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回眸】抗战名师——川军第四十一军（上）
2024-08-30 09:06:22 来源：《文史天地》 吴敏文 点击： 复制链接
1937年6月，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召开川康整军会议。未久，七七事变爆发，与会川军将刘湘、邓锡侯、李家钰等纷纷请缨杀敌，共御外侮。蒋介石遂命刘湘为第二路预备军司令长官，下辖2个纵队。第一纵队，邓锡侯、孙震分任正、副司令。下辖第四十一军，孙震兼任军长，第四十五军，邓锡侯兼任军长，第四十七军，李家钰任军长。第二纵队，唐式遵、潘文华分任正、副司令。1937年9月，第一纵队改称第二十二集团军，经川陕公路开赴抗日前线，第四十一军由原驻绵阳、广元等地，作为第二十二集团军的先遣部队出发。由此，川军正式走上抗战御侮的光辉征程。
第四十一军由来
北洋政府时期，四川各地方势力分立山头，经常为财税收入和地盘混战，社会政治秩序十分混乱。1925年2月7日，北洋政府撤销川边镇守使，设立西康屯垦使，统掌军政、民政，田颂尧任军务帮办。1926年5月，田颂尧出任川西北屯垦使，下辖部队改编为川西北垦殖军。1926年9月，广东国民革命军的北伐战争节节胜利，原隶属北洋军阀的川系军阀纷纷易帜。同年12月，川西北垦殖军田颂尧部被国民政府改编为国民革命军第二十九军，田颂尧任军长，孙震任副军长。
1935年2月至4月，由于田颂尧在率部对红军第四方面军的作战中指挥不力，被蒋介石撤职查办，副军长孙震升任军长。又因川军第二十九军的番号与原西北军第二十九军的番号重复，遂将川军第二十九军改为第四十一军。孙震任军长，下辖第一二二师，王铭章任师长，所属第一、第二、第三旅，分别由张熙民、童澄、王志远任旅长;第一二三师，曾宪栋任师长，所属第四、第五旅，分别由马泽、陈宗进任旅长;第一二四师，孙震兼任师长，所属第六、第七、第八旅，分别由吕康、曾苏元、李炜如任旅长。
旧中国的四川，落后而封闭，川军武器极其低劣简陋。所有步枪十分之八为川造、十分之二为汉阳造。因使用时间已久、质量太差，以致大部分不堪使用。至于轻重机枪，每师多则十余挺，少则数挺而已。火炮方面，每师除数门迫击炮外，山炮、野炮一门也没有;高射炮、高射机枪、战车防御炮等也完全没有;交通、通信、补给和卫生等各种装备器材，付之阙如。就士兵被服而言，其时虽已秋风萧瑟，但每人仅有粗布单衣两套，绑腿一条，既窄且短的单被一床，小竹席一张，雨鞋两双，斗笠一顶。武器难以杀敌，衣被难以御寒。因此各军曾向国民政府军委会请求换发补充武器、装备与冬季被服。军委会答应到西安后补充。当第四十一军二万多名官兵翻山越岭到达陕西宝鸡时，满以为在此换乘火车到达西安即能得到武器装备的补充。
第四十一军孙震
不曾想，晋北忻口与晋东娘子关正遭到日军猛烈攻击，战况紧急，西安行营主任蒋鼎文遂转军委会命令，令第二十二集团军所属各军立即由宝鸡驰援晋东，隶入第二战区战斗序列，武器装备的补充则由第二战区司令长官阎锡山拨补。邓锡侯、孙震两位军长即赶赴太原，向阎锡山报告和请求。阎锡山告知两位军长：晋北方面，雁门、忻口地区我军被日军击败后，正向南退却中;晋东方面，娘子关一带的我军亦被日军击败，正沿正太路向西退却中，值此进击情况之际，第四十一军的部队已由负责指挥晋东方面作战的第二战区副司令长官黄绍竑令其开赴娘子关方面增援作战。至于武器装备的补充问题，阎锡山推诿说，因山西方面的一切武器弹药和军需物资，早已运过黄河储存于潼关附近，因此在太原实无办法，拒绝补给。结果以送山西造的轻机关枪20挺给第四十一军作为礼物了事。
