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风云】抗战名师——湘军精锐第七十军（下）
2024-08-29 09:11:15 来源：《文史天地》第271期 文/吴敏文 点击： 复制链接
1939年4月，汪精卫公然投敌，给国民政府抗战带来一片乌云。9月1日，德国入侵波兰，第二次世界大战正式爆发。在此背景下，日本内阁认为彻底解决“中国事变”的时机已到。日本大本营命令日军驻武汉的第十一军司令官冈村宁次，集中该军第三、第六、第十三、第三十三、第一〇一、第一〇六等6个师团，外加长江舰队的海军陆战队一个联队(相当于团)，合计18万余人，以“一个星期内占领长沙”为目标，发起第一次长沙会战。企图攻占长沙和富庶的湘中地区，消灭中国军队第九战区的主力部队，然后打通粤汉线，割裂中国军队第三、第九战区与其他战区的联系，以达到迫使国民政府屈服的目的。
对于第九战区的作战，代司令长官薛岳经过深入思考，提出了以诱敌深入、逐次消耗、疲惫敌人、形成包围、最后全歼为方针，类似太上老君的炼丹天炉的“天炉战法”。为把日军围在“天炉”里，薛岳准备了超过日军一倍以上的兵力，准备层层消耗敌人，然后围而歼之。
早在1938年武汉沦陷后，第九战区的关征麟率第十五集团军，就在岳阳以南新墙河南岸建立起御敌防线。1939年9月14日，日军南下发起了以攻取长沙为目的的作战。新墙河一线攻防战随即打响。
血战新墙河
新墙河战斗打响后，担任战区总预备队的直辖军第七十军军长李觉，于9月18日接到薛岳急电：第七十军立即出发，限9月20日赶到浯口集结待命。由于薛岳此前并无预先号令，此时第七十军各师在长沙各驻地分散达二三十里。亏得李觉军长有先见之明，已让全军做好随时出动准备。于是立即下令：“各师在午后3时左右分地段集结完毕，4时开始行动。”
从军部所在地普迹至浯口约120里，第七十军整整走了4天，达到浯口附近时，集团军关征麟司令电话命令：“新墙河防线危急，第三十七军奉命向新墙河增援，薛岳司令长官急令第七十军务必星夜接替第三十七军营田以东汨罗江南岸亘新市街之线守备任务。”
军长李觉立即据此下达行动命令，迅速西进，以一部支援第三十七军第九十五师的战斗。十九师唐伯寅师长下令：全师按第五十五、第五十六、第五十七团顺序，赶赴指定地区，罗文浪第三营作为先头团的前卫。罗文浪第三营是全师的尖刀营，接到命令立即出发，当天上午到达佘家冲附近，团部及第一、第二两营在午餐后抵达。全团立即准备接替第九十五师东塘冲东西之线的防务，团长黄聚杰令罗文浪率第三营先接替第一线阵地。
准备长沙会战的中国军队
罗文浪令各连向东塘以南山地集结。自己带领卫兵去东塘小高地第九十五师师部了解情况，商谈接防事宜。下午2时许，他在东塘冲左侧一座掩体内见到了第三十七军第九十五师师长罗奇。罗师长大致介绍了战场情况，罗文浪询问了当面日军作战特点及友军情况，其他未敢多问，然后就带领副营长和传令兵去阵地察看地形。
突然，几架敌机低飞而来，侦察扫射，罗文浪带领大家赶紧隐蔽。十几分钟后，听到东塘高地枪声骤起，敌机低空盘旋投弹，第九十五师守军纷纷后撤。情况危急，罗文浪立即派传令兵回营部带部队前来增援，同时命令号兵：“吹第三营跑步前进号令。”
第三营不愧是全军的尖刀营，也是全军战斗力最强悍的部队，在十分钟内，各连跑步到达。罗文浪立即与副营长兵分两路，向进占东塘高地之敌发起反攻。
这时，一个日军中队正尾随第九十五师溃兵狂叫着追击而来，企图突入守军纵深阵地，没料到突然一支部队正面冲了过来，两军还没相遇，我军就先声夺人，撂倒鬼子一大片。在罗文浪的坚强反击下，敌人气势顿挫，立即后退。
此时，第九十五师的队伍已经完全溃退，五十五团接替了第九十五师的全部防御阵地。全团准备抗击日军即将到来的攻击。至23日零时，第七十军各部也逐次到达指定地带，承担了保卫汨罗江第二道河防的重任。
