府内部有人要求参战,理由是“回顾日俄战争,中国未能以某种形式参战,结果战后也未能获取战果”。汪精卫虽然自称已“告诉他们,国民政府要真正协助日本,应该安定地方的治安,充实军事能力,开发产业,从而对日本提供实质性的后援,现在不是空论对英美开战的时候”,但特意提及此事,显然在于强调不参战则无法获取战果。汪精卫还对影佐祯昭表示,参战一事是汪伪政府内部的共识:“集合褚民谊、陈公博等各主要干部讨论之际,大家异口同声地提出了(对参战的)要求和希望。”

  中国派遣军和日本驻汪伪大使馆均认为,汪伪要求参战的真正目的,是要与日本争夺英美在华权益。畑俊六认为,汪精卫“主张参战,说借此振作、统一民心,又能显示与日本同甘共苦的精神,嘴上说的好听,实际上是希望由国民政府接收英美的权益,还要在战后和平会议上占有一席之地,汪颇巧妙地隐藏了这样功利的想法”。日高信六郎也认为,汪伪政府“担心不参战,就无法参与对英美权益的分配”。对此周佛海也注意到,就对英美宣战一事,“日方且有一种疑心,疑我政府趁火打劫”。

  汪伪政府无力改变日本决策,但坚持参战,符合其“对日协力”的逻辑,日本也不便长期压制。畑俊六认为“国民政府参战问题,未来应该只要一有机会,就会随之抬头”,日高信六郎也承认,就算日本暂时拒绝汪参战,但“按照今天的势头发展,据观察将来还是避免不了参战”。日本准备“完成在华英美权益的接收后,则不阻碍其参战”。

  就参战一事,汪伪政府以为理所当然,但日本为独占英美在华权益,以对苏关系为托词拒绝。日本的决策立足于自身眼前的利害得失,猜忌汪伪参战是要与日本争利。汪精卫虽然反复表态要求参战,但未能影响日本的决策,为促请日本中央重新考虑此事,汪伪政府借周佛海访日机会,再次提出参战请求。

  二、变化:周佛海访日

  与汪伪参战问题的再讨论

  1942年7月,周佛海访问日本,代表汪精卫再次向日本政府提出参战请求。周佛海的访日目的,原“为答谢国府本次改革币制日本所予之协力”,系一次礼仪性访问。7月6日,周佛海“谒汪先生,请示赴东京各项事务”后,与伪立法院院长陈公博、伪宣传部部长梅思平讨论访日安排,陈公博建议可借机直接向日本中央提出参战请求。由于事关重大,周于7月10日请示汪,“晤东条及外务、海军大臣,可否提及中国参战问题”,并请汪提前“与后宫(淳)、重光(葵)一谈,免怪我方径而向东京提出,而不先与渠等联络”。但汪指示周,“不必等候总军(即中国派遣军——引者注)、大使馆回话”,并与周统一口径,要求“论及参战问题,最好做以下措辞”:即当初汪要求参战,“总军及大使馆据复称因顾虑苏联,故希望中‘满’均不即加入”,但现在的形势下,“苏已无力与日本构衅,此种顾虑已可解消”,汪表示自己“晤后宫、重光时亦此说”。

  1942年7月17日,周佛海会见日本外相东乡茂德,就币制改革致谢,然后话锋一转,称“奉汪主席之命,与阁下商量中国参加对英美战争的问题”。周佛海表示,日本无需提供利益交换,“不需要返还租界、撤销领事裁判权等报答”,此事并非自己个人意见,是“汪主席鉴于最近苏德战况,再次提出这一问题”。事出突然,东乡似忘记了之前是以日苏关系为借口拒绝汪伪政府参战的,反驳说,“帝国从一开始,对苏联就没有任何畏惧”,“苏‘满’关系不会有任何变化”。东乡还解释说,不让汪伪政府参战的原因,是因为“重庆政府已加入英美阵营”,如果汪伪政府再对英美宣战,会加深双方对立,“贵国政府强调要全面和平,那么还有没有正式宣战,和重庆战斗的必要呢”。周佛海对此不以为然:“余告以全面和平与中国参战无关;中国参战至少不致妨碍全面和平,而于强化国民政府颇有效力。谈一小时余,不甚投机。”周佛海以为,东乡借“全面和平”转移话题,真实用意仍在于对苏关系,“察其意,似正待德、苏战局之结果也”。

