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聿明拯救缅甸良策受阻始末
2017-08-03 09:49:22 来源：搜狐历史 点击： 复制链接
日本偷袭珍珠港
1941年12月8日，日本偷袭珍珠港，同时对泰国、马来西亚、菲律宾、香港、关岛、威克岛、吉尔伯特群岛发动进攻，太平洋战争由此全面展开。军事委员会驻滇参谋团团长林蔚，遵照蒋介石的紧急指示，亲自领导有关参谋连夜突击，于9日完成了《中英联军缅南会战计划》及相关附件，当被蒋介石核准实施。
歼灭日军的有利战机
蒋介石
12月15日，蒋介石令杜聿明率5、6两军兼程入缅，同时派侯腾为驻缅军事代表，在英国驻华武官丹尼斯少将陪同下，飞赴仰光，当时我与刘芳榘中校等率警通人员及电台随行。16日于仰光英军总部，侯腾在丹尼斯和我与刘芳榘陪同下，会见缅甸英军司令胡敦中将及主要幕僚。大家坐定后，侯腾接过我递给他的文件夹，从中取出英文本的《中英联军缅南会战计划》和附件：一、中英联军统帅部和后勤部组建办法;二、对缅甸水陆交通实行军管办法;三、组建民防体系进行防空防谍工作的实施办法;四、组建华侨志愿队协助联军作战和揭露日军欺骗的宣传、号召缅人共同抗日、组建缅人自卫队实施办法;五、维护缅甸交通、通讯设施安全办法;六、中英两军互派联络军官，密切两军作战和情报协作办法等，面交胡敦并作扼要说明。胡敦听后表示：他本人很赞赏中方的计划和各项办法，认为它切合时宜且可实施，但须上报印度总司令韦维尔将军核定。
实事求是地说，中国远征军如能按上述计划的要求，于1942年元旦前后会同英军在毛淡棉附近布阵，迎击由泰国来犯的日军，其胜算就一定很大。早在12月8日后，日军第15军所属33、55两个师团便已集结在泰国西部靠近缅甸夜匹、达府地区，积极地准备侵缅，并向麦索修筑公路;其另一部(事后侦知是55师团的冲支队约千余人)正向泰缅边境茜育、北碧前进，日军从泰国入侵缅甸的企图和行动都已很明显。而横亘在泰缅边境的他念他翁和比劳克东两座高耸入云、密林无涯、沟壑纵横、荆棘丛生，既无路径、更绝人迹的山脉，被韦维尔视为日军无法逾越的绝地，是缅甸东方的天然屏障。但是，日军却决志要冒死闯过这段绝地去占领缅甸，他们将火炮、坦克、汽车留置泰国，只携轻武器披荆斩棘，开辟道路，蹒跚前进。这正是中英联军各个歼灭日军于泰缅边境的有利战机。
良机接连坐失
1942年初，日军开始由泰入缅，英军派缅甸华侨志愿队分别在泰缅边境的帕罗土、密沙、密亚华迪三地，先后于1月13、15、20日伏击日军，取得“三战三捷”的成绩，打死日军星光少佐等146人，生俘谷川中尉等37人。缅甸华侨志愿队是一支仓促组建的、只训练两周便投入战斗的新队伍，尚能对训练有素、且富有战斗经验的日军55师团先头部队首战告捷，如以我精锐的5、6两军前去拒敌，那就一定能创建更加辉煌的战绩，不难逐次地各个歼灭来犯的日军，确保缅甸的安全。
不料，韦维尔竟然拒绝中国军队入缅，因而首次丧失打败日军的良机。直到1942年2月23日，英军在西当河遭受到如丘吉尔所说“决定缅甸命运的惨败”，韦维尔才派哈定于25日飞到昆明，恳请蒋介石调5、6两军紧急入缅救援。蒋介石立即命令在龙陵、保山待命的中国军队在杜聿明指挥下，兼程入缅，亲率林蔚及其参谋团于3月1日飞来腊戍，筹划缅甸作战。分别于2、3两日接见韦维尔和史迪威，明确表示中国军队决定主动进攻打败日军，史迪威亦有此意。惟韦维尔主张守土阻敌。3日下午在腊戍会议上，蒋介石对商震、林蔚、徐庭瑶、邵百昌、马崇六、俞飞鹏、杜聿明、甘丽初、戴安澜、侯腾等人面示机宜，宣称：“对侵缅日军应主动进攻各个歼灭。”并列举四种情况下的作战指导要领。3月14日晚，史迪威同杜聿明商定：由同古发动反攻，先歼灭孤军突出的日军55师团于同古地区，再会同英军围歼33师团。此计划经蒋介石批准，原本可以顺利实施，却由于英军背弃承诺，没有派汽车到滇西接运第5军主力入缅，兼之英军过早地放弃卑谬，遂导致同古攻势中途夭折，再次坐失了打败日军的良机。