当日中午，新墙河守军全线撤退，午后日军前锋抵达东塘、归义之线，与第十九师和第一〇七师部分守军发生前哨战。24日拂晓，日军对汨罗江防线第七十军阵地发起全面进攻。
被战火蹂躏的长沙城
第十九师当面日军派出敌机投弹扫射，用炮火猛烈轰击，然后，步兵在飞机、大炮掩护下，向左翼第五十五团第二营发起冲击。该营防守佘家冲之线，前后地形开阔，无险可守，临时构建的工事均被摧毁，守军早已伤亡累累。激战至中午，阵地被日军从中央突破，第二营第三连一部分退入第三营阵地。但日军并不向两翼席卷，而是沿着突破口直向纵深阵地揳入，插到了团直属部队与团预备队之间，并将其分割。在混乱中，第五十五团黄聚杰团长率直属队靠拢第三营，无线电台随第一营向师部方向退去，日军当即以密集部队尾随退兵，向牌楼铺的师部所在地突进。第十九师师部与军部在一起，师特务连立即冲了上来，全力进行阻挡。随即，师工兵营也抡着长枪与铁锹上来了，第一营已经无路可退，只好转身与师属工兵营、特务连一起与日军激战。危急之时，唐伯寅师长急调第五十七团一个营向敌人侧击，才将日军的凶锋暂时刹住。
与此同时，第十九师右翼的第五十六团阵地也被日军突破，双方陷入混战之中，尤其第五十六团第三营战斗激烈，伤亡很大，经过艰苦的肉搏，午后与日军形成相持局面。
反攻归义
此时，汨罗江以北的友军已经全部向东南撤退，日军主力开始集中力量猛攻归义第一〇七师阵地。归义位于汨罗江南岸中段，扼粤汉铁路与长岳古大道要冲，为敌我必争之战略要点。第一〇七师将第三二〇团配置于此进行防守，23日下午6时，该团阵地被日军强攻突破，该团仓皇后撤，归义陷于敌手。为了夺回归义，第一〇七师令第三二一团反攻归义，第三一九团占领归义东南高地，掩护第三二一团反攻。
24日下午1时，第三二一团团长李标率部打响反攻战斗。攻击一开始，李标就投入两个营的兵力，队伍摆开成数路，向归义一窝蜂猛扑冲锋。日军设防不稳，兵力也不多，经李标率众一冲，日军开始后撤。但训练有素的日军并没有溃退，而是与李标所率部队展开街市巷战，并组成严密火网，李标的攻势顿时受挫。接着，李标用预备队几次突击，不仅毫无进展，反而伤亡累累。幸亏担任掩护的第三一九团有力支援，李标率冲击部队撤了下来，避免了更大损失。
因为薛岳的“天炉战法”本来就是节节抗击、消耗敌人，逐次撤退、诱敌深入，因此，并不需要第一、第二线部队死守。此时，第七十军接到战区司令长官部于25日迅速摆脱敌人，向株洲、醴陵方向转进的命令。由于第一〇七师的防线已经被日军攻破，导致第一〇七师第三一九团和第十九师第五十五、第五十六团部队，已经陷于敌后。李觉军长立即下达手令，派人将手令送抵这三个团，遵令迅速撤退，与军主力汇合。
25日，第三一九团接到后撤命令边打边退，并于27日全团抵达醴陵归还第一〇七师建制。
第十九师第五十六团也接到了撤退命令，但坚守阵地到了25日黄昏后才经白水、汨罗、麻林桥等地撤退到株洲归建。但第五十五团团部及罗文浪第三营却没能接到撤退命令，不敢擅自撤离，仍在原阵地坚守。
25日上午，东塘阵地因偏居左翼而显得平静，鬼子因急于南进，也没有过来进攻。鉴于左右都已见不到守军，到了晚上，罗文浪建议黄聚杰团长向右翼友军靠拢。团长黄聚杰因没有接到撤退命令不敢后移，决定由罗文浪带兵搜索前进。
晚上8时许，罗文浪率第三营沿佘家冲方向搜索前进。突然，他听见远处有断断续续的枪声，疾行20里，到达一村庄，发现空地上有大洋马及辎重车，显然是日军据点。罗文浪当即命令部队发起攻击。日军猝不及防，仓皇逃窜。邻村鬼子听见枪声，立即发起还击，一时枪声大作，信号弹、曳光弹划破长空。因为已是深夜，双方都不明对方情况，只是互射，没有发起冲击。罗文浪不见右翼有什么动静，估计友军已经撤走，即令各连甩脱敌人，于拂晓前返回东塘阵地集结。并在当地潜伏了整个白天(26日)。