尤其令人痛心的是，因为各军师级作战单位得不到一张军用地图，通信器材更是极其匮乏，致使第四十一军以及其他川军部队，不仅不明敌我态势，甚至连自己所属部队的位置和行动路线都无法掌握。加之川军士兵在川闭塞太久，不了解外边的情况，以致闹出不少辛酸笑话。例如，川军官兵对中央军的服装和日军服装分辨不清，有时遇到日军骑探，见其骑大马穿黄呢外套，以为是友军长官，乃上前迎接，结果被敌所杀。有些受伤的士兵，见敌人坦克冲过来，误以为是我军的汽车，遂上前招呼停车，并自报番号，要求搭车到后方，却被日军坦克一阵扫射而丧命。
娘子关抗战
1937年10月19日，日军第一军令川岸文三郎第二十师团攻击娘子关，以攻占阳泉和平原两城。24日晨，日军在飞机支援下，向娘子关正面及右翼阵地发动全线进攻。此时，出川抗战的川军第四十一军第一二二师第三六四旅到达阳泉，奉第二集团军总司令孙连仲之令，在七家峪、马山村一带占领阵地;第一二二师第三六六旅到达东回镇，占领阵地实施防御。我右翼守军因得到川军第一二二师加强，多次击退日军进攻。
第四十一军军长孙震在太原告别阎锡山，中途行至一个小站，恰遇黄绍竑及其指挥所。在向黄绍竑报告之后，得知前几天娘子关方面我军受到日军猛攻，战况危急，急需援兵。黄绍竑已经命令第四十一军部队归第二集团军总司令孙连仲指挥，并命令所有第四十一军部队在阳泉下车，随即驰援娘子关南的侧鱼口一带，阻击日军的迂回部队。至于第四十一军部队作战情况如何，由于部队是逐次零星使用，师旅团指挥系统已经打乱，加之电信器材极端缺乏，联络不上，以致对所属部队失去了掌握。
孙震军长急于掌握已经投入作战的第四十一军部队，与黄绍竑交谈之后，立即赶往寿阳。列车行至马首村，遇到从前方撤退下来的第二集团军总司令孙连仲。孙连仲介绍了他所指挥的部队在娘子关附近与日军作战被击败后决定向榆次、太原方向撤退，第四十一军部队已经参加了固关以南、东西回村的作战，现正在上下龙泉附近掩护主力部队撤退。26日，日军占领娘子关。
娘子关地势险峻，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
11月1日，第二战区副司令长官黄绍竑令第二十二集团军在上下龙泉镇、松塔镇一带占领阵地，拒敌西进。第二十二集团军总司令邓锡侯感到上龙泉阵地孤立，遂令第四十一军留置一部于上龙泉镇与日军保持接触，主力转移至铜官铺、下龙泉一线占领阵地。
11月2日，沿正太路西进的日军约2个联队已经到达寿阳。3日，黄绍竑令当面各守军向太原转移。当11月3日正太路正面部队开始转进之际，第二十二集团军始悉寿阳失守，其第四十一军尚在下龙泉、松塔镇、白云村一带。4日晨，第二十二集团军副总司令兼第四十一军军长孙震遂令第四十五军第一二七师在长凝镇占领阵地，第四十一军第一二四师在阔郊镇占领阵地，令第四十一军第一二二师取捷径至阔郊镇西约10公里的立沟集结待命。
当第二十二集团军各部移动之际，由昔阳向西进犯的日军先头部队进至松塔镇东南地区，并立即向第一二二师第三六四旅第七二七团阵地发动攻击。至11时，自芹泉镇南进的日军亦向第七二七团松塔镇东北地区阵地攻击。第七二七团官兵为确保集团军安全转进，在装备劣势的情况下，不畏强敌，英勇奋战，激战至13时，达成掩护主力的任务后，主动脱离战斗，经白云村向立沟转移。
11月中旬，孙震率第四十一军部队到达洪洞进行休整。此次在娘子关附近的作战，第四十一军伤亡和失踪官兵达3000余人。在洪洞休整未久，阎锡山第二战区司令长官部令第四十一军推进至赵城一线，在其以北的山地构筑防御阵地，并派出部队进至平遥附近。12月，第四十一军随第二十二集团军一起奉调鲁南。
浴血滕县
上海、南京失陷之后，武汉一时成为中国的政治、外交和经济中心。蒋介石在开封军事会议上提出了以武汉为防御中心的作战方针：“武汉绝不容再失，我们要维持国家的命脉，就一定要死守武汉，巩固武汉。”徐州是武汉的屏障，我军欲守武汉必守徐州，日军欲取武汉必攻徐州，徐州会战一触即发。