  日本此时已基本完成英美在华租界等权益的接收工作,却仍然拒绝汪伪参战,其主要原因确实如东乡所言,在于“全面和平”问题。太平洋战争初战告捷后,大本营政府联络会议要求,日军挟战胜之威,对重庆国民政府进行有针对性的武力施压,以“促其动摇”。参谋本部判断,日军击败英美,切断援华通道,“出现了中国事变爆发以来,从未有过的处理中国问题的绝好机会”,如果日本错过这一机会,随着中国与英美同盟关系的深化,“英、美、蒋将完全结成一体,事变将无法处理”。

  为迫使重庆国民政府从速媾和,日本当局要求加强对华武力施压。1942年3月7日,在大本营政府联络会议上,外相东乡茂德询问参谋次长田边盛武:“对中国问题就没有什么军事上的办法吗?”田边回复:“考虑南与北的战争全局,要打到重庆去,是无法实现的。”东乡抱怨说:“那在外交上就没办法了。”最后,该会议讨论的《今后应采取的战争指导大纲》文件上,增加了“对中国问题更积极地使用武力”的批注。更重要的是,“天皇表现出对中国战场的强烈兴趣,于是积极进攻的意见得以抬头”。为逢迎上意,参谋总长杉山元上奏表示“情况允许的情况下,利用大东亚战争的成果,果断向解决中国事变迈进”。随后杉山元赴华,要求畑俊六设法“消磨敌人的抗战意志”。畑俊六积极表态:“中国派遣军的终极任务是进攻重庆,促使蒋政权屈服。”杉山元返日后向裕仁奏称:“大东亚战争后形势的变化,给中国带来了巨大打击,在这种影响达到最高潮之际,正是解决中国问题的时机。”大本营开始制订大规模作战计划,准备攻占西安、成都、重庆等地,迫使国民政府求和,即所谓“五号作战”。

  日本集中精力尝试与重庆国民政府媾和,为防止出现变数,暂时搁置了汪伪政府的参战请求。参谋本部准备在“五号作战”期间寻找时机,“通过宽大的条件,引导中日走向全面和平”,认为“国民政府的参战,会加深双方的对立,并不妥当”。裕仁亦担心:“国民政府的参战,会不会成为全面和平的障碍?”参谋本部作战部部长田中新一认为,“国民政府参战工作暂时不做,要在对重庆工作没有希望时再做,换句话说,五号作战停止时,再让其参战也未尝不可”。据此参谋本部决定“如果五号作战不实施了,就是时候让国民政府参战了”。鉴于大本营“召集关东军参谋长和中国派遣军总参谋长,明示大本营关于准备五号作战的意图”是在9月3日,周佛海访日正值参谋本部筹备“五号作战”之际,其参战要求势必会遭到反对。

  7月22日,周佛海会见日本首相东条英机。从会谈记录来看,双方按照预定日程,主要商谈经济问题,未提出参战问题。汪精卫就参战问题一再催促周,“晤东条首相谈及此事意见”。24日,周佛海“再访东条总理大臣,谈中国参战及中国财政金融问题”。相较仓促回应的外相东乡茂德,东条的回答更显圆滑,表示尊重汪伪政府立场:“若国民政府希望参战,以为有利,则予以考虑。”周佛海对此颇为兴奋,“渠表示强化国(府)方针不仅不变,且须以全力实行,对余所述中国参战理由,认为正当,允速研究”。

