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军老兵回忆“九一八”后东北抗日二三事
2014-09-19 10:26:19 来源：水煮百年 点击： 复制链接
一九三一年春，我在吉林军二十六旅七十七团当战士时，被调入吉林省政府成立的教导队受训(住在江北)。当时教导队有学员二百余人。三一年的九月十八日，侵华日寇突然进攻沈阳，继陷长春，全国民众，人人愤慨。我所在部队之爱国官兵皆义愤填膺，对日寇的侵略暴行深恶痛绝。然而爱国官兵的爱国之心，报国之志，却由于蒋介石的不抵抗主义和部队内贪生怕死的军官的投降活动，受到了重重挫折和干扰，走上了一条艰难曲折的抗战道路。
一、官长开门揖盗 士兵愤懑不平
大约在九月二十日夜十点钟左右，人们已经进入梦乡，突然紧急集合号声响起，学员纷纷一跃而起，快速着装。官长命令不准打背包，快到库房领武器，每人领到一支步枪，两袋子弹。有的还领到轻机枪。大队长曹子丰宣布，“我们队伍马上撒出城外”。学员们谁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结果是：敌寇未至，我们先逃之夭夭，退避三舍了。令人发指的是官长不仅不准带行李，连御敌武器平射炮也勒令抛入井中，这些官长们竟丧心病狂到此种程度，真使我们痛心疾首。可当时战士们既不明真相，亦无可奈何。就这样部队经过了一夜的急行军，天亮后抵达了吉林北乌拉街才宿了营。部队在乌拉街休息了一天，晚上，官长命令全体学员到大队部集合。我们的部队被带到大队部门外，喝令我们架枪，并将子弹袋挂在枪架上。然后均皆进入大队部所驻的大院内，当全部进入之后，就听沉重的大门“咣当”一声被严严的关上了。这是怎么回事，弄的人人惶惑不安。隔一会，大队长曹子丰出来训话，他说：“奉熙参谋长命令(吉林督军张作相当时为其母办寿回锦西老家去了，其职务暂由督军府参谋长熙洽代理。)我部已与日军交涉好了，大家先把武器缴回，然后，各回原驻地待命，不得擅自妄动。”我们听后都目瞪口呆。所发的一支破枪还被缴了械，各个赤手空拳，还拿什么打日本鬼子呢？当时都气塞胸臆，痛哭失声，有的大骂上峰混蛋。尤其，对熙参谋长恨怨之词犹多，骂声炽烈。有的说他不是中国人，说他是大汉奸，出卖了吉林。日本人一枪未放就占了吉林，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果不其然，当满洲国成立时，这个熙某人当上了奸佞国务大臣。大概即是由此出卖中华国土，而对日寇有莫大之功，所换来的罢！
二、夺回武器 寻求抗日
我们学员被缴械返回驻地后，各个垂头丧气，大家都没主见，乱哄哄一团，众说纷纭。正在这时，突然传来一个好消息，说有位同学在缴械架枪时，却偷偷的把枪藏起来了。又说：“我们被缴的枪，已由大队雇了几辆大车装好，准备运往吉林。”负责串联的同学和大家约定，全体准备好，夜里以枪为号，一齐到城外将枪劫回来。大约在深夜零点左右，真有几声清脆的枪声响起，早就准备好的同学们，向着枪响起的地方跑去，见到有几辆大车，载着我们被缴去的武器。大家纷纷动手拿枪，我也抢了一支步枪，两袋子弹。随后，便都返回了驻地。枪是拿到了，可以后又怎么办呢？有人提出：“我们不要散，大家在一起，拉杆子。”我当时心里想：时值国难当头，我们刚刚拿回已丢掉的武器，正好身赴战场同鬼子拚个你死我活，驱逐日寇，恢复祖国大好河山，拯万民于水深火热之中。国罹灾难，而不思报国，却有人想去当土匪，真乃民族的败类，妄活人世，愧对烈祖烈宗。我于忧愤盛怒之下，个别找到我们部队同去的几个人，我主张绝不去当土匪，我们最好是寻找自己原来的部队，他们也都赞成。