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访八路军总部·砖壁
2016-07-16 15:42:57  来源：黄河新闻网  点击：  复制链接

八路军总部太行旧址砖壁村，位于武乡县东部山区蟠龙镇。1938年 至1942年，八路军总部曾先后三次进驻该村，前后驻扎248天。朱德、彭德怀、左权等八路军领导人都曾在这里生活、战斗过。著名的“百团大战”就是在此部署和指挥的。

1939年 7月15日，日寇在晋东南发起“第二次九路围攻”，八路军总部由潞城北村进驻砖壁，在此指挥并粉碎了日寇的围攻和“扫荡”后，于 1939年10月11日迁至王家峪。1940年6月27日，因日寇占领段村，总部第二次返驻砖壁，并在此指挥了震惊中外的“百团大战”。1940年11月4日，总部转移至辽县(今左权县)武军寺。1942年5月反 “扫荡”后，彭德怀率总部机关第三次进驻砖壁村，并在此召开了左权烈士追悼会，不久即赴太岳区，后又返回麻田、武军寺驻扎。

转移，从北村辗转到砖壁

1939年7月初，面对八路军的不断袭扰和打击，日军开始对晋东南地区发动“第二次九路围攻”，妄图消灭八路军，摧毁抗日根据地。

几天后，日军第二十师团一部直逼总部所在地潞城北村。为避开日军锋芒，7月6日，总部由北村出发，沿浊漳河流域向西北方的崇山峻岭之中转移。

此时正是太行山区的雨季，行军第二天便遇上大雨，给原本就紧张的行军更添了困难。当总部浩浩荡荡的队伍从襄垣县普头村来到浊漳河畔的黎城县河南庄时，再次遭遇暴雨，河水陡涨汹涌奔腾，涛声震得山谷轰鸣，一连三天，水势都不见稍落。派出的侦察员来报，尾追的日军已进至黎城西北的柏峪、上遥一带，不远处已传来阵阵清晰的枪炮声，而此时襄垣已被日军占领。进退维谷，唯一的出路只有渡河向北转移。

于是，朱德命令：“前无去路，后有追兵，一定要想办法渡过浊漳河。”大家纷纷挽起裤腿涉水试渡，无奈河水湍急，刚一下水就被急流冲倒，一连几次都未成功。最后还是副总参谋长左权想出办法，叫大家解下绑腿结成绳子，一起拉着绳子徒涉过河……在大家的相互帮助下，全体人员终于顺利渡过浊漳河。

这是《左权传》对当年转移情形的真实描述。当时随总部一起行军的作家刘白羽后来也曾写文章描述当时的情况，“记得涉渡那天，水势还相当大，从早到晚，一批一批涉渡……”

经过辗转行军，1939年7月 15日，总部转移队伍终于穿过日军重重包围，从上党盆地来到太行山巅的武乡砖壁村。

到达砖壁已是深夜，为了不惊动老乡，部队就在村子北边的一座破庙旁露营。第二天，战士们把庙宇简单整修了一下，总部才搬进去。

左权就住在进庙的一间小破房间里，从村里借来一张旧方桌当作办公桌，在墙上挂起军用地图，又找了一块门板支起来当做床铺，铁皮文件柜就放在简易的床边。彭总住在后院，朱老总则在破庙不远处借了老乡的一处潮湿的南房住下。总部总算在砖壁村安顿了下来。

为什么会选择砖壁？

带着这样的疑问，4月2日，记者专程前往武乡县蟠龙镇砖壁村。

从武乡县城出发，沿着省道S322一路向东，过了蟠龙镇，就基本都是山路了。虽然是柏油路面，却弯道极多，地势也越来越高，沿路村子也多以“垴、凹、坪、壁”命名。好在一场春雨过后，空气清新，风景极好：高山、梯田、古树、蜿蜒山路两边，透过车窗望去，零零散散的村庄，深藏在山林，宁静悠然，如果只是旅游，倒是美丽的风景。沿途不少驱车经过的人都会不由地被美景吸引，下车拍照。

终于抵达沟深坡陡的砖壁，真是“三面临崖，一面靠山，不钻沟无以觅路，不爬坡难以进村。”——这也是当年总部选择砖壁的重要原因——砖壁村南、西、北三面临崖，村东南的小松山，松柏丛生，地形地势极为险要，只有村西有一条峡谷马道通往山外。易守难攻的有利地势让总部选择了太行山区这个最普通不过的小山村。