  就汪伪政府参战一事,东乡茂德在与周佛海的会晤中,礼节性地表示“允予考虑”,首相东条英机也表示“予以考虑”,对两人相同的答复,周佛海却有不同的解读。7月19日,周佛海“(宴)请陆军省及参谋本部与中国事务有关之少壮军人”,询问军部对汪伪参战一事看法,并报告汪精卫,东乡的态度是“不必参战”,但“军部中坚干部甚表赞成,外务省内亦颇有赞成者,军部中坚分子允努力推进,最近期内必能实现我所希望”。据此周佛海认为,东条所谓的“予以考虑”,实际上是对此事放行:“东条谓,中国参战须由全盘利害着想,若参战有利,自应参战,顷闻国府所谓参战理由,本人认为非常正当,尽速研究等。”周据此判断,“参战原则,已不成问题,只在选择适当时机”。收到周佛海报告后,汪精卫告知中国派遣军,周访日其实“是为了请训参战问题”,并强调“周与东条会谈时,东条认为参战有利于国府,就应该考虑之,周观察认为,东京对参战没有异议,只剩下时期问题而已”。畑俊六得知后,对这种先斩后奏的做法甚为不满。

  根据东条英机的指示,陆军省与参谋本部就汪伪政府参战一事展开讨论,结果陆军省赞成参战,参谋本部则态度消极。如前所言,参谋本部将汪伪参战一事,与进攻重庆相挂钩。但陆军省军事课研究认为,“汉中、重庆作战,说到底是不可能的”。周佛海访日之际,日本陆军省、参谋本部正在和海军方面就进攻重庆展开讨论。当时日军已在中途岛遭遇重大失败,太平洋战场形势吃紧,掌管战争物资调配的陆军省,提供给中国战场的资源极为有限,对进攻重庆态度消极。参谋本部作战部部长田中新一认为,“物资装备方面的困境姑且不论,只说从政治上考虑重庆作战的大局观,陆军省也没能充分把握,海军方面虽暂不反对,但又不愿多提供资源,实施重庆作战的前景困难重重”。这一分歧表现在汪伪政府参战一事上,便是“陆军省急于使之参战”,而参谋本部觉得“不可理解”。参谋本部第十五课(中国课)折中地提出,可以同意汪伪政府参战,但需要先讨论设定“处理敌产,共同租界的军政、外国人的监禁”等条件,暂缓做出决定。就汪伪政府参战一事,大本营政府联络会议通过决议:“帝国政府需要考虑战争的全局形势,对此事慎重检讨。” 1942年7月29日,东乡向周佛海传达,周回复表示,“汪主席的意思也不是要立即参战,而是充分研究的基础上,听从日本的指示”。

  日本当局注意到,汪伪政府并未与驻汪伪使馆和中国派遣军商量,而是借访日直接向日本高层提出请求。因此,东乡给周佛海的回复中,特别指出“请贵方与当地帝国机关保持充分联络”。陆军省则将这一回复发给中国派遣军,告知内阁和军部的决定,汪伪政府参战一事“还要慎重检讨”,已要求周“要与当地帝国机关保持充分联络”,指示中国派遣军“据此进行指导”。畑俊六对汪精卫的做法深感不满,认为汪精卫派遣周佛海直接与东京交涉,“是认为总军和大使馆都无所谓,汪如此态度,令人颇为不快”。周佛海返回南京后,畑俊六“告周表示,不与我方联络,直接去和东京方面接洽,这对我方而言极不合适,是一个大问题,并要求其传达给(汪)主席”。

  畑俊六也注意到,与汪精卫等沟通存在障碍。原汪伪政府最高军事顾问影佐祯昭,一手促成了汪伪政府成立,并“与汪结下了相当的因缘”,结果却被调离,“对汪及汪一派构成了重大冲击”。继任的松井久太郎到任后,畑俊六希望对汪伪政府“进行全面的内部指导”,进一步加强对汪伪政府的控制,但汪精卫对日军抱有警惕,并不愿敞开心扉。畑俊六发现,“总参谋长也就是每月会见三四次汪主席,说一些鸡毛蒜皮的事务性的小事,不涉及大问题,暴露了汪与军事顾问和总军之间联系的不充分”。为了加强与汪精卫的沟通,畑俊六“希望时不时亲自与汪主席会谈”,并与汪共进晚餐,结果“汪主席说的话仍然都是说过了的话,让人颇为失望”。

