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风云】抗战名师——湘军精锐第七十军（上）
2024-08-29 09:04:43 来源：《文史天地》第271期 文/吴敏文 点击： 复制链接
新式湘军由辛亥革命中的湖南新军演变而来，最先包括谭延闿、程潜、赵恒惕三个派系。在广东南方革命政府成立之初，赵恒惕因顽固追随北洋军阀，被积极支持南方革命政府的谭延闿、程潜赶出湖南。赵恒惕部湘军随即分化为唐生智、贺耀祖、叶开鑫等部，先后参加北伐。1926年6月，唐生智所属湘军第四师被改编为国民革命军第八军。1927年10月，桂系军队发起讨伐唐生智之战。12月，第八军后被桂系收编为第十九师。1929年3月，第十九师在蒋桂战争中投蒋，蒋介石将其扩编为第十五师、第十六师、第十九师，一起编成为第二十八军。1937年7月，全面抗战爆发，国民党军队进行全面整编，以第二十八军第十九师扩编组成第七十军，李觉任军长。此时，该军仅辖第十九师，师长由李觉兼任;副师长段珩;参谋长宋英仲;下辖两个旅，第五十五旅，旅长唐伯寅，第五十七旅，旅长庄文枢。
血战蕰藻浜
“七七”事变后，“八一三”淞沪抗战随即爆发。中日两军战至10月10日，作战中心转移到蕰藻浜一带。此时，淞沪战场上的中国军队从浏河口至江湾呈一字长蛇摆开，蕰藻浜是中国军队左右两翼的结合部。10月5日前后，日军以主力向蕰藻浜南岸阵地猛攻，经数日激战，日军占领蕰藻浜南岸阵地，中国军队面临被切断为两截的危险。10月19日，蒋介石下达消灭南渡之敌恢复蕰藻浜南岸阵地的命令。反攻夺回蕰藻浜南岸阵地，需要一支战斗力强的部队。
此前，第三战区赋予第七十军的任务是防守宁波至温州间的海岸线，抗击日军可能的登陆，同时作为战区机动部队待命。9月16日，第七十军奉命增援上海方向。9月底，第七十军第十九师第五十五旅率先向上海开进。10月10日前后，全军官兵分批抵达上海真如车站。此时该军所辖人员共有12000余人。
淞沪抗战爆发后，黄浦江、蕰藻浜等优质港口都陷入火海
第七十军全军虽仅辖第十九师，却是湘军中的精锐之师，富有作战经验。虽然部队武器装备陈旧落后，轻重机枪甚少，步枪大多为杂牌货，更无炮兵，官兵没有钢盔，但全军官兵具有与敌人血战到底的战斗意志和决心为国捐躯的献身精神。
10月7日前后，第十九师全师进入蕰藻浜地区，受命担负蕰藻浜沿线麦桥宅、陈家宅、季顶宅、陆家堰、孙家宅、郭家牌楼之线的防卫，第五十五旅部署于麦桥宅至季顶宅之间，第五十七旅部署于孙家宅至郭家牌楼一线。
第十九师对日军的第一仗，是10月11日的坍石桥之战。此时第十九师部署在纵深配置的二线阵地。这天下午3时，日军300余人突破守军一线阵地，逼近第十九师第五十五旅防线。第五十五旅临敌不惧，未待上级指示即主动出击，打了进攻之敌一个措手不及。日军溃退。在第五十五旅第一〇九团的协力下，失去阵地的友军税警二团收复塔石桥一线阵地。第十七军团军团长胡宗南闻讯传令嘉奖：“第十九师当机立断，主动支援友军恢复阵地，给予传令嘉奖。”第十九师旗开得胜，士气为之大振。
10月13日，随着一线部队的消耗巨大，第十九师进入一线阵地。当日下午，日军以飞机、大炮向第五十七旅郭家牌楼、黄港、湖里宅一带阵地进行轰击，继之以步兵的进攻。守军奋起反击，激战至下午5时，终将日军击退至蕰藻浜沿岸，毙敌一批，我军亦伤亡官兵600余人。10月14日晨，日军对第五十五旅右翼第一〇九团季顶宅附近阵地发起攻击，至中午日军以步兵向守军发起冲锋。下午3时，敌一部70余人渡河逼近阵地，第一〇九团官兵纷纷跃出战壕，手持刺刀与大刀杀向敌人，一场短兵相接的肉搏达一个多小时，渡河之敌被悉数全歼，第一〇九团亦伤亡60余人。
