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没有忘记从广西走出去的中国远征军（9）
2015-10-13 14:14:32 来源：南国早报 点击： 复制链接
本报记者 钟亮 卢大清 莫仁力
前情提要 上回我们写到，第5军军长杜聿明在穿越野人山时，不幸患上回归热，昏迷两天不醒；与国内联络的中断及食品的严重短缺，也让一些士兵频频开小差离开部队，远征军处境极其艰难。
戴安澜将军在黄埔军校。
美国授予戴安澜的勋章。
戴安澜将军墓地。
戴安澜将军手迹。
戴安澜将军全家福。
200师遭到伏击
戴安澜疆场捐躯
这次败退，最让人痛惜的是戴安澜。入缅前，戴安澜的200师是一支机械化部队，有9560名官兵。1942年3月7日入缅后的2个多月里，在同古、棠吉等地伤亡3000多人。从腊戍撤退中，因为丛林中前无公路，后有追兵，既然不能带走车炮武器，也不能留给敌军用来打自己，戴安澜只好下令将炮车、弹药车、救护车、辎重车、野炮车都炸毁。
第200师步兵指挥官兼598团团长郑庭笈曾撰文回忆，参谋团本来命令戴安澜率部从雷列姆东进，归广西人甘丽初指挥，从景栋撤退回国的，但戴坚持执行杜聿明命令，向北前进，欲与杜聿明会合。正是这个看似正确的决定，却间接导致了悲剧结果，让人慨叹。
200师从缅北回国，要通过3条公路线、两条河流5道难关。每一关都有被敌人的追击、伏击的危险存在。5月18日，部队在通过第3道难关——缅甸细胞到摩谷的公路上时，参谋长周之再突然对戴安澜说，他有一种不祥的感觉，因为当晚这条公路上没有来往车辆，也没有过路行人。戴安澜的解释是，这个地方是缅甸经济欠发达地区，就算是白天也是冷冷清清，没多少车的。
部队继续朝前走，他们突然听到了漫山的野山羊在叫，叫声凄厉哀愁，阴森可怖。周之再再次提醒有情况，戴安澜命令部队停止前进。这时，公路两边的山上开始枪声大作——200师遭伏击了。
200师在细摩公路的山谷里和日军打了一夜，双方谁也不知道对方的底细，也看不见对方的位置，哪里有火光就朝哪里开枪，自己打自己人的情况也有。
次日上午，200师残存部队开始集合，发现师长不见了。大家分头寻找，最后在一棵大树下扒开树枝烂叶后，发现戴安澜捂着肚子躺在树叶中。原来，他左胸肩胛骨和右腹部各中一弹。戴安澜的枪伤并不致命，但当时没有医生没有药品，伤口感染导致伤情恶化。5月26日下午，戴安澜在一个叫茅邦村（一说是芳帮村）的地方牺牲了，年仅38岁。
遗体棺材同火化
捡出遗骨装回国
上述野山羊“预感”之描写，有些戏剧化，当事人——第200师步兵指挥官郑庭笈的回忆，则是另一番景象：每当过公路时，部队白天休息，晚上行军，之前都要派人侦查通过地点及道路。当时通过时，前卫部队先遇到敌人两个大队的兵力，前卫第600团还预先在公路上占领埋伏地点，与敌展开激战，一度599团还包围了敌人。但因为是夜间，且是密林，两军陷入混战，戴师长在混战中负重伤，第599团团长柳树人和第600团副团长刘杰阵亡，连遗体都找不到。戴安澜胸部、腹部各中一弹，伤势很重。大家用担架将其抬上山顶的一间茅草棚里，戴立即召开团营长会议，会上决定，如果戴师长不幸牺牲，就由步兵指挥官郑庭笈指挥部队，带领回国。后来因郑本人婉拒并力推，部队遂由副师长高吉人带回来。
5月29日，部队渡过瑞丽江后，因天气炎热，戴师长遗体流脓水发臭，不能继续抬走，又不能留在缅甸，乃决定火化。郑庭笈对火化的记叙是：我们将戴师长的棺材、遗体放在原木上火化后，捡出遗骨，按部位用绸布包好，装在木箱里，跟着598团前进……6月17日，部队达到腾冲附近。6月18日，渡过怒江。
抗日县长披重孝
一路唤回国之魂
在这队从野人山撤退的200师官兵中，有一名背着铁锅拄着拐杖艰难行军的18岁青年，他就是后来在南宁铁路车辆段当钳工的江常富。
现年88岁的他，对这段苦难历程仍有些许记忆：
我是在广西全州加入到国民政府军第38集团军第五军的，入新兵团受训期间当勤务兵，有时送信，后来编入200师工兵团，做伙夫。后来被敌人包围，抵挡不住，大家只好随师长往国内撤退。当时我们一路走密林，穿越野人山、高黎贡山，历尽艰辛才回到国内。
江老说，200师在撤退途中带有电台，随时可与重庆方面联系（注：真实的情况是，电台后来因电池耗尽，一度失去联络。最后国内派飞机在密林上查找到部队，空投电台，才恢复联络）。因此，重庆军委会根据200师汇报的情况判断，该师已过了密支那一线，即将靠近滇西边境，有可能从盈江芒允至片马一带的大山中归国。6月初，预备二师师长顾葆裕告诉腾冲抗日县长张问德，200师师长戴安澜将军已经阵亡，灵柩正由部下抬着回国，可能已经抵达腾冲西北面崇山峻岭之中，戴将军的灵柩将从怒江上游渡江归国。
