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的“人偶外交”最早可以追溯到上个世纪20年代。当时围绕铁路权益和殖民地划分等问题,日美两国摩擦不断。1924年美国颁布的移民法案更是引发了轩然大波,日本国内掀起了声势浩大的反美浪潮。不过,在民间依然有不少人期望能够修复两国关系,美国传教士古利克(Sidney Lewis Gulick)就是其中之一。古利克隶属于全美基督教协会,长期在日本从事神学教育工作,是一名亲日派人士。他认为要扭转成年人的偏见极其困难,但孩子们却不同。孩子们生来温和友善,只要给他们交流和学习的机会,就能够成长为襟怀宽广的人。
1926年,古利克在全美基督教协会的帮助下创立了世界儿童友好委员会(Committee on World Friendship among Children),提出了面向日本的“人偶计划(Doll Project)”,希望通过儿童间的友好交流达到改善美日关系的目的。古利克的“人偶计划”获得了美国各个学校、教会以及慈善组织的积极响应,短短一年就募集了12739个人偶。1927年春,人偶们漂洋过海来到日本。每个人偶都有自己的名字,还随身带着车票、船票、护照、衣物和美国孩子们写的信。这些人偶一到日本,就受到了民众的热烈欢迎,被亲切地称为“蓝眼睛的人偶”。看到民众反响如此热烈,原本不愿出面的政界人士也转变态度,纷纷参与到有关人偶的各种活动中来。1927年12月,作为回礼,日本方面精心准备了58个日本人偶送往美国,同样附上了车票、护照、茶具以及日本孩子们的亲笔信。这些日本人偶在美国同样引起了积极回应,广受好评。
“蓝眼睛的人偶”科内塔
不过太平洋战争爆发后,日本国内对“蓝眼睛的人偶”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每日新闻》1943年2月的一篇报道中甚至将这些人偶称作“可怖的、虚伪的亲善使节”,应当“毁掉它们,烧掉它们,把它们扔到海里去”。由此可见,“人偶外交”虽然一定程度上能够促进民间的友好交流,但其作用也仅限于此。当时日本和美国的冲突,本质是国家利益之争,只靠精美的玩偶是解决不了的。当然,这是后话。
1943年2月,日本《每日新闻》号召销毁“蓝眼睛的人偶”的报道
1932年3月,伪满洲国成立,溥仪作为“执政”粉墨登场。次年6月,为祝贺伪满“建国”一周年,日本特意定制了60多个人偶,作为“日满亲善人偶使节”,赠给溥仪夫妇、伪满官员以及当地学校。这些人偶高2尺2寸,由日本一流人偶师制作,胸前写有“共存共荣”的文字。人偶身上穿着精美的振袖和服,全部由东京各女子学校的学生缝制。同时,由“日满中央协会”下属机构“日满妇女协会”选派17名代表组成使节团,携带这些“亲善人偶”访问伪满。
1932年3月,溥仪就任伪满“执政”仪式
那么,日本赠送“亲善人偶”的行为是否可以视作是日美“人偶计划”的延续呢?答案是否定的。日美的“人偶外交”是两国在平等基础上进行的友好交流,而伪满洲国是日本扶植的傀儡政权,首先在地位上就不对等。再者,所谓的“日满亲善”和“共存共荣”,也绝非字面上那般充满善意。早在1932年5月,伪满洲国成立两个月后,伪满政府就向日本派遣了“满洲国少女团”。成员从伪满境内的日本人、朝鲜人以及中国人当中选拔,其目的“不仅在于日满亲善,而是要向日本的少男少女们宣扬满洲国的建国精神”。9月,作为回礼,日本从国内精心挑选了15名小学生,组成“学童使节团”访问伪满,向“执政”溥仪及官员赠送“建国人偶”,庆祝伪满“建国”。
在前往伪满的途中,学童使节特地排练了一出话剧,剧名叫《竹笋的春天》,由随行管理员田村千世子编写,大意是“满洲的竹笋努力想要冲破土壤,然而西伯利亚的寒风、满洲厚厚的积雪和黄土阻挡了它。这时,温暖的阳光洒下,天空下起了春雨,竹笋一个接一个破土而出。于是阳光、春雨、竹笋一起愉快地唱起了歌”。显然,这里的“竹笋”指的是伪满洲国,“阳光”指的是日本,寓意伪满洲国的发展离不开日本的“守护”。由此可见,所谓“日满亲善”并非平等的交流,而是日本对伪满洲国居高临下的“指导”;所谓“共存共荣”,也只是对其侵略行为的美化罢了。
儿童与人偶,美好与纯真的意象之下,是侵略者的野心和阴谋。
不知照片中的溥仪当时内心是何感受呢?
责任编辑:李艳萍 最后更新:2020-07-03 16:46: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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