10月15日，当面日军集中炮火和空袭，向第五十五旅阵地实行毁灭性轰击，前后达5个小时之久。第一〇九团阵地前后60米被炸成一片焦土。至中午，敌军在机枪火力掩护下向我军阵地反复发起冲击，第一〇九团官兵抱着与阵地共存亡的决心，屡屡将进攻之敌击退。阵前倒下一批批敌军尸体，我第五十五旅官兵亦伤亡150余人。
从10月12日起的半个月里，第十九师与进攻之敌的攻防作战日以继夜，从未停息，呈拉锯和胶着状态。一批批三湘子弟为国捐躯。不到10天，第十九师已经伤亡过半，有的连队仅剩二三十人，但阵地依然掌握在我军手中。
10月16日至20日的5天，战况最为惨烈。10月17日，日军攻击重点指向第五十七旅第一一三团郭家牌楼一线阵地，在空军和炮兵的掩护下，以2000余步兵连续冲击。阵地上火光冲天，枪炮声震耳欲聋。当时，狮子桥成为敌我争夺的焦点。第七十军军长兼第十九师师长李觉命令第一一三团死守狮子桥桥头阵地，并令第一一〇团和第一一四团各派一部分兵力，加强郭家牌楼守备。第一一三团团长秦庆武临危不乱，沉着指挥，命令第二、第三营守卫狮子桥北岸阵地，团部直属队和第一营固守郭家牌楼主阵地;临时划归该团指挥的第一一四团第二营为预备队，集结于郭家牌楼附近待命。
日军企图突破狮子桥，一举攻占郭家牌楼，对北岸的桥头堡集中炮火猛攻。我各守备部队凭借工事与旺盛士气，沉着应战，并以炽烈火力射杀敌人。待敌冲至我阵地前沿时，忠勇为国的官兵，义无反顾地跃出战壕，先是用手榴弹猛炸敌人，继之手持马刀冲入敌阵，刀光弹影，血肉横飞，敌军遗尸累累，狼狈溃退。第一一三团团长秦庆武两次负伤，仍裹伤督战。战至下午5时，团副张季麟、营长刘演竞等以次全团官兵伤亡殆尽。二线和三线部队因敌机敌炮火力封锁，难以向前运动支援，狮子桥行将被敌突破。秦庆武毅然率几十个士兵冲出桥去，与敌人展开白刃战。秦团长深有武功，在连续砍死3名敌人后，猝不及防，被一日军从侧面猛刺一刀，壮烈殉国。所率士兵亦全部壮烈牺牲。就在此时，师部令第五十五旅第一一〇团第一营和第五十七旅第一一四团第一连分路反击，郭家牌楼几度得而复失。至当晚11时，第一一四团守住了陈家宅、黄港、湖里宅一线，稳住了第十九师阵地。
17日全天，第十九师进行了最剧烈的恶战，全师伤亡官兵达1400余人。三湘健儿以血肉之躯铸就了第十九师的抗战丰碑。当时上海的很多报刊载文颂扬。蒋介石通令全军予以表彰，追赠壮烈殉国的秦庆武团长以陆军少将军衔。
10月20日，中国军队在南翔以东发动大规模反击作战。第十九师乘势展开对当面之敌的阻击与反击。第五十七旅阻击日军对湖里宅、苏家宅的进攻，并在友邻部队炮兵的掩护下向敌发起反攻。第五十五旅在陈家宅一带给予进攻之敌狠狠的打击。可是连战十余日之后，第十九师已经被过度消耗，第五十五旅两个团所剩不足一团，第五十七旅损失更大，所剩不足一营。第十九师在淞沪抗战中不畏牺牲，杀伤毙敌达3000余人。
十九师的装备简陋，但战斗意志旺盛，战后被评为战绩最佳之师
10月25日，第十九师受命撤出战场休整。这时，全军仅剩一团兵力。在对淞沪抗战进行总评之时，在投入淞沪战场的国军70多个师中，共有10个师被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表彰为战绩优异师，其中湘军部队就占了3个师，分别是：第十五师、第十六师、第十九师。其中，第十九师被评为战绩最佳之师。这是对湖湘子弟在淞沪抗战中英勇作战、为国牺牲精神的嘉奖，也是对湘籍抗战部队作战能力的肯定。