进入村子，一下子感觉进入了八路军的世界，到处是关于八路军的标语、塑像和遗址。虽然已经过去70多年，战争的痕迹业已模糊，但在砖壁，用血泪浇铸的烙印早已深深嵌进了骨髓，成为这个村子的图腾和灵魂。

八路军总部砖壁旧址的讲解员栗宇琴告诉我们，当年的砖壁村大约有500口人，总部500多人就住在砖壁村的老百姓家，大部队则驻扎在砖壁周围的村子里：中共中央北方局、八路军野战政治部驻土河村，北方局党校驻上北漳，华北《新华日报》社驻安乐庄，总部军法处驻南山头。

从此，砖壁村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村庄，便成为华北抗日前线的司令部，成为八路军指挥抗日战争的心脏。

第一次进驻：左太北说“砖壁我的家”

“这是彭总当年亲手栽下的将军榆，如今已长成挺拔耸立的参天大树。”八路军太行纪念馆第一代讲解员崔韶光老师和讲解员栗宇琴带我们参观了砖壁总部。“将军榆”静静地守候在总部旧址门口，整个纪念馆坐北朝南，由玉皇庙、佛爷庙、娘娘庙、李家祠堂等建筑群组合而成，占地1万平方米，在蓝天、白云和明亮的阳光下，总部旧址更显得庄重肃穆。

树下就是当年彭总住过的屋子，屋内陈列简陋，一张方桌、两把椅子、一张大炕几乎是全部的家当。桌上一张泛黄的“百团大战战役部署图”、一把藤编的暖壶、一张放着军绿色棉被和皮箱的大炕等都透露着曾经的艰苦与伟大。

紧邻东面就是总部“作战室”，首长们当年使用过的黑色电话机、黄色木盒子发报机、电台、钉满铆钉的文件箱、望远镜、皮包等静静地陈列其中，巨幅作战地图贴满了墙面，还有盛满沙子的“指挥沙盘”真切地展现了当年的作战情景。

穿过前厅，后院就是左权将军一家曾经住过的屋子，这是当年的奶奶庙。这座曲径通幽的小院，安静却别有意境。屋内悬挂着他与妻女生前的唯一的一张合影，泛黄的老照片上，是笑靥如花的三口之家——左权将军、刘志兰和女儿左太北。

唱着怀念左权将军的民歌小调，崔韶光动情地为大家讲述了将军一家的感人故事……每一位在场的人都禁不住潸然泪下，唏嘘不已。“左太北曾亲口和我说，砖壁就是她的家。”崔韶光告诉我们，2005年7月19日，左太北曾在北京的家和她讲述过他们一家的故事。

1939年4月16日，左权将军和刘志兰在北村总部结婚。婚后，左权随即投入紧张而又繁忙的工作。婚后第四天，刘志兰就同浦安修等一起到沁县等地开展工作。夫妻双方只能周末团聚一次。妻子怀孕后，左权则利用每天休息时间骑马去看她，持续了两个月。1939年7月15日，他们随总部转移到砖壁村住下。“他们最初是住在彭总的那个房间，后来生下小太北后，孩子小，每天哭，左权怕影响大家工作，就和彭老总换了房间，住到后院去了。”崔韶光给我们讲了这个小细节。

1940年5月27日，左太北在土河村的八路军总部和平卫生医院出生，是由德国医生汉斯·米勒接生的。当时左权得讯欣喜万分，但由于军务繁忙没时间去探望，几天以后才骑马去医院把妻女接回砖壁驻地。《左权传》 也记述了当时的情况：“刘志兰产后奶水不足，小北北饿得白天黑夜哇哇直哭，便不免有些烦躁。左权白天工作繁重，晚上回家后，一面安慰刘志兰，一面照看孩子。他学会了给小孩喂水、穿衣服、包尿布，夜里常常抱着小孩在房间来回踱步……”

后来，为筹划百团大战，左权决定让妻女随总部机关的一些同志返回延安。临行前，细心的左权为了让女儿睡得舒服一些，还特意请木匠做了一个小木箱。又请来摄影师，把爱女抱在胸前，与爱妻比肩而倚，照了一张全家福。“这是左权将军唯一的一张全家福。也是性格内向、一向严肃的左权留下的唯一一张笑的照片。”崔韶光动情地说。