入夜，黄聚杰与罗文浪商量对策，都认为我军已经撤退，日军1个师团已经占领了汨罗江河防并继续推进，他们成了陷入敌后的孤立小部队，随时有被围歼的危险，于是决定撤退。他们找了两个向导带路，沿途避开正面，寻找空隙，搜索前进，终于在27日拂晓前突出敌人重围，29日到达株洲归还师建制。
至10月14日，第一次长沙会战以日军损兵折将退回原来出发阵地而告终，我军取得了空前的胜利。第七十军在第二线阵地的三天坚守，团、营、连以下官兵伤亡达1300多人，不仅给日军以有效杀伤，而且迟滞了日军的进攻，为实施“天炉战法”的其他友军及时到达预定位置争取了时间，展示了湘军精锐的风采和能力。
上高会战
1941年1月，第七十军的建制有所调整，军长仍由李觉担任，第十九师师长唐伯寅未变，第一〇七师师长由原军参谋长宋英仲担任，另外，原第四十九军预备第九师，师长张言传，划归该军建制。同年3月，第七十军在第九战区第十九集团军罗卓英总司令属下，参加了上高会战。
1941年春，占领南昌的日本侵略军，纠集第三十三师团、第三十四师团、独立第二十混成旅团共约5万多人，在大量飞机、坦克、大炮的配合下，向赣西北重镇上高大举进攻。日军扬言“拿下上高城，巩固南昌外围，打击中国野战军，显示军事力量”。为了保住上高，稳定东南战局，蒋介石下令罗卓英坚决迎战：“如果上高不保，提师长以上人头来见。”
第七十军作为第一线守备部队，扼守东起赣江西岸，横跨锦江西至安义县城以南地区，其中，以第一〇七师第三二〇团为左翼，右翼是第一〇七师第三一九团，担任以米峰为支撑点的防御任务。
3月15日起，南昌方面的日军兵分三路，以上高为目标，大举西犯。日军在发起攻击后，在空军的配合下，攻势凌厉。北路突破第七十军预备第九师、第十九师防线，向会埠、伍桥河疾进。中路突破莲花山、米峰间的第一〇七师阵地。
中路进攻第一〇七师阵地的日军，出动十余架飞机轮番轰炸，继之以各种火炮，猛烈轰击，紧接着几路步兵纵队，在坦克的掩护下，进行波浪式连续冲锋。第三二〇团第三营营长王学钦凭借有利地形，沉着应战，打退了敌人一次又一次的冲锋。该营由于防区面积不大，在敌机、火炮的大肆轰击下伤亡惨重，战况十分惨烈。
鏖战至下午2时，日军正面强攻受挫，即以十余辆轻型坦克，从左侧强行冲过封锁线，迂回至王学钦营后侧，进行前后夹击。该营本已伤亡甚重，已经无力抵抗日军前后夹击。师部和团部皆认为该营已经达成作战任务，遂令其从右侧迅速撤出战斗进行整补。
上高会战中缴获的日军枪械
此时，仍在米峰坚守的第一〇七师第三二〇团第一营营长邹继衍，发现日军以便衣偷袭加正面进攻的方式，向米峰突袭。该营一连奋起抗击，前哨阵地一个班12人，除两名伤员先行后送，副班长抱着轻机枪撤出外，其余9人全部壮烈牺牲。
黄昏时分，敌军再次正面进抵米峰，向第一〇七师米峰守军余部发起全面进攻，激战两个小时后，右翼第三一九团阵地被日军突破，该团一线部队后撤，致第三二〇团一营阵地压力陡增。邹继衍营长率一个排增援正面，令第二连沿山麓、山腰凭险据守。因天已尽黑，日军未敢强逼。至此，一营官兵伤亡达100余人。由于日军陆空配合，火力占绝对优势，第七十军将士虽浴血奋战，未能阻挡日军攻势，不得不逐次后撤。
日军继续西窜，为了加强决战兵团力量，第十九集团军总司令罗卓英令第七十军第一〇七师统归第七十军军长王耀武指挥。王耀武指挥5个师的兵力全线出击，第七十四军死守正面阵地，第七十军、第四十九军由东、西两面向敌侧背后疾进，形成对日军的包围态势。另外，从修水南下的第七十二军等部队，也已到达指定位置。
此时，日军第十一军司令官圆部和一郎感到不妙：眼看主力消耗殆尽，可能全军覆没，终于下令撇下没有攻占的上高城于不顾，逐次后撤。25日，日军全线败退，我军全线出动。追兵分为三路：第七十军在左路和第七十二军向奉新、安义方向追击。至29日，第七十军、第七十二军在追击中两次将日军包围，虽大量杀伤敌人，但因敌人在飞机掩护下撤退，敌机的狂轰滥炸，致我追击部队伤亡惨重。30日，罗卓英下令将三路追兵合成两路，全线追击。31日，我追击部队克复高安，日军归路被切断。第七十军在奉新、安义方向高奏凯歌，沿途扫荡。
