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对敌后抗根据地与游击区开辟建设,在抗战一开始就有全面规划;各战区也有各自具体部署和行动。可以说,国民政府敌后根据地建立时间很早,面积与战绩也不小。让我觉得奇怪的是,敌后抗战史国民党自己也不甚重视,甚少研究成果。史学界几十年来,居然没有一部严谨学术专著论述。
军事委员会对敌后游击根据地重视,由1938年10月在南岳衡山召开军事会议提出。会议确定抗战第二期军事方针,蒋介石在会上提出今后抗战“政治重于军事,游击战重于正规战,变敌后为其前方,三分之一于敌后”的方略。会议根据当时全国战场势态,调整了各个战区部署。其中一项决定便是成立敌后察冀战区和苏鲁战区。
以苏鲁战区为例,战区司令由东北军残部于学忠担任,副总司令沈鸿烈(山东省主席)、韩德勤(江苏省主席)。辖地为黄河以南,长江以北,津浦路以东。但按照其地形,苏鲁战区又明显被陇海铁路划分成南北两大片,一片鲁南,一片苏北。鲁南那块不提,苏北真是风云激荡。
在这一地区游击军有韩德勤第八十九军(辖三三、一一七师、独立第六旅),江苏省保安系统十个纵队;李明扬、李长江鲁苏皖边区游击总司令部所辖十一个纵队;陈泰运苏北挺进军(编成若干个纵队)。此外,还有直属军委军统、中统等特务武装若干,其他民间组织抗日武装更是旗号纷乱,成员复杂。全部人数大约共十六万兵力,统由韩德勤指挥。这些武装利用苏北地区复杂水网、河湖、港汊等有利地形与敌周旋。
华北热河,国民党组织的民间抗日武装。
只是国民军各敌后根据地,无一例外地都是在抗战初期风起云涌,中期萎缩,后期衰败。而其中原因,既有外因,也有内因。
外因是日军开始只顾攻城掠地,将兵力集中在前方猛打,企图逼降国民政府。武汉会战后抗战进入相持阶段。日军回过头,猛地发觉身后抗日烽烟遍地。于是兵力回转,接连扫荡占领区,残酷地清除国民军各处抵抗力量。如第二战区山西太行山、中条山等根据地,鲁苏战区山东鲁中、鲁南以及苏北根据地,都是在日军多次围剿下溃败,残部被迫转移而丧失,这是国民党敌后力量衰败最主要原因。
其二,国军敌后力量,虽然军令上不能做到完全听从军事委员会或战区层级军令。但大体上还是能做到服从指挥,竭力牵制日军以配合正面战场。有时战情所需,即使成建制地全部打残打光,也得听从调遣。比如韩德勤在武汉会战期间,在苏北发起声势浩大反攻以牵制日军。而正面战场方面一旦吃紧,上级指挥机关往往也是顾不上敌后力量留存发展,强令驱使敌后力量作物资与军事最大战斗动员,干一锤子买卖。
国民军敌后力量无法像共产党领导游击队那样,可以开展独立自主游击战,他们无法也不能选择对只对自己生存有利的作战方案。
1944年,云南龙潞游击队。
其三,战术问题,国民军不太熟悉游击战术是一方面;死脑筋好面子也是一方面。国民党敌后军官正规军意识很浓厚,总是觉得自己有守土有责,不愿意扔下老百姓独自去面对敌人枪口。比如韩德勤八十九军,开始时苏北百姓编了小曲唱:国军八十九,不战也不守,敌去我就来,敌来我先走……这本来是游击战精粹所在,但唱多了军官们面子挂不住。如从盐警改编为三十三师胡文臣团守宿迁,不好意思平时吃老百姓茶饭,待到日军一来就找借口跳外线逃跑。他们依城死守,和日军打阵地战,结果全团覆没。
如果聪明点,他们应该一看打不过就逃,军事学术名词叫“跳到外线作战”或者叫“转进”。等敌人退了再回来。
打游击战还抱着吃老百姓喝老百姓的,日军来了便逃跑,那么以后会没面子回来这种迂腐思想,必败无疑。华北冀中军区第八军分区政委王远音,就是抱这种想法,结果造成自己和司令常德善双双战死,这是血的教训。毛主席因此提出敌后游击战指导方针: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得。从此八路军切底抛弃要脸面的迂腐行为,采取陷敌于人民战争汪洋大海战略;所以后阶段游击战取得很大成效。
至于国军敌后力量衰败内因,那就更多了。当时敌后各游击区、各根据地部队,为保存自己实力,对于友军困难,多数是抱着与我无关态度。拿苏鲁战区为例子,鲁南方面张学忠与沈鸿烈不和,苏北方面韩德勤与李长江、李明样、陈泰运也不和。一方被日军围攻,友军方面绝不救援,任由其被歼灭,更谈不上互相协调配合作战。
敌后游击战环境艰苦,国军敌后游击部队政治素质良莠不齐,难以抵挡日军压力和诱惑而投降,这也造成国民党敌后力量锐减,根据地丧失。如山东吴化文、河北孙殿英等。
虽然国共两党都曾“以俄为师”,但在制度建设上,国民党明显没共产党那样深得苏俄真传。在我看来国民军敌后根据地衰落最大内因,就是军事组织上松散无为,政治上对军队及民众控制无力。我采访过数位曾参与敌后游击的抗战老兵,常常听到他们叙述自己经历,曾转换多个部队,我问他们不会受到追究么。他们回答当时兵源困难,接收部队会主动替他们更换或隐瞒身份,绝不会通报。这种无组织无纪律资产阶级自由化行为,充斥了国民军敌后武装每一支部队,那么游击战必然失败。
责任编辑:李艳萍 最后更新:2020-05-19 09:0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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