在纪念抗日战争胜利 60周年时，左太北曾在《人民日报》发表过一篇署名文章《砖壁村我的家》，文中提到“我生在太行山，我和爸爸妈妈在一起的第一个家（是我们全家唯一团聚过的家），在山西省武乡县砖壁村，住在村东的奶奶庙里。”“一直在前线打了十几年仗的父亲在砖壁村的奶奶庙里和爱妻、小女一起生活了3个月，这是他参加革命后唯一的一次有了个家，也是他最后的家。”“我在战争中长大，虽然解放后一直和平生活在北京，但我唯一和父亲一起生活过的地方就是在太行山深处的砖壁村。我父亲牺牲在十字岭，这两个地方是我心灵深处最圣洁、最怀念的地方。我曾多次回砖壁奶奶庙去瞻仰父母的小屋———我的家，屋里挂着我们唯一的全家福照片，我坐在床上就感觉回到了家……”“左太北跟我说过，有爸、有妈的地方才是家，砖壁才是我真正的家。”说到此，解说员已泣不成声。

第二次进驻：指挥“百团大战”

砖壁村不仅是左太北的家，也是千千万万抗日将士的家，是太行山区乃至整个华北的抗日中心。

从这里谱写的每一首抗日歌曲，慷慨激昂；写就的每一篇救亡诗篇，振聋发聩，激发了每一个中国人的抗日热情！从这里发出的一道道作战指令，传达到晋中、晋北、冀中、山东、乃至整个华北大地，给日寇以沉重的打击，鼓舞了全军的士气，鼓舞了全中国的抗日运动，掀起了抗日救亡的新高潮！

“伫马太行侧，十月雪飞白。战士仍衣单，夜夜杀倭贼。”1939年10月的一个大雪飘飞夜，朱总司令就是在砖壁村的昏黄油灯下，写下了这首《寄语蜀中父老》的著名诗篇，这首诗迅速成为了响彻中华大地的时代风雷，鼓舞了无数八路军将士英勇抗争、保家卫国。

1939年10月11日，因砖壁村严重缺水，总部临时转移至砖壁西南10公里处的王家峪村，同时砖壁成立留守处，保护留在总部的重要文件和军需物资。直到1940年6月5日，总部再次由王家峪返回砖壁村，开始研究布置震惊中外的“百团大战”。

1940年夏秋，日寇在华北地区实行以“铁路为柱、公路为链、碉堡为锁”的“囚笼政策”，企图分割、封锁、摧毁华北各抗日根据地。为了打破敌人的“囚笼政策”，彭德怀、左权、罗瑞卿和刘伯承、邓小平、徐向前、聂荣臻、吕正操等八路军领导人，经过缜密研究，决定发动一次大的“破击”战役，给敌人以重创。

7月22日，总部相继下达了关于侦察工作和破坏战术的详细指示，要求对每一个攻击目标都要经过侦察，作出计划。对需要特殊破坏技术的水塔、隧道、桥梁，还要求派出便衣组，配以技术人员出动，以计算药量和作业。决定总破击的时间为8月20日20时。

20日20时整，各兵团按预定时间发起攻击。各路指战员如猛虎下山，按照部署迅速向敌人控制的据点、车站、桥梁、碉堡发起攻击，枪炮声、爆炸声，几乎同时响彻在正太路、同蒲路、平汉路、平绥路等交通线指定地段的上空。

8月22日午后，作战科长王政柱汇报实际参战兵力：正太路30个团，平汉线卢沟桥至邯郸段15个团，同蒲线大同至洪洞段12个团……共计105个团。王政柱话音刚落，左权说：“好！这是百团大战，作战科要仔细查对确数。”彭德怀说：“不管是一百零几个团，就叫百团大战好了。”当即一起拟电发各兵团，并报中央军委，将此次破袭战役定名为百团大战。

百团大战先后经历了两个主动进攻阶段和一个反“扫荡”阶段。第一阶段 （1940年 8月 20日—9月 10日）主要是切断公路，使敌华北交通线陷于瘫痪。第二阶段（1940年9月22日—10月上旬）八路军继续扩大战果，摧毁交通线两侧和深入各抗日根据地的敌伪据点。10月6日至1941年1月24日，为百团大战第三阶段，主要任务是反“扫荡”。

在百团大战中，八路军总计进行了1824次大小战斗，毙伤日军20645人、伪军5155人，拔除日伪军据点2993个。破坏铁路 474公里，公路1500余公里，桥梁、车站、隧道等260余处。粉碎了日寇的“囚笼政策”，振奋了全国人民的抗战信心。

总部驻扎砖壁期间，战斗间隙，朱德、彭德怀、左权等首长们，还经常利用和老乡们一块下棋、看戏、收割、打场、推碾子等机会作宣传，组织群众，帮助群众解决困难，发动群众积极抗日，人民的抗战热忱空前高涨。当时只有12万人的武乡县，就有9万多人参加了抗日群众团体，有3000多人参加了八路军。

