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深埋着战争的枪林弹雨;这里,流传着苏浙别动队第三大队的英勇事迹;这里,记下了侵华日军犯下的累累血债;这里,回荡着华漕军民同仇敌忾的凛然之气……
华漕镇,位于闵行区西北面,因元代华亭县漕粮转运的要津之地而得名。
如今,在林立的高楼大厦、祥和的社区生活、嘈杂的街市背后,或许很少有人会知道,抗日战争期间,这个昔日偏远的镇子还发生过许多重要事件。
一段鲜为人知的抗战历史抖落了岁月的尘埃,呈现在人们面前。
9月25日,华漕抗日战争纪念馆正式开馆,首次以比较完整的资料展示上海党组织直接组建的第一支抗日武装队伍——苏浙别动队第一支队第三大队的英勇事迹; 揭露了日寇对华漕地区犯下的罪行; 展示了当地民众英勇抗战的壮举。
纪念馆位于华漕镇社区学校内,这里是当年苏浙别动队第三大队的第二中队、第三中队驻营地和牺牲地。78年人间沧桑,抗战遗址早已踪迹难觅。建起这座纪念馆,就是为了告慰包括苏浙别动队三大队在内的所有烈士的英灵。
迎击
进入展馆,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浜北桥战役场景复原展项——
苏州河畔,江南农居。远处一架前来侦查的日本军机已被我方击中坠落。炸掉的木桥碎片散落在河中。苏浙别动队的第三大队队员正和日寇激战,勇猛地向日本鬼子投掷手榴弹和射击……
苏浙别动队第三大队是一支怎样的队伍?
1937年9月初,国共合作全面抗战,国民党军统局局长戴笠奉命组建苏浙别动队。番号为“苏浙行动委员会别动纵队”的地方游击组织,主要任务是配合正规军作战,做好部队后勤工作,并负责肃谍防奸。
周恩来指示江苏省军委书记张爱萍在别动队里直接组建一支中共抗日武装部队。这支队伍以红军干部为骨干,有产业工人、商店职员和大中学生等,后被编为“苏浙别动队第一支队第三大队”。第三大队是上海党组织首建的抗日武装。红军团长任达为大队长。
第三大队共有500人,以地下党为骨干,包括从各救亡团体中选送来的400多名产业工人、商店职员和几十位大中学生,全大队编为3个中队:第一中队队长胡志祥,码头工人,队员以码头工人和店员为主。第二中队,队长毛勋,共产党员,原是贺龙部队的一位营长,以产业工人和店员为主。第三中队,队长马骏,共产党员,曾在国民党军队当过军官,有指挥作战经验,这个中队大多数是大学生。
1937年10月20日傍晚,原驻守华漕的胡宗南保安大队因奉命去市区作战,故调第三大队去华漕接防。任达突然接到命令后,连夜率领第三大队从莘庄赶到华漕接防,守卫苏州河南岸500米防线,阻击日军。
刚到华漕防线,任达率第一中队越过浜北桥抢先占领苏州河北岸1.5公里处的防线阵地,他让第二、三中队在镇上驻营,以策后应。设想以南北两道防线加上苏州河这道天然屏障,就能进退自如。
当第一中队刚抵达北岸壕沟时,一架日寇侦察机从西北方飞来,在防线上空往复盘旋,任达命令轻机枪手盯紧它,飞出的子弹击穿机身,侦察机倒栽下来,坠落在浜北桥北堍,飞行员当场毙命,第一中队首战告捷。第二天第一中队与日军直接交火。第三天,日军用橡皮艇强渡,被第一中队以手榴弹击退。这场胶着战持续了两天两夜,守住了阵地,直到国民党军54师来接防,才奉命撤到青浦翁浜桥整顿,第一中队在战斗中共伤亡100多人。
浜北桥阻击战,是抗战初期中共的抗日武装力量首次与日寇面对面阵地战。
蒙难
1937年10月,第三大队二、三中队在唐祖庙附近驻营。