4月5日，蒋介石在史迪威、商震、罗卓英陪同下来缅，于7日在梅苗召开军事会议，部署平满纳会战，从而使缅甸战局呈现出新的转机。蒋介石在会上宣示举行平满纳会战的目的和作战指导要领后，接着郑重指出：“决定平满纳会战成败的关健是第6军能否守住乐可、保拉克诸要地，将敌56师团阻止在雅多、南柏以南地区;英军能否守住萨斯瓦、东敦枝至米昌耶一带阵地，确保平满纳东西两翼的安全。”
4月12日，史迪威、罗卓英联袂赴东线视察，发现暂55师只有1个团在土墙和土冲河一带阻敌，其师部和第2、第3两团正由东枝、和榜赶往乐可。第6军此时方将指挥所向乐可推进。史、罗二人对此深为忧虑，当令甘丽初从速由49、93师各抽1团来援。然而，令甘丽初从49、93师各调1团来援这一处置并不适切。当时已知日军56师团是拥有炮兵、坦克、汽车的机械化部队，达二万余人，集中第6军全力尚不足以抵敌，只集中5个团与之抗衡，岂能不败。这时摆在缅甸战区统帅部面前的紧急任务是“破敌一路确保东线安全，”因此，当前不是调几个团或1个师去增援暂55师的问题，而是立即执行蒋介石在4月7日于梅苗会议上所作的另一重要指示：“如果进攻乐可只是日军56师团，而中路日军尚未作真面目进攻，则应当机立断，火速调集可期必胜之兵力先歼灭东路之敌，然后移师中路与敌决战。”甘丽初虽曾建议史、罗二人速调66军防守东枝，此议却是远水救不了近火的空想。史迪威曾对斯利姆寄予厚望，以为他能本乎军人的良知，支持平满纳会战，没有想到斯利姆竟然要中方放弃平满纳会战，去进行曼德勒攻势，而且表示英军将继续后退，遂使杜聿明十分失望地空手而归。杜聿明独具卓见，他于4月13日亲赴马圭(Magway又称“马格威”)会见英军长斯利姆。不料，斯利姆执意要继续后退，甚至要放弃马圭和仁安羌，并建议中国远征军放弃平满纳会战，会同英军举行曼德勒会战。这使他感到事态严重，一回到漂背便向史、罗二人详陈同斯利姆的不欢而散的经过，并建议紧急召开会议，共商对策，拯救缅甸危机。
漂背长官部的紧急会议
13日晚，在漂背长官部召开了由罗卓英主持的“漂背作战会议”，史迪威、杜聿明和亚力山大的代表哈定副参谋长和马丁少将、林蔚的代表冯衍、邱渊两位少将出席，另有史迪威的参谋长格鲁伯、罗卓英的参谋长杨业孔、杜聿明的参谋长罗又伦、甘丽初的参谋长林森木、驻缅军事代表侯腾以及新38师师长孙立人、200师师长戴安澜、96师师长余韶、第5军参谋处长李汉萍等出席。先由林森木报告暂55师一周来的战况。他说：“4月5日1个营的日军突然袭击暂55师1团第8连据守柏拉瓦(Balatwa)的前哨排，该排不支退回毛奇与连主力相会(笔者注：柏柆瓦位于毛奇至同古中间，东距毛奇西至同古各距约50公里，北至东枝270公里，毛奇是矿区，地势险要，是南厐河谷南方的隘口)，1团团长刘应佳只派第8连据守这个军事要地，显然处置不当，以致过早地弃守其地，良可叹惜。6日晚，敌占毛奇后，以主力向东攻击据守克马漂的第1团主力，并与据守南麦黑的第1团3营激战。另股日军约1营则从柏柆瓦向北经里左克(Likatzwoo)向雅多急进。敌后续部队乘汽车由同古向毛奇急驰而来。