  从日本对汪“指导”的架构来看,直接进行“指导”的是日本在华机构,包括代表军部的中国派遣军和代表日本政府的大使馆,而对汪政策的决策权,则在于日本内阁与军部。汪伪政府要影响日本决策,只能通过日本在华机构作为中介,如果对方态度消极,汪伪政府则除“越级上访”外,难以将诉求传达给日本中央。由于中国派遣军与驻汪伪大使馆,对汪伪参战一事“向未提及,恐有异议”,汪精卫在不通知其“指导”机构的情况下,命周佛海访日时直接对日本中央提出诉求,便是这种体制的反映。汪伪政府受制于日本驻汪伪机构,难以与日本中央直接对话,反映了其作为傀儡政权地位的低下,但日本对汪决策的复杂性也因此增加。对此,一方面日本内阁与军部驳回周佛海请求,要求其与日本驻汪伪机构保持联络,维护驻汪伪机构的权威性;另一方面也考虑到日汪沟通中可能存在的问题,派人前往实地考察,试图在派驻机关意见之外,从多角度了解情况,即促成汪伪政府参战的“三特使”访华事件。

  三、调整:日本同意汪伪政府参战

  1942年7月29日,东乡茂德向周佛海传达对汪伪政府参战立场时,表示要派遣三名特使,包括前首相平沼骐一郎、前外务大臣有田八郎、前拓务大臣永井柳太郎前往南京,同汪精卫等进一步会谈。

  从三特使的人选上来看,平沼任首相期间通过了成立汪伪政府的决策,有田则是当时的外相,对汪伪政府抱有同情之心。9月1日,畑俊六从日高信六郎处得到消息,平沼、有田拒绝担任徒具形式的“小孩一样的御使”,直到东条完全否认在进行“重庆工作”后才同意成行。平沼、有田的态度说明他们显然不愿日本为“全面和平”而抛弃汪伪政府,再考虑到周佛海“越级上访”暴露的日汪沟通的问题,便有了更深层次的意味。畑俊六判断,平沼、有田可能要了解其对汪“指导”存在的问题,“要来好好看一看当地情况,把军(中国派遣军)和大使当成傻瓜”,对此,畑俊六颇为不快。

  汪精卫也意识到,“三特使”可能肩负考察对汪政策实施情况的任务,可借此机会,提出包括参战在内的一揽子诉求。平沼抵达南京前夕,周佛海“奉汪先生召,即往晋谒,商平沼来时我方所提要求,除目前余所草拟者外,加参战问题”。9月22日,平沼等人到达南京,畑俊六得知汪精卫等人“要趁平沼特使来宁的机会,向其哀诉各种无聊之事,尤其有批评我军各种施策的倾向”后,很是恼火,抱怨“真让我看到了中国人忘恩负义、缺乏自知之明的秉性”。

  汪精卫与平沼骐一郎等会面之际,提出参战请求,并希望日本放松对汪伪的管理。汪精卫解释要求参战是因为“吾人标榜保卫东亚,可谓公明正大,却不表示参战,实无法振作士气,笼络人心”。此时的汪精卫,显已了解日本不同意其参战的原因,一方面表示“绝不会借参战之名,攫取英美在华残余权益,亦不会觊觎和平会议上之好地位”;另一方面强调,“蒋及其直系迷信英美……坚信可获得最后胜利”,“打倒英美之前,全无全面和平之希望”。汪精卫还借“全面和平”,提出:“蒋直系之外之军队与人民……虽心慕和平,但必待日本之重视,提供有利之和平条件”,“而今和平地区政治、经济状况,不符其期待”,“和平地区内政权未能自由,物资统制又予民众莫大痛苦,中日经济提携全无真正落实,是以抗战无望,和平亦无望”,“因之兆铭等促进全面和平之决心虽无变化,但遇诸多障碍,进行困难,愿友邦人士谅解”。

  日本外务省认为汪的解释“不能完全当作汪的真实意图”,其要求参战的真正理由,一方面确实是为了激昂士气,获取名分,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收回外国权益,提升自身地位,且参战之后,“预想日本也会缓和对国民政府政治、经济上的政策,多少能获取一些自由”。

