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风云】抗战名师——黔军第一四〇师（下）
2024-08-27 16:07:25 来源：《文史天地》第287期 文/吴敏文 点击： 复制链接
第一次长沙会战结束后，第一四〇师奉命在通城、锡山、锦山一带驻防整训。1940年8月，军委会调第一四〇师至湘北金井休整，并奉命改部队编制为第四一八、第四一九、第四二〇团和一个补充团。此时该师编制序列为：师长，李棠;副师长，张涛;第四一八团，团长陈肃;第四一九团，团长徐定远;第四二〇团，团长牟龙光;补充团，团长程奎朗。1941年3月，改编后的第一四〇师参加了收复通城县城的战斗。3月12日午夜2时，我军成功收复通城县城。此后，这个鄂南交通重镇未再沦陷。
第二次长沙会战
1941年4月，日本军界的少壮派阿南惟几中将，出任日军驻武汉第十一军司令官。经过反复侦察所获得的情报，以及对第一次长沙会战的深入分析，阿南惟几认为第一次长沙会战的失败，是因为使用兵力过度分散。第十一军司令部很快制定出了新的作战方案。
阿南惟几决定集中使用兵力，力争在汨罗江以南、长沙以北地区歼灭我第九战区主力。遂决定以四个师团、四个支队的步兵，一个坦克联队、两个重炮联队、两个工兵联队、两个飞行团180架飞机、30多艘军舰、200多艘汽艇参加作战。为了体现这次作战具有的意义，阿南惟几并决定于9月18日，即“九一八”事变十周年这一天开始进攻，声称“将于农历八月十五(10月5日)打到长沙过中秋节”。
阿南惟几
1941年9月18日，第二次长沙会战爆发。
第一次长沙会战之后，第九战区司令长官薛岳又对他的“天炉战法”进行了完善。在“争取外线、后退决战”的基础上，更加强调“诱敌”“机动”等要素，即到处设伏，诱敌深入，不呆守阵地，不死用方案，“诱敌使陷于失策而乘之”。
此时，第一四〇师的三个建制团分别在金井、脱甲桥、将军坝、学士桥附近整训，补充团则在汨罗江沿线负责浯口的守备。
阿南惟几集中兵力猛攻新墙河防线。第一四〇师奉命全师开赴汨罗江南岸，凭险据守，阻截日军南进。9月18日，师长李棠亲率师部直属队及第四一八、第四一九团两个团，从长沙东乡的夏家塅、拨茅田、金井等地出发，部队刚上公路，就遭遇九架日军飞机俯冲投弹、扫射，第一四〇师没有高射机枪等防空武器，日军飞机极为猖狂，虽李棠师长下令就地隐蔽，但仍然造成惨重伤亡。
随着黄昏的到来，第一四〇师各团趁夜兼程，争分夺秒，于当夜到达指定地点。第一四〇师以阻敌南犯为目的，补充团在横坡领、栗山巷之线，第四二〇团在栗山巷、鸡婆山、桃花山之线，第四一八团在长乐街南岸月亮山之线分别占领阵地构筑工事;第四一九团为师预备队。
为了及时掌握敌情，第四二〇团在占领阵地后，团长牟龙光即派连长骆君尧率部登上兴隆山占领制高点，并在通往长乐街的要道上设置大排哨。次日拂晓，牟龙光即接到大排哨报告，日军第三师团约2000人，正在长乐街的汨罗江口架设浮桥，准备强渡。牟龙光一面登高观察，一面考虑怎样应对：打吧，缺少重武器，轻武器射程又不够;不打吧，等敌人过了河，日军有火力优势，我军恐怕难以抵挡。正为难之际，第九战区派来了李康庵迫击炮团，第一四〇师师属迫击炮营营长黄德升亦率部赶到。我军迫击炮一齐射击，日军的长乐街汨罗江渡口一时笼罩在火海之中。浓烟散去，日军尸体横七竖八倒了一地。
但是，日军凭借飞机、军舰的支援发起强攻。在突破我新墙河、南江桥阵地后，仅以小规模兵力向汨罗江正面进攻，主力部队向我军右翼侧后迂回攻击。汨罗江北岸的日军第三师团，被我第一四〇师挡住去路，遂沿江而上，于9月22日从浯口附近徒涉到了南岸。第三师团兵分三路继续迂回，至月亮山附近与我第四一八团接战，至兴隆山阵地与我第四二〇团激战。另有一路至大头岭附近与我第四一九团交火。
新墙河防守日军进攻的黔军阵地
9月23日拂晓，日军第三师团师团长丰岛房太郎将师团预备队，包括步兵第三十四联队第三大队中的两个中队，炮兵第三十六联队中的一个中队，步兵第六十八联队的第十一中队增派到一线，向我第一四〇师发起全面强攻。
栗山巷附近地形险要，牟龙光团利用东、西桃花山和兴隆山的险峻地势，顽强抵抗，屡挫敌锋。23日中午，日军第三师团接到第十一军参谋长木下勇的通报：“敌第一四〇师约五千人在大头岭被包围，现已弹尽粮绝，望全力尽歼此敌。”丰岛房太郎乐不可支，亲自骑马到前线督战。