由于在淞沪会战中消耗过大，第七十军亦即第十九师奉命转移，撤退出一线。
1938年7月，部队调往九江，参加武汉会战的外围作战。在武汉会战期间，李觉军长率第七十军，在以李汉魂为军团长的第二十九军团属下作战。第七十军的作战任务是占领并坚守南浔路正面的牛头山、邓家河之线阵地。第七十军官兵运用在淞沪会战中所取得的作战经验，加上受到“战绩最佳”之师的奖励所激发出来的奋发精神的鼓舞，坚决完成了所担负的作战任务。
南昌会战
武汉会战后，李觉不再兼任第十九师师长，专任第七十军军长，下辖：第十九师，师长由原第十九师第五十五旅旅长唐伯寅升任;第一〇七师，师长由原第十九师副师长段珩升任。
为了切断中国军队浙江、安徽、江西等省经浙赣铁路通往大后方的交通运输线，日军在武汉会战中就有攻取南昌的计划。只因执行这一任务的第一〇一师团和第一〇六师团在南浔路作战中遭到中国军队的沉重打击，第一〇六师团几乎全军覆没，无力完成这一任务而取消了这一计划。战后，日军对这两个师团进行了补充、加强和紧张训练后，决定仍以这两个师团为主，加上第一一六师团，发起了进攻南昌的作战。
由于未破坏南浔公路，导致南昌被机械化装备的日军占领
第七十军军长李觉率领下属两个师的部队，在第十九集团军总司令罗卓英的指挥下参加南昌会战。第十九集团军总司令部下达给第七十军的作战任务是：第七十军军长李觉率军部配置于安义西北方向，唐伯寅率第十九师和段珩率第一〇七师配置于修水南岸一带。第一〇七师是新组建的部队(当时第七十军两个师都是两旅四团编制)，决心打好这一仗，显示无愧于这支精锐劲旅的作战实力。
第七十军的部署是以第十九师为左翼，以第一〇七师为右翼。两个师的第一线主阵地，都沿着修水河南岸一字摆开直接配置到河边，构筑好野战工事，轻重火力点、散兵坑、交通壕，均覆加坚固掩盖，守备官兵即住在阵地掩蔽部，可随时出击迎战。
修水河宽在100米至150米之间，正值冬干水落时节，只有靠敌的北岸，有一条10米深左右的深水流。为了防备敌人涉水偷袭，我军每夜都派哨兵前出到河边潜伏，以便发现敌军行动并及时报警。而日军的部署，则与我军完全相反。他们的主力，大多驻扎在二三十公里的后方据点里，即使是前哨部队驻地，也离河岸有五六公里，只在夜间经常派出一些小巡逻队沿河游动，偶尔打几枪，对我进行骚扰观察，白天基本不见敌军行踪。这种对峙态势容易造成我疲敌逸，长时间相持，对我军是不利的。
1939年2月6日，日军华中派遣军司令部正式下达《对南昌作战要领》，作战代号为“仁号作战”。3月18日，日军两个被认为是“最弱”的师团，配属数量众多的炮兵和坦克部队，进至修水北岸进攻出发地域。20日下午4时30分，日军华中派遣军司令冈村宁次命令专为第一〇一师团和第一〇六师团配属200多门火炮、30多架战机，向修水南岸的中国守军实施猛烈的炮击和轰炸。炮击和轰炸持续达两个多小时，修水南岸中国守军的防御阵地基本被摧毁，官兵死伤惨重。
在炮击和轰炸中，日军再次使用了国际法禁止使用的毒气弹。自中日战争爆发以来，日军已经多次违禁使用毒气弹，日军在攻击南昌的作战中，使用毒气弹的数量和规模都前所未有。仅20日傍晚7时20分至30分的10分钟内，日军炮兵发射的毒气弹即达3000余发。接着，日军专业毒气弹部队又在12公里的进攻正面施放中型毒气筒15000多个。第七十军阵地和整个中国军队防御阵地一样，毒气弥漫。官兵大多没有防毒设备，受毒气毒害者甚多。