川军第二十二集团军出川抗战，被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划给第二战区节制，实际上也是在第二战区编成内作战，但阎锡山却拒绝补给。川军被迫自我补给，士兵强买强卖之事时有所闻。兵败撤退之际，沿途遇有晋军的军械库，破门擅自补给的情况也有发生。阎锡山闻之震怒，致电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要求将其他调。蒋介石要将其调往程潜的第一战区，程潜一口回绝。第五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正值韩复榘部不听命令，放弃济南和黄河天堑擅自撤退，以致无兵可用之际，因此非常欢迎第二十二集团军加入第五战区。
李宗仁不仅接纳了第二十二集团军，而且当即电呈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要求给予补给。不久，军委会拨来新枪500支。第四十一军分得250支，李宗仁还从战区库存中拨出大批子弹及迫击炮，补充第四十一军和第四十五军。李宗仁将守备临城、滕县的任务交给了第二十二集团军。接到命令，第二十二集团军上下决心以死报国。第一二二师师长王铭章悲壮宣誓：“以川军薄弱的兵力和窳败的武器，担当了津浦线上保卫徐州的第一线的重大任务，力量不够是不言而喻的。我们身为军人，牺牲原为天职，现在只有牺牲一切以完成任务，虽不剩一兵一卒，亦无怨尤。不如此则无以对国家，更不足以赎川军二十年内战之罪过!”
接到命令，第二十二集团军即进行相应部署。第四十五军为第一线部队，以滕县为据点，第四十一军为第二线部队。第四十一军第一二四师第三七二旅进驻滕县，负责城防;第一二四师第三七○旅进驻滕县西北的深井，第一二二师为总预备队，王铭章为第二线指挥官，其师部和所辖第三六四旅王志远旅部进驻滕县，负责滕县守备，王铭章同时兼任第四十一军前方总指挥，统一指挥第一二二师、第一二四师作战。
1938年3月14日，进攻滕县的日军矶谷师团濑谷支队，在飞机、战车的掩护下，从两下店开始向中国军队发起进攻，很快突破前哨阵地，进至深井、界河、普阳山及龙山等主阵地以北之线。第二十二集团军第一线部队依托既设工事顽强抵抗。日军猛攻竟日，我军伤亡甚众，但阵地屹立未动。
15日拂晓，日军除加强正面攻势外，还加强了两翼的进攻，并企图迂回至我军主阵地侧后。左翼深井方面，第三七○旅力量薄弱，伤亡太大，形势危急。王铭章急调滕县城中仅有的战斗部队，第一二四师第三七二旅至深井以南的池头集建立第二道防线，掩护深井第三七○旅之后背，以加强纵深防守能力。
第二十二集团军此前的作战指导是企图以阵地防御将日军阻止于滕县以北，但随着日军攻击的愈益猛烈，战斗进展激烈、城外各防御阵地伤亡急剧增加、形势极为严峻，此时第五战区电令孙震：“滕县为津浦路北段要点，关系全局，应竭力死守。”王铭章得此情况，当即决定将第四十一军及第二十二集团军其他各部队撤入滕县城内，固守待援。
15日黄昏，界河阵地被日军攻破，龙山被敌包围，受命退入城内的部队大部受敌阻击无法入城。此时城内各个番号部队，加滕县地方武装，共计3000余人，其中真正的战斗部队不足2000人。王铭章令退入城内的第一二二师第三六四旅第七二七团团长张宣武为滕县城防司令。日军濑谷支队进至滕县附近时，兵分两路，支队主力进攻滕县，另第六十三联队由辛庄、中顶山迂回至滕县以南，切断滕县中国守军的退路。
3月16日上午8时许，日军开始向滕县发起进攻，先以山炮10余门向腾县东关、城内和西关火车站猛攻，同时，12架日机飞临县城上空，狂轰滥炸、扫射，并投下烧夷弹，滕县城内顿时陷入一片火海之中。
死守藤县的川军士兵
第四十一军前方总指挥、第一二二师师长王铭章召集师、旅、团长商量作战方案，有人提出滕县孤城难守，是否可以出城机动。王铭章请示孙震，孙震答以“委员长电令死守滕县，待汤恩伯军团前来解围”。王铭章遂给城防司令张宣武下达命令：“死守滕县，城存与存，城亡与亡。晓谕全体官兵，没有本师长手令，任何人不准出城，违者就地正法。”随后下令将第一二二师师部和直属部队由西关移进城内。