由于日寇侦察到唐祖庙有驻军,1937年10月23日下午两三时,派出了十余架轰炸机,对华漕镇狂轰滥炸。其中包括唐祖庙、华漕小学、戏楼等场所都遭受了日军炸弹袭击。正在唐祖庙、华漕小学和戏台内操练的二中队、三中队的300余人被炸身亡,仅五六十人幸存,伤亡惨重。
10月29日、30日,留在镇上的队员含泪掩埋了战友的遗体。镇东那个小浜似的大炸弹坑成了烈士们的归宿地,大约安葬了100多位牺牲者。其余的遗体被分别埋葬于四处的小壕沟内。这些小壕沟原是老百姓挖的,以防敌人的空袭,最终成为了烈士的长眠之处。
展馆里展出了苏浙别动队第一支队第三大队华漕抗日遗址防线、驻地(牺牲地)、墓地位置的示意图。防线是苏州河(吴淞江)北岸,第二、三中队战士驻营地(牺牲地)是在华漕庙(今为华漕中心小学、华漕北街居民区),闵行区华漕镇北街17号,也就是展馆的所在地。
后来,任达在战斗中识破国民党企图借刀杀人、把红色三大队置于日军炮火之下的阴谋。他召开骨干会议,会议的结果是:一、事不宜迟,为粉碎别有用心者的阴谋,同时保存革命有生力量,部队就地疏散;二、埋藏枪支弹药和其他军用品,不给敌人留下任何可用之物;三、战士化装成难民,混进难民队伍分别潜入市区寻找上级党组织,再集中待命。
这以后,任达一行从南京返回上海,想把队伍再集中起来,到郊县打游击,但未能重建。
由此,这支英雄的队伍失散在黎明前的黑暗中,从某种程度来说,任达果断疏散队伍为抗日持久战留下了火种。
展馆里,在介绍父亲任达生平的展板前,女儿任培里驻足良久。
“1937年奉命任国共合作的苏浙别动队第三大队大队长。……1950年被派往东南亚做情报工作,创办华新轮船公司,在香港设办事处,以商务工作为名为党搜集情报。……1987年6月12日,病逝于上海家中,终年78岁。”
这段生平、任达的照片,以及全家的合照,都是任培里提供的。
说起与任培里的结识,华漕镇负责纪念馆筹建的工作人员至今难掩兴奋。展馆从今年初开始筹建,一直未能寻找到任达的家人。上个月,工作人员联系任达家乡福建的档案馆,获知他小儿子的联系方式。小儿子住在南京,一通电话,又欣喜得知任达的大女儿任培里就住在上海。展出的这份生平,就是由任达口述、任培里记录下来的。
任培里说,感谢纪念馆对父亲在抗战中的事迹进行了客观真实的还原。父亲的一生非常坎坷,但他从未放弃过对共产党的忠诚。华漕抗战纪念馆的成立能让更多人了解那段历史,一同缅怀她的父亲以及当年为国捐躯的烈士们。
抗争
遍地狼烟,遍地英雄。
日寇对华漕地区的烧杀掠夺激起了华漕人民的奋起反抗。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华漕地区群众自发组织了许多抗日武装力量。
1938年4月,中共党员顾复生建立了“淞沪游击纵队三支队”,三支队以观音堂(青浦凤溪)为中心,纪王、诸翟西北部属游击队活动地区。
1937年11月,侵华日军的铁蹄闯入诸翟地区。1938年2月底,杨更巷(今属徐泾镇)的杨国才带领七八十人建立了“路南人民抗日支队”,赵季昌、侯伯泉、冯邦佐等诸翟的爱国青年们摩拳擦掌,奔走聚义。7月23日,他们在碑坊路口伏击,击毙华漕伪维持会副会长、汉奸张熔,击伤华漕伪维持会会长、汉奸赵嘉猷。不久后,赵季昌他们在虹桥机场,将虹桥机场日军小头目的姘妇、女汉奸陆布珍处决在荒野之中。
日军对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抗日武装力量在纪王、诸翟、华漕的游击队活动地区,不断进行“围剿”、“扫荡”。
展厅里,在“华漕日寇罪恶滔天”板块,揭示了“三丫叉杀人塘”事件和“西横泾惨案”,令人触目惊心。