云南乡土作家段培东写道：“听到戴安澜的死讯，张问德泪流满面。他想象中的将领，就应该是戴安澜这样的人。国家需要这样的师长，腾冲也正需要这样的师长。恰在此时听到他的噩耗，怎能不使张问德备感伤痛呢？他当即决定要和顾师长同去迎接戴安澜灵柩，他要去呼唤国魂，去呼唤戴安澜精神，激励腾冲人民奋勇抗敌。”
于是，张问德身着素白重孝，手拄裹着白纸的泡桐棍，率40多名腾冲爱国人士，随预备二师穿越深山老林前往片马。经过两天多的艰难行军，队伍终于来到片马纳牙的一座山顶上。极目远眺，满眼都是望不到边的巍巍群山，云遮雾绕，烟波浩渺，只有当地人才能分清哪些山头是哪个地方。为便于联络，士兵在山顶点燃了篝火，并每隔半小时放一阵枪。
入夜，遥远的西方望巴拉山脊上隐约出现了一点火光，这正是从密支那东南翻山越岭艰难归国的200师官兵。
对于200师从何处回到国境内，有不同的说法。杜聿明、郑庭笈等高级将领的回忆里，都说是200师是先从南坎渡瑞丽江回国的，从数百公里外的密支那以东绕回国的，多是96师官兵。负责派预备二师掩护第200师主力渡江的，是宋希濂，他的回忆文章直接点明，200师主力等2000余人，在预二师的掩护下，经腾冲北面到达怒江上游的泸水县，渡江回保山。
哪一种说法更符合史实，有待更进一步的调查核实。
江常富回忆，当时他们全体官兵经过一个多月的奔波，已经面黄肌瘦、疲惫不堪、衣不蔽体、枯瘦如柴。只有归国的信念还在支撑着这些坚强的躯体不断前行。此刻，他们正在郑庭笈的率领下，日夜兼程，砍藤铺路，抬着戴安澜将军的遗骸，披荆斩棘往东行进。
一路上，他们经历了太多的苦难。
在连长的激励下，江常富咬着牙又爬了起来，拖着病躯，在战友们的照顾下随军前进。每天都在阴森晦暗又潮湿的原始森林里摸索，而这原本是毒虫猛兽长蛇们的乐园，森林中，仅蚂蟥就有旱蚂蟥草蚂蟥树蚂蟥铜边蚂蟥等不同种类，此外，蜘蛛、蚂蚁、蚊蝇等都会对人造成意想不到的伤害。尤其是在过巴拉望山时，还与群蛇打了一仗。
仅6月16日中午遭遇群蛇，就导致19名士兵和两名排长死亡。17日傍晚，他们在休整时，还打得一只猛虎和一条巨蟒，好好吃了一顿，并用蟒油医治了溃烂的创伤。吃完后，郑庭笈又集合官兵，同声高唱戴安澜将军谱写的《战场行》以鼓舞士气。
就在大伙正在唱歌时，站岗士兵前来报告，前方发现火光！全师官兵顿时激动起来，一片哭声，立即起身朝火光处前进。第二天早晨，张问德先生将随身携带的青天白日旗升了起来，指引200师官兵归国。
当天中午，郑庭笈终于看到了这面迎风招展的国旗，顿时激动得涕泪长流：“弟兄们！我看到祖国了！见到国旗了！那是我们的国旗，站起来，爬过去，滚过去，死也要死在我们的国土上！弟兄们，站起来，投入母亲的怀抱中！呜呜……”
一个平时宁愿流血也不流泪的铁血军人，这时突然激动得号啕大哭起来。这是带血的泪，是经过九死一生的人对祖国的深情表露。
两队人马紧紧相拥在一起，哭啊笑啊，尽情表达着投入祖国怀抱见到亲人的狂喜。
感谢乡亲情意重
分别之时赠大刀
随后，张问德先生率领腾冲各界人士，给戴安澜将军的灵柩行了大礼，并将食品分发给200师的官兵。之后，预备二师官兵抬起将军灵柩，背起伤重者，搀扶轻伤员，一路相扶相携往回走。此时，200师所经之处，千家万户都在各个山头路口、村寨门口摆起香案，恭迎戴安澜将军灵柩。
段培东生动记录了一段当地的招魂风俗：
“戴将军——你的忠魂义魄，请归国来穿衣吃饭，保佑我们黎明百姓，快来孩子们身上归身附体，妖魔鬼怪你莫怕，天塌地陷你莫急，电闪雷鸣你莫慌，远乡异地你莫在，家家儿孙等着你，让你的忠魂义魄，回家来保佑孩子们壮胆杀敌。咯来呐——
来喽——孩子们站起来回答。
咯到呐——
到喽——”
但令人奇怪的是，上述这些生动的描述，包括亲自护送戴安澜尸骨和灵柩回国的郑庭笈本人的回忆文章里，却只字不提，甚至对张问德重孝相迎戴安澜一大节的描写，都没有提到，这是否为作家文学加工之言，我们留此存疑。
腾冲人民的深情厚谊，让200师官兵深受感动。因此，在翻越高黎贡山，即将下到栗柴坝渡口时，200师决定留下300把大刀，给早就在昆仑关战役中并肩作战的预备二师敌后抗战使用。
与预备二师相会时，200师已减员5000余人（战斗伤亡1800多人，撤退途中损失3200多人），可谓损失惨重。
★★★戴安澜牺牲后，国共两党给予他什么样的评价？当时的国民政府，以怎样的规格给他下葬？远征军第一次入缅失利，谁该承担最大的责任？请看下一回：《将军国葬在全州 两党领袖撰挽词》。
责任编辑：刘连梅 最后更新：2015-10-13 14:17: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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