日军自8时起，对城内持续轰击了两个小时，10时许停止炮击和轰炸。沉寂约30分钟后，日军突然集中炮火猛轰东关南半部寨墙的突出部，炸开一个两米宽的口子，然后以轻重机枪对准缺口猛烈射击，掩护步兵进攻。我守军隐蔽在缺口两侧，严阵以待。日军轻重机枪刚一停，五六十名步兵已经迫近我阵地，我守军第七三一团严翔营第一连连长命令战士以集束手榴弹投向敌人，日军被炸得血肉横飞，仅剩几人狼狈逃回。
日军复以火力猛烈轰击缺口处，然后派出五六十人敢死队冲锋，我守军复以集束手榴弹待之。就这样，日军三次冲锋均被打退后，改变攻击方式，以排为单位梯次冲锋。我守城部队伤亡惨重，换上预备队坚持战斗。黄昏时分，守军又打退日军一次冲锋，但有40多名日军突入城内。由于夜幕降临，日军没有发起后续冲锋，但突入城内的日军与我守军形成对峙。城防司令张宣武决计歼灭突入城内的40多名日军，连续调两个连向40多名日军发起冲击。日军十分凶悍，第一个连冲上去，伤亡三分之二，日军仍有20多人负隅顽抗。第二个连接着冲击，终将顽敌消灭，但第二个连也伤亡70多人，2名排长阵亡。营长严翔身负重伤。
为迎接第二天更加残酷的战斗，王铭章同滕县县长周同一面组织百姓疏散，一面指挥部队对被日军轰塌的城墙进行加固，同时命令各部队抓紧补充弹药，构筑工事。全体官兵一直忙到17日天明。
日军矶谷师团沿津浦路南下一路顺风，不料在滕县碰上了硬钉子。猛攻数日、伤亡数百人而不能下。矶谷廉介恼羞成怒，遂调集数千人，配备四五十辆坦克和70多门野炮、山炮，将滕县东、南、北门包围起来。
17日天刚亮，日军便开始了大规模进攻。数十门山炮、野炮向县城猛轰，20多架飞机疯狂投弹扫射，滕县城内火光冲天，硝烟弥漫，爆炸之声震天撼地。两小时的狂轰滥炸之后，日军以10多辆坦克为先导，掩护步兵向东关的缺口冲锋，同时以猛烈炮火向城内实施遮断轰击，以牵制我守军的机动增援。
我守军据城英勇抗击，冒着猛烈炮火，同日军展开殊死搏斗，伤亡异常惨重。第七二七团第一营营长率一连进行反击，全连在仅有的2挺轻机关枪火力掩护下，向日军猛扑，将突入城墙缺口之敌歼灭，全连140多人仅剩14人。战至中午12时，日军进攻没有得手。
14时，滕县战火再起。日军以榴弹炮轰击城墙，同时出动飞机轰炸。守军逐渐力竭难支。王铭章再次致电孙震：援军无望，决心死拼，以报国家，以报知遇。不久，日军在10多辆坦克掩护下再次冲锋，15时30分占领南城墙。日军遂借机发起大规模冲锋，守军渐失凭借，死伤者众，滕县东关失守，第七四○团团长王麟阵亡。
此时天色已暮，王铭章见日军已经突入城关，增援无望，便下令将电台砸毁，亲自带领部队与敌军血战。敌人集中火力向王铭章所率部队射击，王铭章率身边仅剩的一个排向西门城楼之敌反击，敌军火力炽烈，全排尚未接近西门城楼，已经全部阵亡。王铭章腹部中弹，趔趄倒地，随从将其扶起，又一阵密集的枪弹射来，王铭章师长和他的参谋长赵渭滨、副官长罗甲辛等十余人同时为国捐躯。
王铭章师长牺牲后，余部在第三六四旅旅长王志远、城防司令张宣武指挥下，继续顽强战斗。失去建制后，城内零散川军官兵各自为战，战至18日中午，滕县失陷，城内川军官兵全部牺牲。滕县保卫战从3月14日拂晓至18日中午，共四天半，总计108小时。第四十一军守城部队自第一二二师师长王铭章以下伤亡5000余人。虽付出重大牺牲，但为我军主力在台儿庄的布防赢得了宝贵的时间，为徐州会战之台儿庄大捷做出了贡献。文章来源：《文史天地》第258期
【国防科技大学信息通信学院教授】
责任编辑：石庆慧 最后更新：2024-08-30 09:08: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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