就这样，我们一行七人，携带一挺轻机枪，六支步枪，便悄悄离开了他们。于八月中秋节那天，来到了榆树县城，住在一家招待来往军人的小客店里，店主人极其热情的接待了我们。第二天，当地县长派人来同我们洽商，劝说我们：“你们回部队路途较远(所在部队在牡丹江东铁岭河)，路上不便，要求我们把枪留下，因地方也需枪用，每枝步枪给100元、机枪给200元。如果将来部队需要可派人取回。”就这样，我们核计后同意了，拿到钱便改乘火车回到部队驻地牡丹江。回队后，我被提升为机枪连司务长，随队转向抗战道路。
三、爱国者转向抗日救国军
在“九·一八”事变后的九月二十日晚上，所有吉林部队，都先后接到熙参谋长两道命令：第一，当晚撤离吉林城；第二，交出武器的部队可一律回原驻地待命。这样一来，部队就开始混乱，走向分化，少部分真的执行了命令，走上投降日寇的通路。绝大部分成营连的拉出来，奔上抗战之路。也有的三五成群各奔他乡，自谋生路去了。我知道吉林督军张作相的卫队团三十四团就是被该团冯占海紧紧掌握起来，以后演变成为吉林抗日救国军的主力。冯本人成为抗日时期东北名将。当时，辽宁省有邓铁海，吉林省有冯占海，黑龙江省有马占山，以吉林、黑龙江两省声势最大，当时曾有“一马占山、二马占海”之谓。我们在的二十六旅七十七团全部转向冯占海的抗日救国军。我还知道，吉林某团有位营长叫赵文斌，在缴械时把全营官兵带出来，以后投入冯占海抗日救国军里当了旅长。
四、参加阻击日寇进攻哈尔滨的战斗
“九?一八”事变后的农历十二月间，日军长驱北上进攻哈尔滨。当时我所在的吉林军二十六旅七十七团，旅部驻在哈尔滨“上号”，团部驻牡丹江东、铁岭河。旅长叫邢占清，团长是赵秋航。因为熙洽参谋长控制了吉林军政大权，为讨好日本人，将主张抗日的二十六旅旅长邢占清撤掉，把其亲信、驻一面坡四十一团团长刘某升任旅长。我们团长赵秋航赶赴哈尔滨祝贺新旅长到任。在他离队的第二天晚上，原来被撤的邢旅长，秘密派其副官长来到七十七团驻地，持邢旅长的委任状，委第一营营长应占斌为七十七团团长，并调动应营长所辖一营的四个连，在全团驻地担负警戒，以防不测。然后，召集全连以上军官开会，宣布：应占斌就任团长职务，并恢复原邢旅长的职务。而将熙某亲信赵某人拒之门外。那时我是机枪连司务长，没过几天，我团便奉命开赴哈尔滨，参加抗日战斗。当我们部队由铁岭河车站起行时，很多朝鲜族老乡和朝侨汇集在车站为我们送行，祝愿我们打败日本倭寇。
我团匆匆赶至哈尔滨后，在哈南顾乡屯未及筑防御工事，当晚便与日军发生战斗，我当时负责全连军事供给，除让阵地上战士吃饱吃好外，并保证运送充足的弹药。战斗异常残酷激烈，日寇以陆、空军联合猛攻我军阵地，而我军在既无空军，又无炮兵的劣势下，同仇敌忾，顽强抗敌一昼夜。最后，终因后继无援，与敌武力悬殊而败北。在退却中，最使我感动的一件事，就是有很多当地老幼男女和俄侨，自动拿出慰劳品，大部分是食品，也有毛巾、香皂等日用品，拦住我们硬往手里塞、兜里装。当时我竟被此场面感动得落下了热泪。
五、吉林抗日救国军的初步组成
一九三二年旧历正月间，哈尔滨抗日战斗失利后，部队纷纷东撤，由吉林军中的丁超、李杜两位旅长组织“吉林抗日救国军”司令部，他们二人任总司令，住在佳木斯，任命冯占海为副总司令，住在依兰县。经日本关东军几次大扫荡，总司令部被搞垮了。而一部分部队被迫逃往苏联，由苏联当局将这部分人转送新疆，后被盛世才所利用。这些人中大多是东北人，抗日胜利后，由新疆返回时各个弄得狼狈不堪。我们其余部队则在冯占海领导下，继续坚持抗日战争。
