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莫仁力 钟亮 卢大清
前情提要 上回写到,1944年三四月间,中国驻印军新二十二师和新三十八师相互配合,一个正面攻击,一个迂回穿插,再加上美军麦支队的奇袭,把日军在孟拱河谷苦心经营的鲁高阳、沙土渣等据点一一拔除,盟军顺利向南推进,逼近日军另一重要据点加迈。
奇袭西通粮弹仓
广西人担当尖兵
敌我双方当时争夺的焦点是加迈。日军若能守住加迈,就能阻止中国驻印军挥师南下、进逼孟拱的势头,甚至可以把驻印军困在更北的胡康河谷。而驻印军若能拿下加迈,则可以顺利南下孟拱,策应密支那方面的作战,早日结束缅北战争。
而加迈之战的关键点,是西通(一译西同),它位于孟拱与加迈之间,靠近加迈南侧。之所以说它重要,是因其附近有日军大量的粮弹仓库,可以说,西通是孟拱河谷日军的命门所在。
1944年4月5日,中国驻印军总指挥部发布作战命令:
“着新三十八师112团以最大速度南下,攫取加迈并确保之。”
与新二十二师正面消灭敌军防御部队不同,新三十八师的拿手好戏是迂回穿插。此时该师打迂回战已渐入佳境,因此接到命令后,师长孙立人便部署攻击,以112团为左翼、114团为中路、113团为右翼,兵分三路,继续在高山大川之间迂回。
新三十八师112团第一营重机枪第一连连长丁涤勋,参加了奇袭西通的战斗,在他的回忆文章里,记录了有个名叫周友良的广西勇士,也参与其中,而且冲锋在前,屡建奇功:
师部命令112团绕道山兴洋,迂回敌后,强渡孟拱河,进入西通,任务有两个:其一,截断公路,切断敌人补给线,阻止敌人增援;其二,协助新编第二十二师和整个胡康河谷部队消灭敌人。团长陈鸣人接受任务后,拿出地图详细研究地形,看如何能绕过敌人的侧翼警戒,并确定迂回路线和前进方位。从地图上看,这是一条海拔在1000米以上到2000米的高原路线,沿途全是高山峻岭,人马只能攀援前进。当地土人说,那是“无顶之山,永不能至”,险峻可知。部队一连走了4天多,才到达第一个目的地——山兴洋。
忽然,搜索班传来报告:山兴洋山头发现敌情,大约有一个排的兵力。团长命令尖兵连消灭这股敌人,自己则领着全团大部,绕道高地向既定目标前进。
担任这个任务的尖兵连连长,就是广西人,名叫周友良(时年25岁,高中毕业)。
这小股敌人并没有意识到尖兵连的接近,其警戒兵在阵地外走来走去,士兵三三两两坐在阵地外晒太阳,嬉戏打闹。周良友率兵利用地形潜入敌阵地前隐蔽,直到做好了攻击准备时,敌人才发现我军,他们大叫着争先溃逃。可哪里还来得及?这一战,尖兵连一兵不损,就占领了敌人阵地,打死敌人10多人,缴获枪支弹药一批。
割草日军被打死
意外枪响起战端
新三十八师112团从山兴洋经两天急行军,顺利到达西通对岸的密林里,派人侦察早已选定的一个渡河地点。不久前卫营派来一个尖兵班先渡河,他们的任务是侦察敌情、地形、掩护部队过河。部队在敌前渡河,曾经过严格训练——先由两个士兵手执粗绳跃入水中,一瞬间就游到对岸,把绳系在岸边树上。士兵们扛着武器,沿绳而渡。不到半个小时,尖兵连都过了河。只有山炮连和一支掩护部队暂时留在原地,做好射击准备,以防万一。
先过河的尖兵连已潜到公路附近,监视公路,掩护大部队过河。忽然,发现一个敌兵在公路旁割草,越割越接近我军。尖兵连的士兵们盯住这个敌兵,很想等他再接近些,活捉或刺死他。没料到,我军却先被他发现,这名日军反身拔腿就跑,一面跑一面喊,尖兵连只好迅即开枪将其打死在公路上。
正是这声意外的枪响,惊动了敌军,西通截击战就这样开始了。这时驻守在右侧山腰上担任医院警戒之敌,以猛烈炮火向驻印军112团射击。尖兵连长周友良,率全连士兵奋不顾身地沿着公路两侧的森林朝北奔跑,一路击退阻敌,一口气前进了1000多米,扩大了截断距离,占领了这段公路上仅有的一座冬瓜形的高地——公路从它的腰部横过,地势险要,有利于防守。
趁着空当,士兵们赶紧抢时间构筑了简易工事。不到20分钟,敌军闻声赶来了。中国驻印军潜伏在工事里。敌人约一连的兵力在自动武器的掩护下,向112团阵地扑来,但被我击退。接着敌增至一个营,最后增至一个团,接连反扑,均未得逞,形成了敌我对峙局面。
尖兵连几乎打光
击退敌五次反攻
112团的决心是截断这条路,歼灭敌人,固守阵地,达到在雨季之前协助打通孟拱的战略目的。而敌人只有拼死打通这条路,才能夺回粮弹仓库,重获生路。这一小截路,关系着战争大局。
为此,112团利用一切可利用的情况,加强工事,加强火力点配备,检查火网交叉情况,准备充足的弹药和干粮,以防日军反扑。果然,在其后的3天中,敌人连续发动5次进攻,使用的兵力由整营到整团,集中各兵种的火力,甚至还出动了零式飞机,采取循环式的、夜以继日的方式猛烈反扑。在第四次攻击中,敌人的步兵从右翼渗透到阵地后,一度反截断我补给线,使我阵地一时成了孤立据点,腹背受敌,电线截断,对外只能用步话机联系。敌人接着发动第5次进攻,战况愈加猛烈,但士兵们的战斗意志也愈益坚强。