为了战胜日军和国民党顽固派的军事进攻与经济封锁，减轻人民负担，总部首长经常亲自参加和领导开荒种地、植树造林、兴修水利等生产自救运动。至今，当地都还留有“连心碾”“将军榆”“八路池”“军民坝”和总部球场等红色遗址，成为砖壁村永远的财富。

1940年11月1日，来自黎城、襄垣的日寇集结，向砖壁、东堡地区进犯，3日，八路军386旅在蟠龙镇大陌村对日军展开阻击，开始了砖壁保卫战。4日，总部被迫离开砖壁，转移至辽县武军寺。

第三次进驻：左权将军追悼会

“百团大战”后，日军加紧对八路军和根据地的“扫荡”和报复，抗日战争进入最困难的时期。

1942年春，日军3万多人发动对太行、太岳山区根据地的“五一大扫荡”。5月22日，彭德怀、左权命令主力部队突出包围圈，转到外线机动作战。主力开拔后，敌人通过电讯情报技术发现了八路军总部这个密集向外发送电话、电报讯号的中心，即以重兵合围。

24日晚，总部机关乘黑行动，准备往河北、山西交界的山区进发，连夜绕过日军三道封锁线，到达辽县麻田十字岭，暂时驻营休息。

25日天刚亮，敌人一万余人突然扑向十字岭。面对敌机的轮番扫射、轰炸，缺少实战经验的非战斗人员吓得在炮火中满山乱跑，左权不得不站在高坡指挥大家镇定，抓紧通过封锁线。下午5时，当左权率最后一批同志冲到距十字岭顶峰十几米处时，敌人的又一颗炮弹在他身旁爆炸，弹片击中了头部，年仅37岁的左权将军牺牲了，他的右手还握着最喜爱的左轮手枪。牺牲后，尸体带不出去，又怕鬼子发现，就草草掩埋在十字岭的一个隐蔽处。

25日晚，先期突围的彭德怀在距离十字岭约15公里处的一个小山村里焦急地等待着左权带领队伍前来会合，等来的却是左权遇难的消息。“你爸爸一定知道，那次敌人打的第一颗炮弹是试探性的，第二颗炮弹准会跟着来，躲避一下还是来得及的。可你爸爸为什么没有躲避呢？要知道，当时的十字岭上正集合着无数的同志和马匹，你爸爸不可能丢下部下，自己先冲出去。他是死于自己的职守，死于自己的岗位，死于对革命队伍的无限忠诚。”《左权传》中引述了彭德怀对左太北说的这段话。

左权牺牲3天后，获悉确切消息，毛泽东当即提笔复电刘伯承、邓小平转彭德怀：“感日五时电悉。总部被袭，左权阵亡，殊深哀悼。”“名将以身殉国家，愿拼热血卫吾华。太行浩气传千古，留得清漳吐血花。”朱德悲愤交加，赋《吊左权同志在太行山与日寇作战战死于清漳河畔》诗悼念左权将军。

追悼会上，野战政治部主任罗瑞卿在墓前说：“给烈士们行礼并没有完事，今后还要做三件事情，第一件是报仇，第二件是报仇，第三件还是报仇。”一时间“为左权报仇，誓将抗日战争进行到底”的呼声响彻天地。

8月26日，为纪念左权将军，辽县改为左权县。

需要说明的是，左权殉国后，当时的八路军方面并没有马上报道这一消息。为了迷惑日军，经彭总批准，只在6月2日的战报中增添了一则消息：左权副参谋长在太行军区第六军分区某地伏击敌人的胜利作战中不幸牺牲。此后一段时间，延安和其他地方的报纸，均以此道到左权牺牲的日期。

1942年5月反“扫荡”后，彭副总司令率领总部机关于农历初六第三次进驻砖壁村，前后驻扎20天左右。“左权将军牺牲后，彭总十分怀念他，就率总部搬回砖壁他们曾经一起驻扎的院子。回到砖壁后，因睹物思人，彭总又常常在左权将军住过的后院恸哭不已，加上战事需要，差不多20天后，总部再次离开砖壁。此后再也没有回来过。”曾有多位老八路向崔韶光讲述过彭总第三次返回砖壁的原因。

在砖壁举行了左权将军追悼会后，彭总便率总部离开砖壁，前往太岳区，后又返回麻田驻扎，直到抗战胜利。

至此，八路军总部也结束了在砖壁村248天的驻扎历史。

责任编辑：唐旭 最后更新：2016-07-16 15:5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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