我于哈尔滨抗日战斗后，便离开了七十七团，投入冯占海部，当上尉参谋。这时期，冯部发展很快，除收容原吉林、长春逃散的部队，编成几个旅外，还收编吉林名匪宫长海(外号宫傻子)、姚秉乾两部，编成两个旅。在对日战斗这些旅都起到了很好的作用。当时我们活动的地区是，哈滨东南，吉林以北，舒兰、榆树、五常一带。一九三三年约七八月间，有一次，我们在榆树北，正当行军途中，突遭敌机轰炸，部队在毫无准备，又无隐避处的情况下伤亡惨重。最不幸的是，在这次敌机轰炸中，我们敬仰的李文光参谋长被炸死了，经我将其尸骸运回，并在村干部协助下，夜间埋在“大岭”地方。我对他是非常敬佩的，他原是蒋军大学毕业生，既干练，平时对人又相当和善。我去冯部就他介绍的。白天轰炸我们的那架日本飞机，在俯冲扫射时被激怒的我军用步枪、机枪所击落，并俘获一名日本驾驶员，每天部队在行动中，都用马车拉着他，大约过了一个月，在一次夜行军中，这个鬼子偷偷用绳子将自己勒死在车轮上。
除了佳木斯附近的抗日部队，被迫逃往苏联外，在吉林内，以冯占海部势力最大，但也不断遇到敌人的反复清剿。我们坚持抗日，附合全国人民的心愿，在民众的支持下，部队终于保存下来了。经过两年的辗转战斗，由于不断消耗而弹药补给困难，因而，处境日趋困难。于一九三三年秋季我们不得不决定冲过中长铁路，向热河境内转移，以便与政府军取得联络并靠拢。我们选择长春北陶赖昭附近为突破口，借夜幕掩护，越过铁路。这一夜我们不仅遇到敌人处处的拦截阻击，加之还要同敌周旋，竟迷失了方向，一夜间往返过了八次铁路，天亮时才发现只走出八里路。而日机又频频出动骚扰轰炸，我军损失较重。过铁路之后，我们经农安、长岭、通辽以北地区，到达热河开鲁县境。司令部住在下洼子，部队分别住在八仙洞附近。这时的热河还未被敌人侵占，东北军热河督统是汤玉麟，我们部队通过汤部电台同驻北平的副司令张学良取得联系，得到弹药补充和经济补给，部队几年来第一次发了军饷，是士兵每人一元，尉官二元，校官以上每人三元。我们在这住了些日子，比较平静，尽管有时遭受敌机空袭，亦损失不大。以后冯占海奉召赴北平去看张学良将军，我以参谋身份随行。张副司令接见我们时，对我们在东北的抗日活动倍加赞扬，并说：“你们部队要好好休整一下，有一天抗日开始，你们部队要走在前面，因为你们的路熟。”他同时表示：“我张学良绝不能和日本鬼子善罢甘休，死也要死在东北抗日战场上。”冯占海也说：“我是军人，愿听从副司令调遣，坚决抗战到底。”我也表示我也是东北人，我绝不甘心日本人侵占东北，杀我同胞， 蹂躏我大好河山。绝不当亡国奴，要和日寇血战到底，我相信总有一天会把日寇赶出东北，赶出中国去！愿在副司令领导之下，做出我应有的贡献。谈话结束后，副司令设宴招待了我们。后张副司令将我部改编为六十三军九十一师，冯占海任军长兼师长(这个六十三军就一个九十一师，军的称号在以后“七七”抗日中被撤销)。我们由北平返防途经赤峰时，遇到日军进攻热河，我军且战且退，到达察哈尔境，沽源康保张北地区，以后奉命进入张家口，到蔚县涞源一带休整。改编九十一师下辖三个旅，即二七一、二七二、二七三旅，每旅下辖两个团另有一个骑兵团、一个工兵营、一个炮兵营、一个辎重营，我被编在二七一旅、七○二团任团长职务。我们这个旅在涞源县城西门外，自己修建一座简易营房，历经两年整训，约在一九三五年春，全师调到石家庄以南，师部位在高邑，部队住在赵县、晋城、柏乡、临城等县。我七O二团就住在临县，在“七七”事变开始之初，我被调任二七一旅任副旅长职务。以后，随队参加抗日战争。
责任编辑：李祖琨 最后更新：2014-09-19 10:28: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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