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日寇在中国犯下的罪行,国人一般只记得南京大屠杀。其实,日寇铁蹄所到之处,山河破碎,生灵涂炭。
在距我老家只有几十公里的湖南南县厂窖镇,日寇就曾在这里制造了侵华第二大惨案,仅三天时间共杀害我同胞3万多人,每天杀1万多人,为二战时法西斯一天杀人数量之最,也是太平洋战争爆发后最大惨案,史称“厂窖惨案”。
1943年,日寇为了打通湖北宜昌至武汉的长江航线,夺取中国的粮仓洞庭湖区,迫使中国政府投降,于5月5日至6月10日发起“江南歼灭战”。“江南歼灭战”共分三期作战,主要是歼灭国民党部队第73军,第44军等部。日军发动“江南歼灭战”后,分多股兵力由湖北进犯湖南,从藕池附近,向石首、华容、岳阳等地,向我的家乡安乡和南县(当时为一个县)水陆进犯。同时配合天上飞机轰炸,最后在现在的南县厂窖形成一个合围圈。当时,驻守华容、南县、安乡的国民党第73军等部主力1万多人奉命撤退准备西渡常德,以摆脱日军的围追堵截,刚到厂窖,便被逼入这个南北长10几公里,东西宽约5公里的狭长的半岛。被逼入这个半岛的还有湘鄂两省随军涌来的2万多难民,其中包括一部分公务人员、学校师生等,加上当地居民2万余人,整个厂窖垸被包围的军民共有5万余人。洞庭湖区只有芦苇荡和荷塘可藏身,但包围圈中人口密度太大,我同胞几乎坐以待毙。5月9日至12日的三天里,灭绝人性的日寇在厂窖残酷杀害中国军民3万多人,摧残致伤3000余人,强奸妇女2000多人,烧毁房屋3000多间,炸沉、烧毁船只2500多艘,震惊中外!如今,这里留下了“万人坑”“血水库”等许多地名。现在被叫作“血水库”的黑洲子,在厂窖大垸西部,当时有五六千名难民逃到这里。5月10日,日军飞机朝这里投弹扫射,步兵、骑兵往来冲杀,共杀害我同胞3000多人,鲜血染红了河水。5月10日下午,瓦连堤的百姓遭到日军追捕,60多个难民躲进了杨凤山屋场。日军将其中20多个妇女赶进一所民房,连人带房烧了个精光,又将30多个男人和小孩逐个捆绑成串,用刺刀押着,赶到附近水塘里,全部淹死。瓦连堤边的肖家村27户人家共129人,被日寇全部杀光!如今,人们把这段堤叫作“绝户堤”。农民毕成举的小孩不满两岁,被日军用刺刀挑起举着取乐。农民肖长清眼有毛病,日本鬼子他带路,他说眼力不好不能带路,惨无人道的日寇就用刀剜出他的双眼。幸存的肖家湾村村民吴桂清回忆说:“当时我才10岁,我亲眼看见一位20来岁的姑娘拼命反抗,就被鬼子倒插在水沟烂泥中,然后掰开双腿,举起东洋刀从中劈成两块!一个15岁的少女在自家屋后竹坡里被4个鬼子轮奸,全身被捅14刀!
一个月以后,国民党《阵中日报》的记者袁琴心来到厂窖,她看到的是“两岸烧焦的船,像晒鱼一般的摊摆着。”“厂窖河里的死尸,简直使船只不能通过。只要船身往河里一动,前后左右都翻出死尸来,腐烂的肉浆,会将船身四周粘着。草草掩埋的尸体,数十人或百余人共墓一穴,到处都有。现在经过,犹闻臭气,骸骨且有被雨水冲露在外面的,真是悲惨啊!”
6月6日,《阵中日报》刊发了报道:“此次厂窖、鸡窝岭、丁家洲、肖家湾一带,被惨杀军民同胞,为数万人以上,该地同胞均已全部杀光,无幸存者,河水为之变色,迄今死尸仍未全部掩埋,当日河内之浮尸,有如厕内之蛆虫,无从估计数目。此即中古时代所作之‘血洗’,今日亲见于厂窖丁家洲者。”
6月26日《国民日报》也发表了记者兰天所写的《滨湖浩劫记》,称厂窖惨案堪比“扬州十日”,“惨遭屠杀达数万之多,满地尸首,河水为赤,浮尸断流,惨绝人寰。有一船夫头部被砍12刀,胸前4刀,背后3刀,极人间之悲惨。”
我小时候在村里常听老辈人讲那段历史,村里还有很多人的身上存有刀伤枪伤。我父亲就被鬼子抓住过,那时他才13岁,他被逼着挑东西走了十几里,结果一个说东北话的鬼子放了他。那鬼子告诉我父亲,他是满州人。可以想象当那鬼子开口说中国话时,我父亲是何等惊讶!直到上世纪七十年代,少年时代的我参加生产队劳动,还从一些地方挖出过汉阳造步枪的剌刀,国民党军人的尸骨。只要提起日本鬼子,乡亲们莫不切齿痛恨!
去年五月,我和画家崔建湘先生在一次旅行中聊起了这段历史,崔先生家在洞庭湖区的汉寿县,离厂窖也只有几十公里,他决心用画笔重现这段历史。崔先生告诉博主,他特地到了厂窖采风,采访了一些幸存者。回来后却久久不愿提起画笔,他说每当提起画笔,那些惨景便会浮现眼前,眼前全是血,耳边全是惨叫声,握画笔的手便不由得颤抖起来。直到最近,历经大半年时间,他才完成了870X190厘米《厂窖惨案》巨幅油画创作。现在,我们虽然中日友好,但是,我们的国人千万别忘了屈辱的过去,忘记历史就意味着背叛,而且也必将重复悲剧。 (油画作者:崔建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