4月1日，日军全部退回原攻击出发阵地。上高之战以我军全胜而告结束。日军第三十四师团参谋长引咎切腹自杀。正在重庆召开国民党八中全会的蒋介石，在会上宣读了第九战区捷报。4月2日，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总参谋长何应钦对新闻记者发表谈话：“上高会战，是抗战四年来最精彩的会战。”
第七十军后续及主要将领情况
1941年8月，第七十军改隶第三战区，李觉升任第二十五集团军副总司令，陈孔达任第七十军军长，段珩、张言传任副军长。同时，该军所辖第十九师划归第一○○军建制，另将第一○○军第八十师划归第七十军建制。第十九师本是具有湖湘特色的湘军精锐，也是第七十军的起家部队和基本部队。第一○○军和第八十师均为中央军嫡系部队。第十九师的改隶，基本改变了第七十军的湘军特色。此后，第七十军先后参与了第二次长沙会战、浙赣路会战和闽粤追击作战等，其部队的构成也不断变化。抗战胜利后，1945年8月下旬，第七十军奉命开赴台湾接受日军投降。
李觉，湘军第十九师师长和第七十军任期最长的军长，湖南长沙人，1900年生于云南，故字云波。1924年保定陆军军官学校毕业后，任湘军连长，1930年任国民革命军第十九师师长。1937年8月任第七十军军长兼第十九师师长。1941年8月任第二十五集团军副总司令，1942年5月任第二十五集团军总司令。李觉是湘军唐生智的老部下，后为湖南省主席何健的长婿。这些关系是李觉官运亨通的原因，也使得他成为湘军核心骨干。抗战胜利后，因为反感内战，于1946年起担任中央训练团重庆分团主任、总统府中将参军等闲职。1949年8月，李觉参加由程潜、陈明仁为首的和平起义，为湖南和平解放做出了应有的贡献。
起义后，李觉先后担任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二十一兵团副司令员，中南军区高级参议，中南军政委员会参事，民革第三、四届候补中央委员，民革第五、六届中央委员，民革中央监察委员会常委，后任第二、三、四届全国政协委员，第五、六届全国政协常务委员。1987年7月31日，李觉将军在北京病逝，享年88岁。
在整个抗战期间，湖南是举足轻重的重要基地。三湘大地自古有“鱼米之乡”称谓，不仅为第九战区和国家提供了大量的后勤保障，而且源源不断地为抗战部队提供了优秀兵员。三次长沙会战的胜利，铭记着湖湘儿女的光荣。抗战开始时的湘军师一级作战部队，后来大多编入中央军序列。抗战中因给日军造成巨大杀伤而永载史册的常德保卫战与衡阳保卫战，虽作战部队番号为第七十四军第五十七师和第十军，但兵员大多是三湘健儿。具有优秀尚武传统的湖湘大地和三湘儿女，为抗战胜利做出了应有的贡献，也为此付出了巨大的牺牲。
文章来源：《文史天地》第271期 【国防科技大学信息通信学院教授】
责任编辑：石庆慧 最后更新：2024-08-29 09:13:26
特别说明：抗日战争纪念网是一个记录和研究中国人民抗日战争历史的公益网站。本网注明稿件来源为其他媒体与网站的文/ 图等稿件均为转载稿，本网转载，并不意味着赞同其观点或证实其内容的真实性。本网转载出于非商业性的文化交流和科研之目的，如转载稿侵犯了您的版权，请告知本网及时撤除。以史实为镜鉴，揭侵略之罪恶；颂英烈之功勋，弘抗战之精神。我们要铭记抗战历史，弘扬抗战精神，坚定理想信念,为国家富强、民族复兴,实现伟大的中国梦作出新的贡献。感谢您对抗日战争纪念网的支持。
纠错电话：0731-85531328、19118928111(微信同号)
湘公网安备43010402000821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