21日傍晚，日军大部队纷纷推进到修水北岸河沿，随即向南岸守军发起猛烈攻击，枪炮轰鸣，隔河对射，打了一夜，但日军没有渡河。翌日将近拂晓。第一〇七师右翼远处传来激烈战况，日军群炮倾泻弹雨的爆炸声地动山摇。敌之攻击重点，是第一〇七师右翼的张公渡口，在第七十军正面，只发起了牵制性佯攻。第七十军军长李觉意识到情况不妙。
果然，到上午9点多钟，即传来第四十九军防守的张公渡口河段被日军突破的消息。敌军主力部队强渡成功后，即甩开两翼守军于不顾，凭借飞机掩护，以坦克战车为先导，沿着南浔公路，向南昌疾进(我军未破坏公路至为失策)。当天下午，第七十军奉命分别向安义、靖安方向后撤。3月27日，南昌被日军攻占。
修水河战役是南昌会战中的关键。这条横贯赣西北的河流，是拱卫南昌的天险，加上工事牢固，重兵把守，原以为难以逾越，不曾想一个昼夜即被日军攻破。安义城位于第七十军后撤路上左翼，此城被日军攻占对我军后撤极为不利。第七十军当机立断，令第一〇七师派出两个团，反攻夺回安义;其中，第六四一团受命由西北方向向安义进攻。
23日凌晨1点，第六四一团从距安义20余里的集结地域出发，4点左右到达城郊。天色朦胧中，邹继衍营长率领第二营担任主攻。安义虽然城墙高厚，但可能因为日军仓促占领，未及严密布防，城内人烟稀少，朝北的城门虚掩，尚未关死。此时，第六四一团第三营加入攻击。邹继衍营长率领第四连奋起猛攻，从北门突入城内，第三营一个排随即攻入。与日军展开激烈巷战。这时，由于原计划从东南方向发起攻击的一个团未能及时发起攻击，导致守城日军可以集中兵力夹击攻入城内的第六四一团部队。日军火力猛烈，连长孙浩中炮阵亡。攻入城内的部队被迫后撤，出城后向靖安转进。
在后撤过程中，第七十军全军人马行至靖安高湖地区，此处山峦起伏，地域狭小，处境非常危险。巍峨高峻的梅山、九仙汤山脉，横亘在我军退路上。唯一登上山顶的只有铁门槛一条通道，陡峭壁立，非常险要。第七十军军长李觉果断决定，令素以能征善战著称的第一〇七师第三二一旅欧阳烈旅长率部就地择要设防，坚决阻击追敌，掩护全军转进。
第三二一旅旅长欧阳烈立即依据地形布设第一、二、三线防御阵地。追兵随即到来。日军用一个大队的兵力向我一线阵地四个营展开猛烈攻击，我军凭借有利地形狠狠反击，敌军纷纷横尸阵前。激战至中午，我军伤亡剧增，第六四二团第二营营长文邵斌中弹牺牲。
至下午3时，我军第一线阵地被日军突破。我二线阵地严阵以待，居高临下，射界开阔。我军当即发挥各类武器的威力，迫使敌进攻受挫。这时旅长欧阳烈严令第六四二团萧蔚云团长立即反攻夺回第一线阵地。陈备武营长挺身而出，带领第五连奋勇出击。陈备武营长凭着满腔热血，两次攻上已被日军占领的一线阵地。在第二次攻上阵地时，不幸被日军子弹击中，腹部被洞穿，肠子流了出来，后送抢救无效，英勇牺牲。
高湖阻击战虽然仅是南昌会战的一个局部，我营连排长以下牺牲达数百人。但由于第三二一旅的英勇阻击，使得第七十军及时登上铁门槛，凭险构筑坚固阵地，日军在第七十军的高山坚阵面前，未能越过雷池一步，最后退回了奉新、安义等城市据点。
(待续)
文章来源：《文史天地》第270期
【国防科技大学信息通信学院教授】
责任编辑：石庆慧 最后更新：2024-08-29 09:09: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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