坚守兴隆山的第四二〇团虽被日军包围，已经打得精疲力竭，但仍然顽强抵抗。坚守大头岭的第四一九团亦宁死不屈。但是，战至24日，日军第三师团集中兵力向栗山巷波浪式强攻突击，我鸡婆山阵地被日军突破，在大头岭坚守的第四一九团、补充团、第四一八团侧背遭到威胁。
本来，第一四〇师在栗山巷左侧高地有迫击炮阵地，但因射程不够，无法对进攻大头岭的日军实施打击。第一四〇师的东南北三面遭到日军围攻，左翼阵地在24日下午5时被日军占领。第一四〇师在大头岭、鸡婆山、兴隆山、桃花山之线遭日军围攻，处境非常不利，第九战区司令长官薛岳下令处于其后方福临铺附近的第十军火速救援。
第十军加入战斗后，给第一四〇师突出重围创造了条件。为了相互策应，第一四〇师全力奋战。危险之际，师长李棠令黄德升率迫击炮营先行撤退。由于携炮突围不利，经李棠批准，黄德升令将所有迫击炮就地掩埋。26日夜，黄德升率部趁夜突出重围，至捞刀河时，因无船可渡，只得令全营泅渡过河。
黄德升营成功突围后，李棠接到薛岳率全师突围的命令。第一四〇师趁夜撤出战斗。天亮后，全师先后撤退至明月大山，跳出了日军的包围圈。李棠向战区司令长官薛岳请示下一步行动，薛岳令全师至衡山整训。
此时，进攻长沙的日军虽有小部进入长沙，但部队整体上已经粮弹两缺，阿南惟几进退失据。为了面子和制造假象，日军在福临铺附近投下大量传单：“薛警备司令官阁下，欢迎你来共同构建大东亚共荣圈”“大头岭第一四〇师全部被歼，师长、团长全部被俘”……已经成功突围的第一四〇师官兵看到传单，觉得十分滑稽可笑。
10月中旬，日军进攻部队全部退回出发阵地转入防御，第九战区收复会战开始后的所有失地，敌我双方恢复战前态势。第二次长沙会战，第九战区取得了决定性胜利。
在接下来的南岳总结会上，蒋介石对第九战区提出了严厉的批评：“现在敌人要打我们哪一点就可以打哪一点，他要占领长沙，就可以占领长沙;他要几时进来，几时撤退，皆可以用广播通知我们，而且一定能够做到。”对此，薛岳做了深刻检讨，并重新对会战进行总结检视。
蒋介石却对第一四〇师在大头岭、兴隆山、桃花山等地的作战进行了表扬：“第一四〇师在栗山巷、大头岭之役能抵制住日军主力的进攻，这不是第一四〇师强了，而是敌人弱了，今后各部要学习第一四〇师奋力抵抗的精神。”
第三次长沙会战
阿南惟几上任之后的第一次大的作战行动未能达成预期目标，日本军界开始流行“长沙会战给予敌人以宣传材料，于我很不利”的议论。对此，阿南惟几觉得十分丢脸。1941年12月8日，日军偷袭珍珠港，发动太平洋战争。美国对日宣战，中国亦随即对日宣战。
中国对日宣战后，国民政府军委会命令中国军队，对当面日军发动进攻。与此同时，日军从海上进攻香港，英军守备虚弱，向中国军队求援。12月9日，蒋介石要求第九战区抽调第四、第七十四军南下支援进攻广州，以解日军对香港之围。鉴于这一情况，驻武汉日军第十一军司令官阿南惟几认为有必要牵制中国军队南下作战。12月24日，日军从四方房至荣家湾地段强渡新墙河，第三次长沙会战爆发。
第二次长沙会战之后，第一四〇师奉命到衡阳、衡山地区休整之后，又回到了金井原驻地驻防。日军在突破我新墙河防线之后，向汨罗江南岸推进。第一四〇师在金井脱甲桥附近加固工事，准备迎战日军。
日军开始强攻我新墙河防线之际，薛岳令第一四〇师赶赴神鼎山、影珠山一带迎击敌人。第一四〇师接令，立即全师集结准备开拔。12月23日拂晓，第一四〇师集结完毕，师长李棠下达行军序列：第四一九团作为前卫，往福临铺直向影珠山、神鼎山方向前进;师部及第四一八团为本队，经福临铺向李家塅前进;第四二〇团作为后卫，并负责掩护师辎重队的安全，经福临铺、李家塅到斩儿桥之后，进入明月大山。
第一四〇师各团按照部署实施。第四一九团刚刚抵达神鼎山南麓，即发现日军前卫已经到达斩儿桥附近，而第一四〇师本队正向神鼎山和影珠山前进。第四一九团立即集中兵力，在神鼎山南与影珠山北之间以攻击队形前进。日军意外与我军相逢，仓促应战，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师部到达李家塅后，听到枪声，师长李棠立即令第四一八团占领阵地，准备支援第四一九团，同时向后卫第四二〇团通报情况。此时，第四二〇团第一营已经在斩儿桥与敌遭遇，正在激战。团长牟龙光赶赴前沿观察敌情，立即令第一营暂停攻击，待全团兵力到位后再集中力量发起进攻。