  对汪精卫的请求,平沼表态支持,表示参战问题虽然日本当局尚未决定,但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并承诺要极力去除汪提出的“局部的不便和不自由”等“不合理之点”。平沼骐一郎返回东京后,于10月5日由天皇裕仁“赐见一小时,听取其进讲”,将汪精卫的意见传达到了日本最高层。于是“国民政府参战问题,随平沼骐一郎、有田八郎、永井柳太郎三特使访问南京而再次引发关注”,“以平沼使节归还为契机”,日军开始起草汪伪政府参战相关文件。

  此外,参谋本部放弃进攻重庆的计划,也成为日本同意汪伪参战的直接原因。如果说中途岛战役主要是日本海军的失败,美军在8月发起的瓜岛战役,则占用了日本陆军的大量资源。面对资源不足的压力,参谋本部作战部仍然准备“排除万难,实现五号作战”。如中国派遣军总司令官畑俊六所感慨的,“进攻四川完全是一场赌博行为,但说不定能够借此打开局面”。然而没多久,陆军省便明确告知中国派遣军,无法满足“五号作战”的弹药需求。1942年10月5日,大本营参谋濑岛龙三以联络为名赴南京,向中国派遣军报告太平洋战况,强调物资紧张,虽未明言停止作战,但畑俊六判断“五号作战已经不可能实施了”。参谋本部还认为,日军在太平洋战场失利后,需要给予汪伪政府好处以鼓舞士气。田中新一认为,“瓜岛恶战后,美国不再担心重庆对日妥协,而南京国民政府则开始真心担忧战争的前途”,为安抚汪伪政府情绪,“需要采取必要的措施,明示日本胜利后中国一定会得到解放的基本方针”,“需要同意国民政府的参战”。

  1942年10月5日,日本陆军省与参谋本部决定同意汪伪政府参战。10月9日,陆军与海军相关负责部门意见达成一致。10月29日,日本大本营政府联络会议通过决议,允许汪伪政府参战。

  在日本决定同意汪伪政府参战的同时,英美对重庆国民政府做出重大让步,给日本造成巨大压力。1942年10月10日,蒋介石宣布英美“愿自动撤销在华治外法权及其他有关权益”。日本当局注意到,“英美撤销在华治外法权,不仅给重庆方面,也对中国普遍的心理造成重大影响”,相比之下,日本对汪让步,“只有宣传而已,实质性的促进中国方面协力的措施,什么都没有做”。随着日本战争形势的恶化,日本对华让步的阻力也随之减弱。陆军认识到,“如果帝国在大东亚战争中失败了,(在华利权)就会当即归零”。大东亚相青木一男也宣扬,“万一大东亚战争失败了,现在对中国就算怎么加强控制,到头来还是一无所得,失去一切”。

  在战争失败的危机感下,1942年11月13日,外相谷正之、大东亚相青木一男、驻汪伪大使重光葵达成共识,要求以汪伪政府参战为契机,对现行政策进行调整。外务省认为,“如果中国不参战即推出相关(让步)措施,会让部分中国人误以为帝国孱弱易欺”。

  在大本营政府联络会议上,大东亚相青木一男表示,“要以参战一事为契机,强化国民政府的政治力量,把握民心,为此果断地转变我方政策”。后来周佛海亦对日本的这一企图有所认识:“军部若不利用一时机或口实,对外不能有所号召,盖改变政策,即证明过去之错误也。嗣因中国既有参战之希望,不如以此为机会,而改变其对华政策,此中国参战之所以突然实现也。”

  由于天皇支持调整对汪政策,“东条总理根据陛下的意向,成了此政策最为热心的信徒”。在大本营政府联络会议上,东条明言允许汪伪参战,不在于此事本身,而在于调整政策以收买人心:“国民政府参战,并不会在实力上对帝国做出贡献,相反会束缚帝国的手脚,但我们之所以仍希望国民政府参战,是因为如汪精卫所言,要借此掌握民心。”

