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地探访“长城抗战”战场
2016-09-03 14:34:59  来源：刊于《瞭望》2015年36期 记者  点击：  复制链接

　　■ 82年过去了，在长城抗战地，英雄们的传奇和精神并没有被遗忘。而今，只有依靠众志成城的精神和先进的科技、强大的国防，才能铸成新的长城

　　“万里长城万里长，长城外面是故乡……自从大难平地起，奸淫掳掠苦难当。”耳畔响起《长城谣》的歌声，历史的烽烟仿佛再现眼前。　　

　　喜峰口抗战：日军名誉尽丧于此　　

　　喜峰口是燕山山脉东段的隘口，自汉代以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明景泰三年筑城设关，称喜峰口关。喜峰口关依山傍水，位置险要，易守难攻，是长城的重要关隘之一。　　

　　“喜峰口是关外入关的重要通道，也是连接北平与热河的交通咽喉，日本关东军侵占东三省后，为切断东北抗日联军与关内的联系，扩大并巩固伪满洲国的疆界，进而蚕食华北，决定攻占热河、古北口以东的长城一线，伺机占据冀东。”长城抗战研究者曹建民说。　　

　　1933年3月9日，国民革命军第二十九军奉命接管喜峰口长城的防务。10日，二十九军与日军在喜峰口附近激战，时任二十九军三十七师第111旅副旅长何基沣在回忆录中写道：“几处高地，得而复失，失而复得，来回拉锯，杀声震天。我军士兵，多数都不愿携带步枪，因为背着步枪上下山地，行动不便，他们只愿多带手榴弹，提着大刀，便于杀敌。”　　

　　为克服敌我双方力量相差悬殊的劣势，12日夜，一支由王长海、董升堂等人率领的500人组成的“大刀队”绕至敌后，偷袭日军骑兵的宿营地。进入营地后，大刀队员们用大刀砍，投掷手榴弹，日军在黑夜中突遭袭击，乱成一团，大量日军被砍杀。　　

　　时任二十九军三十八师第224团团长董升堂在回忆录中记述了当时的情形：“我军乘敌混乱，挥舞大刀，砍杀不少敌兵。虏获的战利品，凡不能携带走的重武器，均以集束手榴弹毁之。”　　

　　多次夜袭令大刀队声名远播，以致“受此打击后，敌人都戴上钢盔，预防大刀砍头”。当时的日本报刊也不得不承认喜峰口之战是“皇军”的奇耻大辱。　　

　　如今的喜峰口长城，早已看不出当年雄关漫道的险峻。新中国成立后，在这里修建了蟠龙湖水库，大半长城已经没入水下，库区内，村民们养殖淡水鱼，发展旅游业。昔日的兵家必争地，变成了今日的鱼米乡。　　

　　库区移民使这个之前有3000多人的村庄只剩下十几户，90多人。河北省宽城县蓝旗地村76岁村民刘景仁的家就孤零零地立在山脚下。老人每天的任务是为山腰上150多位二十九军将士守墓。　　

　　“二十九军撤走后，留下了150多具牺牲将士的遗体，临走前，部队委托村民帮忙安葬。”刘景仁说，第二天，村子里15岁以上的劳动力全体出动，把遗体埋葬在没门山中。　　

　　苍松翠柏掩映下，没门山半山腰一座半径约2米的土丘坟静默地对着幽静的山谷。一块短小的木牌上用毛笔写着：“国民革命军二十九军阵亡官兵之墓”。　　

　　曾参与掩埋烈士遗体的97岁村民刘景万回忆说，当时天气寒冷，土地冰冻，村民们点起柴火，一边解冻土地一边挖坑，最后将将士们安葬了。“他们留下许多大刀，怕被日本人发现，我们把这些刀藏在了一个山洞里。村民们都把那个山洞叫藏刀洞。”　　

　　80多年来，村民们默默地守护着这个忠魂安葬地，抗战期间，没有一个人走漏过消息。村支书刘振彪说：“每逢春节、清明等节日，村民们都会到坟前为将士们烧纸、添土、栽树。是这些将士帮助老百姓打鬼子，村民们谁都没忘了他们。”　　

　　古北口鏖兵：激战中的激战　　

　　“大好男儿光争日月，精忠魂魄气壮山河。”北京市古北口镇南关外国道西侧，一座高6米、底部直径15米，用黄沙土堆积而成的高大墓丘里，安放着360位国民革命军的英灵。墓前，一座黑色大理石墓碑上镌刻着“古北口战役阵亡将士公墓”字样。不远处，群山巍峨，雄关矗立，当年作为主战场的古北口长城肃立在山脊上，无言地记录着那段苍凉悲壮的历史。　　

　　古北口位于承德、北平（今北京）之间，是连接东北与华北的主要关口之一。它南距北平只有250多里，是东部长城各关口中距离北平最近的地方。自古北方入侵之敌只要攻占古北口，即可直驱北平城下，因此古北口素有“京东锁钥”之称。　　