尖兵连长、广西人周友良身负重伤,话都说不清了还在指挥。在日军疯狂的反扑中,周友良所在的连,排长阵亡一人,名叫周浩(籍贯不详),另有两个排长负伤,士兵大部负伤或阵亡。由于内外交通联络中断,我伤亡人员躺在战壕里运不出去,形势非常严峻。
尖兵连有个班长叫陈应明,身负重伤了,他忍痛斜躺在两个火力点的轻重机枪掩体外,如同死人状,等看见有几个敌人向我阵地爬来时,他拼出最后的力气使用两挺机关枪,把残敌全部消灭,使我军增援部队能够及时赶上来,保住了阵地。不幸的是,陈应明终因伤势过重,在手术台上停住了呼吸。
在我军的顽强阻击下,日军5次攻击共伤亡2000多人,再也无力组织反攻。残余敌人只好分散溃逃,有的直接跳入河道,有的钻进树林。
我军对残敌展开扫荡战,由公路上调来一个营到河岸,防止敌人顺流逃走。这时正值旱季过渡到雨季的时候,孟拱河水量充足,流速稳定,河幅较窄,有利于我截击。
据我军侦察得知,敌人曾在上游砍伐树木,积聚河岸,准备抱着木头顺流逃命。入夜后,一批又一批的敌人,三三两两一组,将树木送到河心,然后每根木头附着几人,荷枪实弹顺江而下,企图越过我封锁线。我军在河岸日夜防守,只要发现河里有浮动的物体,轻重机关枪立即开火,连续4夜之后,河中再没见浮动物了。
粮弹仓库被拿下
日军被活活饿死
这次惨烈但漂亮的截击战,中国驻印军仅以伤亡300多人的代价,致使日军伤亡2000多人,而且,还把加迈地区的所有粮弹仓库拿下,使加迈及其以北的敌军,全部陷入弹尽粮绝的境地。
现住南宁市新阳路的远征军幸存老兵容州,当时就与战友驻守在公路上方的山坡上,一次次打退敌人的自杀式冲锋。他说:“有句老话说,困兽犹斗,日本鬼子到后来被我们围着打了,就是这个样子。他们一群一群地冲出来,想跟我们拼。我们都用冲锋枪扫射。别看日本鬼子打仗时不要命,其实他们好迷信的,最怕被大刀砍头。他们说,被砍掉头后,鬼魂就回不到家乡了,永世不得超生。在战场上,如果有日本人战死,他的同伙都会尽力抢回尸体,死了当场拖回去,烧成骨灰送回国去。”
容州说,日军有拖回战友尸体的传统,一直打到无力自顾才会放弃。因此,从日军处理战死同伴的方式,就可以看出一场战斗的胜负。他们在西通驻守时,打到后来,阵地上堆满了日军的尸体。“有一次,日本人到阵前来拖尸体,离我们的战壕只有十几公尺(米),我们一次打死他们好几个。后来日本人死得太多了,遍地都是,他们活着的都不能顾自己了,尸体就没法收了。因此,打到我们看到路上有日本人尸体了,大家都说,‘这回小日本不行了!’”
此时,处在新二十二师正面攻击下的日军,由于处于弹尽粮绝的境地,更加抓狂。在全州庙头被抓去当兵的湖南人李炳均,当时是新二十二师的上等兵,他回忆称,在西通被攻占后,“当时日本人饿得不行,竟来抢我们的飞机投下来的给养,不要命了,坦克、步兵都出动了。我们就趁这个时候狠狠地打他们,一个活的都不留”。
此后,孟拱河谷内的敌守军很快就被各个击破,溃逃至山间、绝壁、深谷中的日军,不是饿死,就是被当地土著居民逐一捉尽杀绝。
新三十八师师长孙立人的侄子孙克刚,当时供职于师部政治部,他在其《缅甸荡寇志》一书中记叙,孟拱河谷西南部有一个死谷,2000余全副武装的日军被活活饿死,原因是112团西通截断公路夺得粮弹仓库后,孟拱河谷的日军便陷入饥饿之中所致。他还称师部有两个传令兵,在传令途中碰到30多名日军,这群饿晕了的日军竟毫无还手之力,被这两个传令兵打死了15个,其余被生擒或逃遁密林。
1944年6月12日,在中美盟军的夹击下,加迈被攻克。6月23日下午4时,驻印军攻入孟拱城中,激战至25日下午5时,将日军守军6000人,全数歼灭。
随后,中国驻印军新二十二师、新三十八师分兵清扫,将孟拱河谷附近的残敌一一清除,日军第十八师团就此基本覆灭。7月11日,新三十八师乘胜前进,抵达缅北重镇密支那西郊,与正在攻城的新三十师会师。
★★★密支那位于伊洛瓦底江畔,自古就是缅北军政重镇,是商业中心也是交通要冲,汽车、火车、机动船只和飞机均能通达该城。密支那与八莫、孟拱互为犄角,易守难攻,日军在此屯重兵防守,中国远征军能啃下这块硬骨头吗?请看下一回:《丛林潜行十八天 奇兵夺取飞机场》
责任编辑:刘连梅 最后更新:2015-10-14 10:0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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