9、10两日，敌我在克马漂、南麦黑激战，第1团伤亡众多，令其退守土冲河北岸，同时，调在保拉克的该团第1营推进到桑柏占领阵地，另将在乐可的2团1营派赴土墙及土冲河北岸接替1团主力据守的阵地，该团主力退守保拉克。令在黑河的第2团主力速赴南柏布防，令在东枝的3团进驻乐可，师骑兵连进守雅多。现敌我正在土墙、桑柏及土冲河沿线激战中，雅多方面之敌正向南柏北方迂回，情况甚为严重。”罗又伦接着报告新22师在司瓦地区的战况，以及12日全军营以上干部在平满纳举行兵棋演习并实地作地形侦察与参谋旅行演练。并说，已在巴道克空(在苗拉东方24公里处位于935高地之东，西当河之西)发现日军18师团行踪，建议长官部火速调66军主力及第6军主力于和榜东枝布防，确保平满纳会战的东翼安全。
在林森木和罗又伦二人报告东路和中路的战况时，杜聿明一直闭目沉思，一动不动地坐着。经罗卓英再次敦促，他才神情十分凝重地说：缅甸战局正面临极其严峻关头，可以说已是危机四伏了，稍有失误，后果将不堪设想。对于西线的英军不但不能指望得到他们的配合，而且必须为他们不告而退所造成的不利影响，应有对应的预案。杜聿明反复思考后认为拯救缅甸的当前危机，不外三策。他说：
(1)立即放弃平满纳的会战，改行东枝会战。杜聿明接着说明其腹案。他说，从缅甸全局来看，当前对我军威胁最大是东线日军56师团。如该敌夺取东枝，势必北袭腊戍断我归途;也可能西击塔泽，与敌18、33、55三个师团会合，围堵我军于漂背地区强行决战。而当务之急，就要全力先破东路之敌。故必须立即停止平满纳攻势之筹划，火速将第5军主力和新38师调往东枝，和榜布防限三日内完成战备，新22师在现地阻敌，调新28师赴平满纳布防，归廖耀湘指挥，务将该路日军堵于平满纳南方至24日以后。第6军仍由暂55师坚守现阵地桑柏、土墙、保拉克、南柏、雅多。另调49师及军炮兵、战炮、工兵、搜索、特务各营据守1515高地和乐可地区构建2线阵地，采取多种战法迟滞敌军，不断消耗其有生力量，而后适时移于文因、昔胜地区构建第3线阵地阻敌，须竭力拒止该敌于乐可地区至24日前后，诱敌分兵来犯东枝、和榜，该部应巧为隐蔽于敌后，乘我反攻时，突袭敌后;93师应接替孟板至大其力一带边防。据守东枝、和榜的第5军主力，依火力急袭迫使敌于我阵前攻势顿挫后，立即全面反攻，第6军则应从隐蔽地猛袭敌军后方，包围歼灭该敌后，应火速整顿态势回师塔泽方面，迎击中路之敌。这是上策。
(2)立即放弃平满纳会战，全军向贵街(Kutkai)、南渡(Namtu)、蒙米特(Mongmiyte)一带转移，与敌在瑞丽江(Rullir)南岸决战，胜则进取曼德勒至腊戍之线，败便退守滇西。这是一个背水阵，称为中策。
(3)不顾东西两路已出现了对平满纳会战很不利的新情况，继续进行平满纳攻势，先破中路之敌，然后移师向东邀击敌56师团。但是，此举存在诸多不确定因素和潜在危机：一、英军会不告而退，使敌33师团有切断我军后路的危险。二、暂55师恐难以阻敌，东枝和腊戍安全堪虞。三、新22师、200师已分别同敌血战旬余，均有伤亡损失，以第5军现有实力对敌18、55师团和极有可能随时会投入进攻平满纳的33师团作战，力量悬殊，难操胜算，故称为下策。
杜聿明
杜聿明又说：入缅作战以来，种种事实表明，英军早已无意坚守缅甸，其作战目标在保卫印度。现亚历山大将军和斯利姆将军都主张举行曼德勒会战。他们的目的无非是要中国军队去掩护英军向印度转移。从新近俘获敌方文件证实，日军正积极地筹组曼德勒会战，企图从东西两翼发动钳形攻势，将我军围堵在曼德勒地区强行决战。如果我们听从英方的安排，那样岂不是自投日军设置的陷阱。对此，我绝对不会赞同。不难看出，我们放弃平满纳会战后如果接受英方的摆布去进行曼德勒会战，那简直就是向日军口袋里硬钻的一着死棋。千万不能再上英方的当了。事情的原委马丁、侯腾二将军一清二楚，毋庸我细述。以上三策，请史将军和罗长官抉择，也请各位不吝赐教。