　　1933年3月4日，日军占领承德后，主力第八师团全部及骑兵第三旅乘势南下攻向古北口。驻守古北口的东北军六十七军寡不敌众，节节败退，形势危急。蒋介石抽调中央军第十七军北上，开赴古北口前线。11日，日军以飞机轰炸和猛烈炮火向龙儿峪阵地、将军楼阵地及古北口正面长城阵地发起总攻。遭遇第十七军顽强抵抗。此后，一直到5月14日，双方在古北口、南天门、大小新开岭一带前后恶战两个多月。据保守估计，古北口抗战共毙伤日军5000人以上，自己伤亡八九千人。古北口之战是长城抗战战时最长、战事最激烈的战斗。　　

　　据参与战争指挥的十七军将领杜聿明、郑洞国、覃异之等人的回忆录记载：“既无坚固阵地可凭，友军又不协力抗战，加以官兵政治训练很差，虽有抗日爱国的热忱，而无对日作战的经验与技术，以故伤亡极重。但敌自侵入热河以来，又一次遇到顽强抵抗的中国军队，不得不承认这一战役为‘激战中之激战’。”　　

　　长城抗战最终因寡不敌众失败，国民革命军5月14日全部撤离密云。5月31日，南京政府与日本签订了丧权辱国的《塘沽协定》。古北口战事结束。　　

　　“古北口长城抗战结束后，古北口东南两关，大街小巷内尸横遍地，牺牲的将士由群众掩埋在菜窖里。后来国民党中央政府起运500具尸骨赴蚌埠立墓安葬，当地群众从山谷田野中收殓了360多具十七军将士的尸骨，集中安葬在这里。”承德长城抗战研究会副秘书长李焕强说。　　

　　由古北口镇出资兴建的古北口长城纪念馆里，陈列了许多当年抗战的遗物和文献资料。51岁的古北口村村民王玉莲是纪念馆的一名解说员，在这里工作了6年多的她原本是当地的农民，“刚来的时候对这段历史也不是特别了解，就是听老辈人讲过。后来自己查资料、买书，被这段历史和这些为抗战牺牲的烈士们感动了。”　　

　　王玉莲小心翼翼地拿出几本红锦缎面的留言簿，上面写有当年指挥和参加过长城抗战的将士徐庭瑶、吴超征等的家属前来参观时的留言。　

　　王玉莲回忆说，2010年清明节前的一个傍晚，她和同事正准备闭馆回家，一个女孩从北京首都机场搭出租车赶到馆里。女孩是吴超征的孙女，从香港飞到北京，就是为了来祭奠祖父。王玉莲破例重新把展馆打开，给女孩讲解古北口抗战的历史经过。　　

　　“女孩千里迢迢，就是为了祭拜爷爷。我跟她说，你放心，吴超征是你的爷爷，也是我们的爷爷，只要我们逢年过节吃饺子，一定也让老人家吃上饺子。”王玉莲说，从那时起，每年大年初一，她都从家里煮好饺子送到将士公墓前，祭奠英灵。　　

　　以史为鉴：把我们的血肉铸成新的长城　　

　　盛夏的蟠龙山草木葱茏。登上将军楼，起伏连绵的明长城沿着山脊向两侧蔓延，无远弗届，让人浩叹这项中国古代第一军事工程的伟烈雄峻。　　

　　晴空万里，不见当年弥漫的硝烟，只有斑驳的墙体上布满的弹坑，永远印刻下那段悲壮的历史。登上城头，长城如一条苍龙升隐在莽莽苍苍的群山间。喜峰口长城下，烟波浩渺，不时有鱼儿跃出水面，游客们在游船上拿起相机，留下秀美山川和难忘的瞬间。历史似乎正在渐渐远去，但历史又不容否认和忘却。　　

　　“长城抗战应该是长城最后一次发挥它的军事用途，像古代中国一样，人们以它为屏障，抵御外敌入侵。然而，没有强大的国防，没有先进的科技，再高的城墙终究抵不过敌人的现代化武器。”长城抗战历史研究者曹建民说。　　

　　中国近代史料学会副会长王建学说：“长城在历史上起到了抵御外侮、保家卫国的重要作用，千百年来，长城也已经成为中华民族的精神图腾。但随着工业文明进程的加快，传统的军事工事在敌人的飞机、坦克等现代化武器面前形同虚设。如今，只有依靠众志成城的精神加上先进的科技、强大的国防，才能铸成新的长城，保家卫国，不再重蹈历史的覆辙。我们珍视和平，但必须要不断增强捍卫和平的能力。”　　

　　8月15日开始，中国长城学会在长城沿线的北京、河北、辽宁、山西、天津、内蒙古等17个省区市陆续发起大型群众性“长城爱国活动”，其中一项重要内容是众人高唱国歌。当雄壮的《义勇军进行曲》一次次回响在长城内外，万千中华儿女心中禁不住再次热血澎湃。　　

　　“80年前，抗战期间诞生的《义勇军进行曲》激励着千百万中华儿女众志成城，为夺取抗日战争的伟大胜利前赴后继，英勇奋斗。‘把我们的血肉铸成我们新的长城’，举办这样的活动，就是希望大家在歌声中铭记中华民族曾经苦难深重的历史和先烈们不屈不挠的抗战精神，从而激发公民的责任感、凝聚力和爱国热情。”中国长城学会国际交流部主任韩国伟说。

责任编辑：何青龙 最后更新：2016-09-03 14:4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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