  就调整对汪政策一事,日本内部存在反对意见,尤其是军部认为此事属于“理想论”。如陆军省军务局局长佐藤贤了批判,“想要利用中国参战,对中国问题来一个大转向”,“但就算说了这样的漂亮话,实际上做起来,可没办法这么漂亮”。尤其是直接负责对汪“指导”的中国派遣军,向汪伪政府放权一分,自己的权力就会少一分,故坚决反对调整对汪政策。畑俊六认为,“近来东京在对英美战争中处于被动……希望通过国民政府参战问题,将沉滞的士气昂扬起来,这是着眼于内政的处置,没有对事情利害进行深入考察就要改变政策,真是轻率至极”。1942年11月29日,中国派遣军政务课课长永井八津次奉命前往东京,明确反对对汪让步的“新政策”。12月16日,中国派遣军又派遣副总参谋长落合甚九郎赴东京,宣扬“国民政府只能由我方加以控制”,“如果将事情交给中国人去做,按照现在的情况,只会有反效果”,强调通过对汪让步来改善局势的做法,不过是“不了解占领地和国民政府实情的纸上谈兵”。

  为平息内部争议,东条英机等日本高层考虑,对华方针“由御前会议来决定比联络会议更为稳固,于是决定召开御前会议”。1942年12月21日上午,日本召开御前会议,正式通过“对华新政策”。东条宣称,不认真贯彻会议决策者,“必要时军法处置”。畑俊六只能感慨,这是“向来采取的各种施策均陷入绝望境地”的情况下,将“强化国民政府作为最后一策,能否成功,颇有疑问,但既然御前会议决定,我等只能遵守”。

  根据日本的预定计划,在召开御前会议的当天下午,安排汪精卫与东条会晤。东条表示,“根据研究的结果,就如国民政府所愿,大家同一战线,共同对英美战斗”,日本将同时调整对汪政策,包括“1.协助安定民生和复兴产业;2.返还重庆敌产,以对华有利的方式处理英美等敌产;3.返还租界(包括斡旋法意返还租界);4.撤废治外法权,修正其他不平等条约等”。此前东条向周佛海许诺研究汪伪参战问题,但几个月杳无音讯,突然决定同意此事,并主动做出重要让步,使汪伪诸人颇有意外之感。周佛海感慨:“思余去年七月赴东京,曾主张中国参战,日本犹豫不决,今忽即〔急〕转直下”。由此可见自1942年7月后,日汪双方就参战问题少有直接交涉,日本决策的演变及其原因,汪伪政府也不甚了解,只能被动接受其决定。

  汪精卫原计划于1943年1月20日参战,但东条英机提出“我方认为1月15日为宜”,汪精卫只能同意。1月6日,日军大本营截获美国电报,得知美国可能在近期宣布对中国撤销治外法权。为应对这一情况,1月7日,日本紧急将汪伪政府的参战提前到1月9日。这一决定同样未与汪伪政府商量,仅在决定后通知其实行。1月9日,日汪签订《日“满”华共同宣言》,汪伪政府正式对英美“宣战”,日本随即宣布废除治外法权、交还租界等一系列“新政策”,抢在重庆国民政府与英美签约之前占得先手。蒋介石闻讯颇为气愤:“晚见汪奸与倭寇联合发表废除不平等条约宣言,甚叹美国外交之愚拙无能,本为订立新约中美最好宣传之材料与机会,而其一再延误,反为寇伪占先着也。”

  日本同意汪伪政府参战,一方面是因为太平洋战场吃紧,通过进攻重庆逼迫国民政府媾和的企图成为泡影,继续阻止汪伪参战已无太大意义;另一方面,英美在发起军事攻势的同时,准备废除对华不平等条约,发起政治攻势,日本不得不做出应对,而汪伪参战为其调整对华政策准备了台阶。可以说就汪伪政府参战一事,日本从不同意到同意,所考虑的都不是汪伪参战本身,而在于其他方面的影响,此事乃至汪伪政府本身,不过被日本当成决策的工具,而非对象。