经过周密部署和四个小时的激战，第一四〇师打了一个漂亮的遭遇战。第四二〇团把日军第六师团的一个大队压缩到影珠山北。第四一九团占领神鼎山，与第四二〇团一起对敌发起联合进攻。直至黄昏，日军没能前进一步，有效地迟滞了日军行动，获得第九战区长官部的数次电话嘉奖。
随着敌情的变化，第一四〇师将阵地转移至明月大山山麓，死死地钳制住日军的行动。日军第六师团之一部，被第一四〇师困在神鼎山、影珠山、明月大山之间，四天不得动弹。第一四〇师积极发起夜袭，颇有斩获。
第一四〇师在衡山南岳忠烈祠留有集体公墓
随着战局的发展，第九战区指示第一四〇师：把敌人放进来，然后进行尾追攻击，以使其瞻前顾后，首位不能相顾，从而进退两难。第一四〇师遵照执行并尾追日军不放，至日军第六师团的前卫部队虽进抵长沙城下，后卫部队却仍被第一四〇师咬住。此时，我军第二十军、第七十二军、第七十八军等部队，已经由江西西部等地直接向浏阳、醴陵、长沙压过来，长沙守城部队第十军也正在顽强抵抗。这一切，正是薛岳“天炉战法”的逐渐实现。
1942年1月1日晨，日军第三师团主力渡过浏阳河，从东南方向进逼长沙城。1月3日，日军第六师团从东北侧进逼长沙城。日军两个师团向长沙发起猛攻，坚守长沙的第十军面临空前严峻的局面。长沙守卫战也进入最艰苦、最关键的阶段。
正在明月大山地区与日军激战的第一四〇师，接到战区司令长官薛岳的命令：向岳阳城前进，限三日内攻下岳阳。很显然，这是在长沙面临危险的时刻，薛岳和第九战区的围魏救赵之计。
此时，第一四〇师距岳阳有350多公里，平时行军需要五日才能到达，战时急行军也需三日，到达之时已经力竭。但是，军令如山，师长李棠立即指挥部队奔赴岳阳。第三天黎明，第一四〇师到达新墙河南岸，侦察得知，日军从太原调来的一个旅团已经进占岳阳城，并在新墙河北岸占领阵地。
刻不容缓，第一四〇师很快做好了攻击准备。李棠下令：第四二〇团为突击队，正面攻击新墙河北岸日军，第四一九团深入岳阳东郊策应，第四一八团在洞庭湖边构筑工事，防止敌人从湖上来袭。
牟龙光率第四二〇团迅速行动，很快渡过新墙河，向岳阳北端高地发起进攻。但攻到高地中部，即遭到日军猛烈阻击，第四二〇团伤亡甚大。经过两天艰苦作战，第四一九团才在岳阳东郊占据有利地形，向日军侧翼发起猛攻。战至1月13日，第一四〇师尚在岳阳外围与日军激战，师长李棠突然接到薛岳指令：“日军已经开始撤退，你师立即停止攻击岳阳，转向新墙河南岸，破坏日军撤退所经道路，阻截日军南下的车辆和北撤的伤员。”
1月15日，败退的日军弃尸而逃，有的日军已经多日未进食，连逃跑都逃不动了。第一四〇师抓了日军第六师团第二十四联队20多名俘虏。1月16日，敌我双方恢复会战前的态势。1月18日，薛岳下达结束会战的命令。第一四〇师返回原驻地金井、铁甲桥附近整补、驻防。
第一四〇师的归宿
第三次长沙会战之后，第一四〇师还参与了救援常德与衡阳的作战。在整个抗战中，第一四〇师是参与大的会战最多的部队之一，并在作战中表现优秀、战功卓著。1945年8月15日抗战胜利之际，第一四〇师正在江西吉安、泰和等地驻防。此时的第一四〇师，已经由一支主要由黔籍官兵构成的部队，逐步演变成既非完全的地方系，却又不是正宗中央系的部队，且在抗战中久经战阵，伤亡惨重。抗战胜利后，为节省开支，国民政府军委会决定撤销第一四〇师建制，人员一部分复员遣散，一部分补入其他部队。这使得第一四〇师免于参与后来的国共内战及注定失败的悲剧性命运，从而完整保留了抗战英雄部队的荣光。这何尝不是第一四〇师的幸运?
1936年任第一四〇师师长的王文彦，1950年到台湾，任“国防部”中将参议等职，曾参与筹组旅台贵州籍同乡联谊会，任理事会理事，参与编纂《贵州文献》等;1955年秋在香港病逝。后任师长宋思一，1949年任贵阳绥靖公署副主任，同年12月在贵阳通电起义。新中国成立后任贵州省政协常委、民革贵州省委副主委等职，1984年11月14日在贵阳病逝。
文章来源：《文史天地》第287期 【国防科技大学信息通信学院教授】
责任编辑：石庆慧 最后更新：2024-08-27 16:0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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