杜聿明的话音刚落，冯衍少将便迫不及待地紧跟着发言，他直言不讳地说：我不认为英方主张举行曼德勒会战那一定是什么“死棋”。我赞成英方的主张：以我之曼德勒会战破敌之曼德勒会战。邱渊少将接着发言，他也认为一同进行曼德勒会战才是上策。杨业孔却不以为然，当即予以反驳。他说：“凭着中国军人的良知和责任心，我不敢苟同冯、邱二将军的高见。惟我杜副长官洞察其奸，及时提出了拯救缅甸危机的可行良策，这同上峰的缅战方针完全一致。”
罗卓英见会上除杨业外还有林森木、罗又伦、孙立人、戴安澜、余韶、侯腾甚至马丁、格鲁伯都支持杜聿明的意见，只有冯衍、邱渊和哈定副参谋长3人主张进行曼德勒会战，一时无法达成一致，便请史迪威作出抉择。史迪威明确表示：他也认为杜提出“改行东枝会战”的主张是拯救缅甸当前危机的最佳方略，应再电上峰请其从速核准，以便施行。
一份莫名其妙的电报
“漂背会议”通宵进行。14日凌晨会议正在进行中，马丁少将收到英军总部莫勒上校急匆匆由梅苗赶来，向史、罗二人面致亚历山大的亲笔信，说英军受日军猛攻已难支撑，请速派新38师赶赴东敦枝、纳貌地区进行救援。
史迪威一看来信便满面不高兴，气呼呼地对马丁等英国军官说：你们英军太叫我失望了，怎么这样不经打呢?200师同三倍于他们的日军在同古打了12天，使日军伤亡四、五千人。新22师同四倍于他的日军已打了半个月，现在仍坚守着司瓦，给日军造成了五千多人伤亡，却从未向我求援。你们为何总是往后退呢?从3月底以来，你们已经后退了近300公里，再退就到印度了。
经过紧急磋商，最后罗卓英决定由新38师派一个团到皎勃东支援英军。“漂背会议”到此结束。
马丁得知第5军将改行东枝会战，也很乐观其成，便主动建议侯腾前往东枝筹备军需物资。邱渊、冯衍和哈定见与会者一致支持杜聿明的方略，便不再出声，3人随即返回梅苗英军总部，又同胡敦密谈良久，冯邱二人方回腊戍向林蔚、肖毅肃汇报“漂背会议”情况，仍然鼓吹亚历山大的曼德勒攻势是拯救缅甸危机的良策，并蓄意诋毁杜聿明的东枝会战计划是冒险行动。从而促使林蔚针对杜聿明要举行东枝会战的建议和亚历山大主张发动曼德勒攻势这两个背道而驰的方略作出了“继续举行平满纳会战，先破敌一路，如失利则退而举行曼德勒会战”的《状况判断》，上报军令部和蒋介石。
由于军令部分管缅甸战场那个一厅一处的参谋们也是同冯衍、邱渊意见一致，遂在签呈的意见里，历数举行东枝会战不利因素，而大肆吹捧曼德勒会战的取胜条件，同时以蒋介石名义拟好了一份“令一元卯寒”的电报，发给林蔚、史迪威、罗卓英。该电内云：“灰日敌运输舰6艘载兵万余，汽车300辆，火炮百余门，于仰光登陆后，即沿仰曼铁路北上、意在进攻平满纳，平满纳会战应立即展开，先破中路之敌，如不奏功，可向敏铁拉、塔泽转移，会合英军与敌决战。对东枝须置重兵防守。”正是这份莫名其妙的电报，断送了杜聿明拯救缅甸的良策，从而导致缅战失败的可怕结局。
(作者曾任中国驻缅甸军事代表侯腾的机要参谋、盟军中国战区参谋长史迪威的联络参谋兼警卫队长。
作者 | 王楚英
责任编辑：李时英 最后更新：2017-08-03 09:50: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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