1937年日军占领上海后,实行经济、粮食的封锁,限制租界的侨民吃粮,华漕、诸翟、青浦都是生产粮食的地区,日军就在通往市区的要道陈思桥设了稽问所,见到身背包裹或手拿行李,怀疑带有粮食的难民就杀,然后抛尸于旁边的三丫叉塘,水赤如染,惨不忍睹。11月12日,日军将钻篱笆往市区贩米的当地百姓及其他过路嫌疑者30人集中枪杀,死难的同胞中,有华漕陈思桥的吴昆泉等5人,嘉定江桥沙河的朱进生等25人,前后有百余民众受害。三丫叉池塘后被称为三丫叉杀人塘。
“西横泾惨案”遗址位于闵行区华漕镇西横泾村的东边。1938年8月11日晚,以加藤为首的日伪军在汉奸赵嘉猷的带领下闯入诸翟西横泾村,围剿抗日地方武装,制造了“西横泾惨案”。
在“西横泾惨案”中,包括姚伯桃在内的10余人被当场枪杀而牺牲,20余人被杀害于河中或溺死;28人被捕,其中包括侯伯泉在内的10人被斩杀于日军侵略军沪西司令部,剩余18人后获保释。
缅怀
昨天,华漕抗战纪念馆开馆日,当地居民以一种特别的方式,向这段可歌可泣的抗战史致敬。
根据华漕抗战史实改编的大型原创沪剧《华漕庙》在华漕抗战纪念馆开演,吸引了众多华漕居民前来观看。
《华漕庙》源于抗日战争时期苏浙别动队第三大队真实的故事,从战斗到蒙难解散,每一个环节都尽最大努力还原史实。演出人员都来自社区居民,“百姓戏,百姓编,百姓演给百姓看”。
剧本创作者是华漕居民、文化名家朱墨钧。多年来,他一直从事地方志方面研究,之前却从未听说过当年华漕有这样一支部队来过。
2000年进行革命遗址普查时,他偶然了解,在1937年,华漕曾来过一支“苏浙别动队”,大感好奇,便立即开始搜集资料。然而,关于这支队伍,由于在华漕当地驻扎时间过短,党史上也只有只言片语的记载。
虽然只有寥寥几笔,但该部队的抗战史实却引起了朱墨钧的极大兴趣。为了进一步追溯历史,在华漕镇政府相关部门的协助下,他找到七八位华漕本地80岁以上、思维清晰的老人,召开了一次座谈会,试图从老人们口中了解当年的历史。
然而,由于时隔多年,以及当年军服混乱等多种原因,老人们说法不一,也未能提供关键性的有价值的线索,第一次座谈会并没有多少收获。
朱墨钧并不气馁,在整理录音的过程中梳理出蛛丝马迹,并在第二次的座谈会中加以引导,前前后后,一共召开5次座谈会,才最终了解到当年那段比较详实的历史。
在唐祖庙遭袭蒙难的关键段落中,本着对历史负责任的态度,需要确定日军究竟在具体哪一天、什么时候轰炸、具体在哪些地点等问题,但由于老人们提供的时间不一,朱墨钧始终不能确定。但他并不放弃,坚持走访当地居民,眼看希望渺茫,却在走访最后一户人家时峰回路转。
他回忆到,当天他访问一户人家的老人,因为没有得到线索,正准备离开,那位老人的老伴却碰巧外出回来,了解到来意后,老伴的一句“巧了!这个我知道!”让一切柳暗花明。原来,当年,老伴就住在华漕,只有七八岁,日军轰炸机投下炸弹的当天,她还和小姐妹出来看,“吓得动都不敢动,眼睁睁看到部队驻扎的唐祖庙戏台倒塌了”。而在当天,老人自家的亲戚也在轰炸中不幸遇难,此后,全家人每年都要祭拜先人。最终,朱墨钧得到了确切的史料。
追溯历史的过程虽坎坷,但包括朱墨钧在内的华漕镇抗战课题组和革命遗址普查工作组的人员,却在一次次调查中更加坚信这段历史对于华漕、对于上海的重大意义。正是这种坚持和信念,丰富了华漕抗战史,建成了华漕抗战纪念馆的内容,也演绎出大型原创沪剧《华漕庙》。
责任编辑:唐旭 最后更新:2016-06-22 15:06: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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