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甸密支那唯一健在中国老兵：想要个中国身份证
2014-09-30 09:52:17 来源：大公网 点击： 复制链接
图：一走进李光钿家，左边的墙上挂着一张写着“抗日英雄民族脊樑，功昭日月国人共仰”的锦旗 李理摄
文/李理
1942年，为了战胜凶残的日本法西斯军队，10万中国远征军鏖战滇西缅北，一半以上战士英勇就义，如今健在的远征军老兵十分稀少，他们散落在世界各地，至今无人能完全统计出来。70多年过去，本报记者日前在缅甸採访了三位90高龄的远征军老兵，他们在抗日烽火中用青春热血编织了一曲命运交响，令人动容。
“我是中国人，我想安老在中国。”1947年，国民党远征军李光钿为了躲避中国内战而远走异国，定居缅甸。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未改鬓毛衰，今年已94岁高龄的李光钿仍然讲着一口地道的云南宣威话，可回“家”却成为一个很难实现的夙愿。67年来，他唯一的心愿就是回中国。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日本侵略中国，国将不国，正在校读书的17岁雨季少年李光钿毅然选择了弃笔从戎，他说：“我是自愿当兵的，喜欢为国家出力。”1940年参军，1944年离开部队，就是那4年改变了他的一生。
缅甸密支那唯一健在老兵
干瘦的身形，皮肤黝黑，双眼已浑浊但依然有神，白色短袖汗衫，宽松的长裤，脚上穿着缅甸的国鞋──人字拖，若不是一开口说出地道的云南宣威话，李光钿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的缅甸老人。面对记者，他的思绪回到了70年前那场惨烈的战争。
1944年，滇西战场大反攻开始，日本人占领松山已有两年。“那一战太惨了，上级命令，必须一个钟头把山头拿下，否则连长以上统统砍头。”那一年，李光钿22岁，是71军28师83团2营82炮炮排排长。
李光钿是生活在缅甸为数不多的真正参加过一线战斗的中国远征军老兵，也是现在缅甸密支那唯一健在的老兵。
70年前，发生在滇西的松山战役惨烈程度令人咋舌，正是那场战役，成为滇西战场取胜的关键，被称为东方的直布罗陀。“那一战太惨了，阴登山和松山并排在一起，要先攻下阴登山才能到松山。当时阴登山已经被日军占领，到了山脚下，日军火力很猛，攻不上去，因为有军令，大家都拼了命的往上冲。日本人用机关枪‘哒哒哒’扫射，我们一个个从山坡掉下去，摔得血肉模糊，活?的人脸上都被溅上了血迹，后面的人还是接着往上爬，最后我们用炸弹才攻下，死了好多人。”回忆起那场历史上著名的战役，已94岁的李光钿思路清晰，讲的非常平静，可我们却已听得胆战心惊。
战后清点，一片尸山血海，2营死了400多人，日本兵的交通壕里躺满了日本兵的尸体，双方人员伤亡惨重。李光钿因为是炮兵排，在后面压阵，脑部受伤，但侥倖逃过一死。
“我是中国人不是华侨”
不想打内战，害怕国民党军被清剿，这两个原因让伤愈后的李光钿离开了部队，避走缅甸。烧了军服，掩盖战伤，丢弃了一切与军人有关的东西，不敢暴露身份的李光钿在缅甸战战兢兢过起了普通平民的生活，娶妻生子，这一过就是大半个世纪。
走进李光钿的家，那是一座带院子的两层小楼，屋子大门口贴着中国对联，“财似春潮滚滚来，运如旭日腾腾起”，横批“福星高照”，对联出卖了李光钿的中国心。
67年前，走出国门讨生活实属无奈，但李光钿从未忘记自己是炎黄子孙的事实。“我是中国人。”这是在交谈过程中李光钿重复最多的一句话。可现实中，李光钿的身份却有点尴尬，对于缅甸来说，他是一名中国人，而对于中国来说，他是一名旅缅华侨，“我是中国人不是华侨，我是为国家卖过命的人。我没有入缅甸国籍，一直在上税。”对于自己是华侨的说法，李光钿感到很委屈。
因着对祖国的忠贞，不愿加入缅甸国籍，这给李光钿带来了很多麻烦。不仅每年要给缅甸政府上税，一有国内的代表团到访就要被关押，不准搬迁，住在密支那的华侨连城边的伊洛瓦底江都不能越过，哪儿都去不了……几十年里，这些歧视和压迫都无法消磨李光钿的中国心。
然而，李光钿没有任何一个国家的身份证，办不了通行证，“虽然我是中国人，但是却不能回中国，中国回不去，缅甸不想留。”成为李光钿最为焦心的事情。
如果不是那场战争，李光钿会像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中华儿女一样，守在父母身边尽孝，可到缅后断了一切与国内的联系，李光钿无法联系到自己的亲人。1990年，李光钿以华侨的身份第一次回到家乡云南省宣威市落水镇灰洞村，骨肉亲情被阻隔四十多年，回到家乡才知道父母早已与世长辞，妻子也突发急病，病死在灰洞村。李光钿没想到第一次回国竟然如此悲喜交织，带着妻子的骨灰凄凉地回到缅甸，可更加坚定了他想回国的信念。
“胡锦涛给我发了军功章，我现在就想要个中国身份证，不知道政府能不能给我办理？”李光钿从自己的屋子里拿出一个红色绸缎袋子，小心翼翼拿出装在里面的五枚军功章，那是对他远征军身份的肯定，同时也佐证着他是中国人的身份。
“我的孙子孙女都大了，可以替国家做事，希望一家人全部能回到中国。”回国后住在哪里，生计该如何解决，执念于回“家”的李光钿，似乎并没有考虑太多的现实问题。
李光钿的儿子李玉明对于父亲的想法很支持，他说：“如果父亲回国，我们也会跟着回去，因为要照顾他，也愿意回中国生活。”然而，根据中国相关规定，在国外出生的人，即使没有入所在国家的国籍，也是不能回国入籍的，因此李光钿的第三代要回国入籍的想法，基本上是不能实现了。
今天，我们对战争已经无法感同身受，是这些远征军老兵们独自承载了伤痛，他们就是活着的历史，这样的历史正在逐渐凋零。每个中国人都有落叶归根的观念，2014年，一批远征军老兵遗骸回到腾沖，终于了却他们生前的夙愿，而李光钿想回国养老的心愿何时才能实现？
责任编辑：李祖琨 最后更新：2014-09-30 10:1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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