  四、结 语

  汪伪政府不具独立的外交权限,其从不参战到参战,都是日本单方面决定的结果。对日本当局而言,汪伪政府作为其傀儡,固然迟早要追随其参战,但在此之前,日本希望能先尝试达成其他战略目标,将日本的利益最大化。太平洋战争爆发之初,日本要求汪伪政府不参战,以方便接收英美在华权益,后来又尝试逼迫重庆国民政府求和,为此将汪伪政府参战一事继续押后。

  对汪伪政府而言,参战具有重要意义。从义理而言,利于以“保卫东亚”为名,为对日协同提供理由;从利益而言,利于借参战索取“敌产”等相关利益,并以同盟之名,促使日本提供回报。汪精卫向日本驻汪伪军政机关屡次力陈参战意愿无果后,命周佛海利用访日机会,直接向日本内阁与军部提出参战请求。而日本内阁与军部对此事的处置,虽不希望影响驻汪伪机关对汪“指导”的权威,但也意识到日汪沟通的障碍,派遣“三特使”视察情况,并对汪伪政府参战一事重新展开讨论。

  日本同意汪伪政府参战,经历了一场日汪互动的过程:先由周佛海访日提出要求,再经日本派出“三特使”视察情况,最后日本讨论形成决策。但如果更深入地考察日本的决策逻辑,可以发现,汪伪参战并不是日汪互动促成的结果,而是在外部局势发生变化的情况下,日本着眼于利益最大化所做出的政策调整。

  日本不让汪伪政府参战的决策动机,开始时着眼于接收英美在华权益,后来又不希望此事影响与国民政府的媾和。而太平洋战场局势的变化,导致日本无力对华发起新的大规模进攻,与国民政府媾和的希望破灭,汪伪参战一事随之失去阻力。英美对中国的让步,又使得日本不得不调整对汪伪政策,于是汪伪政府参战一事,又为日本改变政策提供了体面的理由。

  概而言之,从日汪互动的表面线索展开考察,似乎汪伪参战是日汪间博弈与讨论的结果,但深入探析日本的对汪政策可以发现,汪伪政府对其影响甚小。日本对汪伪决策思路,是通过分析自身相关利益来确定的,同时根据战争整体形势进行调整。汪伪政府即便主动表达立场,积极交涉,也很难凭自身的影响力与日本讨价还价。汪伪政府参战,虽然并非改变整体战局的关键,却可以由此窥探日本对汪决策的动机和变化。通过对这一问题的研究,相信可以对日汪关系本质、日本对汪政策的形成过程,有更深入的了解。

责任编辑:宋吟霜 最后更新:2020-12-14 15:26:15

特别说明:抗日战争纪念网是一个记录和研究中国人民抗日战争历史的公益网站。本网注明稿件来源为其他媒体与网站的文/ 图等稿件均为转载稿,本网转载,并不意味着赞同其观点或证实其内容的真实性。本网转载出于非商业性的文化交流和科研之目的,如转载稿侵犯了您的版权,请告知本网及时撤除。以史实为镜鉴,揭侵略之罪恶;颂英烈之功勋,弘抗战之精神。我们要铭记抗战历史,弘扬抗战精神,坚定理想信念,为国家富强、民族复兴,实现伟大的中国梦作出新的贡献。感谢您对抗日战争纪念网的支持。
纠错电话:0731-85531328、19118928111(微信同号)

上一篇:红军为何改变为八路军?其间有一段惊心动魄的历史

下一篇:抗日根据地为什么要开展大生产运动?

办公室 0731-85531328

抗日战争纪念网 13723880171

抗战文化研究会 15116420702

抗日战争图书馆 18182129125

抗战文化研究会

抗日战争纪念网

抗日战争图书馆

抗战文化研究会

抗日战争纪念网

抗日战争图书馆

红色力量传播

抗战研究

微博

抗战研究抖音号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

中文域名:www.抗日战争纪念网.com 主办单位:长沙市抗战文化研究会

不良信息举报 电话:0731-85531328 手机:19118928111(微信同号) QQ:2652168198 E-mail:krzzjn@qq.com

湘公网安备43010402000821号 ICP备案号:湘ICP备18022032号 长沙市互联网违法和不良信息举报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