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沙大火·综合回忆〗长沙大火——第三次狼狈
2019-10-24 10:54:24 来源：郭沫若 点击： 复制链接
靠着张肩重的奔走,和押运行李先到下摄司的人接上了头。
接着和周公、洪深也陆续见面了。
周公是同叶剑英一道逃出的。八路军办事处已经疏散就绪了,剩下周公和剑英两人打算静静地休息一夜。他们太疲劳了,睡得很熟。在大火中被闹醒了,想从大门出来,停在门外的小汽车却不见了。再折回后门时,后门附近也着了火,两个人两手各提着一只重要的提箱,便从大火中冲出。走到半路上才搭上了我们的一部卡车。
洪深是乘着那部又哑又瞎的破卡车逃出的,剩下的行李已经来不及装车了。他乘在破卡车上,据他说:一手提着铅桶,一手拿着个手电筒,时而打打电筒代替头灯,时而敲敲铅桶代替喇叭。开到半途,卡车抛了锚,便把它丢掉,走路赶来了。
周公十分愤慨。他向来是开朗愉快的脸色,对于任何人,处到任何难局,都绰有余裕的恢宏的风度,在这一次,的确是表示着怒不可遏的神气。汽车不见了,还是小事;长沙烧成那样,不知道烧死了多少伤兵、多少难民,而敌情怎样却是一点也不清楚。这些,我相信,就是使得他不能不愤慨的原因。
他把处理三厅的意见向张肩重指示了一番,于是又拉着我和剑英两个乘着卡车,折回长沙去,想探看一下究竟。
公路上的车子跑完了,逃难的人还在路旁拖着疲倦的脚,但也没有初出长沙时象水破闸门一样的拥挤了。铁路上有一串列车被两个车头拖着,象恐龙的角鳍那样,车外都载满着人,在慢慢地爬。我们折回到离长沙不远的一段高地上,那儿是有一座关帝庙的,大火正在加紧燃烧。长沙全城笼在一丛火烟里,那火烟的威势好象要把整个的天宇都吞灭。
看来,敌人是没有进长沙的。周公感慨着说:假如敌人是进了长沙,那一定要穷追的,不会全没有动静…
再前进也探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我们又乘上卡车折回了沿途收拾了不少三厅的掉队的人。我们发觉,我们的撤退计划的另一部分也意外地失败了。
这一部分的失败,领队的寿昌是不能推卸责任的。
寿昌是长沙人,平时的生活很重纪律,能走路更是有名。
他自加入三厅后,始终都穿军装,马裤上套一双长统马靴在厅里每天一清早起来便率领着第六处的附属队的朋友们作早操,早操后再开始办公。对于他的军装和早操,有好些过惯了浪漫生活的朋友在背后还说过一些闲话。
其实能这样整军经武,作为一个文化人,用以矫正文弱的积习,倒是值得称赞的。因此在撤出长沙时把步行的队伍让他领率,大家都觉得他能胜任。临行时他的气宇很轩昂,也充分表示着他有胜任的自觉。
然而文化人的积习毕竟太深,尽管有全身的戎装和马靴也管勒不住。孙中山诞辰那一天,天气很好。队伍一出城,——和大自然的风光接触,于是文人气习便解脱了羁绊。据说,沿途都在游山玩水,遇到有什么风景好的地方,便停下来流连流连,或绕道去牵就牵就。有的人又喜欢照相,第六处的摄影同志随处在拍照,以留纪念。就这样,一个队伍弄得五零四散了。
这一失败,严格地说,比大火中的狼狈还要厉害。有好些走散了的人,或者跑进了湘潭城,或者呆在沿途的农家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一直到了第三天,才把他们收集齐了。
坐火车的一批是13日的晚上才到达下摄司的,他们的遭遇又是另一种狼狈的情形。
据乃超告诉我,火车是在大火当中才开出来的。开车的时候有好些伤兵在车站上打滚,想爬上车,但没有办法搭载。车由两个车头拖着,爬得很慢。有的地方两边两岸都是火,车就从那火巷中爬出。坐在车上的人,只好把头埋着,连脸都炘得不能忍耐了。一车子的炮弹和汽油,幸亏没有爆炸。长沙车站丢满了东西,我们的笨重公物,不用说也全丢掉了。
郭沫若
责任编辑：李谷灿 最后更新：2019-10-24 10:56: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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