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风云】抗战名师——黔军第一〇三师（中）
2024-09-07 15:06:46 来源：《文史天地》 吴敏文 点击： 复制链接
编者按：在上一期(2020年第11期)中，第一〇三师参加“八一三”淞沪会战，守卫著名的江阴要塞，最后血战突围时，前锋团遭到重创，师部失去联系。这一切对第一〇三师来说，只是抗战的开始。在随后八年的许多重大战役中，黔军第一〇三师均未缺席，包括本期悲壮的南京保卫战、艰巨的武汉会战等。
国民政府军委会接到第一〇三师副师长戴之奇关于师长何知重失踪的报告，当即复电委任戴之奇为代理师长。戴之奇临危受命，率领第一〇三师残部经八桥镇、大港、谏壁镇向镇江前进。
南京，南京!
镇江是国民政府首都南京的大门，又是江苏省政府所在地。所以，镇江守备战，是南京保卫战的序幕和重要组成部分。12月6日晚，第一〇三师进入镇江，接替第八十七师第二六一旅的防务。南京卫戍司令唐生智令戴之奇统一指挥第一〇三师和在镇江要塞区第八十七师第五二二团。戴之奇即令第五二二团在江岸左右翼的小山顶构筑工事，以阻敌西进。
第六一三团团长罗熠斌牺牲后，戴之奇令师参谋副官王恕怀代理第六一三团团长;第六一五团中校副团长李益昌代理失踪的周相魁的团长职务。12月6日当夜，第一〇三师即与日军第十三师团先期抵达的部队接战。翌日天亮，日军升气球观测战场情况，战况激烈，第一〇三师死伤惨重，营长张煊负伤，连长孙俊夫、何亮、张希能等及以下官兵千余人阵亡。
其后，日军向高资、龙潭铁道南侧迂回，对第一〇三师形成包围。唐生智下令第一〇三师及第八十七师第五二二团向南京转进。12月9日上午8时，第一〇三师官兵5000多人陆续到达南京尧化门。戴之奇令第五二二团自行归建第八十七师。当日下午，戴之奇奉命率部进入尧化门，于下午4时抵达紫金山脚下。
此时，日军已经兵临城下。第一〇三师虽经一系列战斗减员严重，但全师建制基本完整。第一〇三师接受的命令是守备中山门附近城垣。接受任务后，戴之奇即令第六一五团一个营、第六一八团为第一线，守备中山门到光华门一线城墙内外，第六一五团余部负责太平门一带城墙内外，第六一三团为预备队，部署于明故宫机场。接受任务后，各部不顾疲劳，构筑工事，修建掩蔽体、指挥所，设置障碍物，堵塞城门，埋设地雷，架设通信线路，准备弹药，并加紧设立岗哨，加强警戒。
中山门扼守在南京市内纵贯东西的主干道中山路的东头，由三个拱门构成，十分雄伟。城门附近为中央政治区，中央政府军事委员会、中央军官学校、明故宫飞机场等军事中枢机关和重要设施都集中在城门附近。因此，对其守卫极为重要。
第六一八团部署即定，团长万式炯开始巡视作战准备情况。此时，日军已经开始向南京各城门发起猛烈进攻，上有飞机轰炸，下有坦克开路，整个南京城顿时炮火弥漫，炸声震天。由于第一〇三师是在日军开始攻击后才接防，此时工兵学校已经失守，导致光华门屏障尽失，情况危急。第六一八团与第六一五团第一营官兵多方苦战，不惜牺牲，日军攻击气焰稍减。
南京保卫战中黔军利用城墙防守日军的坦克进攻
12月10日拂晓，已经占领南京外围阵地的日军，对南京城垣展开猛烈攻击。上午11时30分，日军攻至中山门，万式炯率第六一八团与敌展开激战。当天下午，一部分日军窜入光华门外廓，守军第六一五团全力反击，至黄昏才把窜入的日军打退，并加固被轰毁的城墙缺口。
此时，第一〇三师已经消耗很大，乃以营为单位轮换坚守。战况极尽惨烈，一个营换上去，三五分钟即伤亡大半。入夜后，日军用云梯登城强攻，双方反复冲杀，城墙内外，特别是护城河内，积尸累累。战至12月12日，第一〇三师守卫的城墙，已有数段被毁。
在中山门阵地，日军用炮火猛烈轰击，第六一八团用大量的沙包堵塞城墙缺口。敌炮如雨，漫天飞来，沙袋、碎尸、砂石在浓烟中四散。第六一八团第三营第九连连长戴伟及中尉副官何用梅阵亡，团长万式炯立即将中尉排长张方升任连长接战。
此时，南京卫戍司令唐生智接到了蒋介石“适时撤退，以利来日反击”的命令。12日凌晨3点，在各守城部队与敌鏖战的同时，唐生智在其官邸开了传达撤退命令的会议。12日下午1点，撤退命令传达到南京各守城部队。下午2时许，日军攻破中华门。
南京城破之际，第一〇三师正在中山门与日军第九师团激战。12日午后，日军第九师团第十八旅团第三十六联队胁坂次郎大佐率部突入城内，进抵至光华街。下午3时，中山门右半扇铁门被摧毁，第一〇三师特务连排长傅守新率部堵截，不幸壮烈牺牲。日军蜂拥而入，向第一〇三师第六一八团发起猛攻，团长万式炯率部依托工事顽强抵抗。第一〇三师第六一八团第一营第三连连长王道元率全连在混战中陷入重围，左冲右突，短兵相接，最后全连壮烈殉国。
从南京撤退本是主动弃守，但最后仍然演变成了异常混乱的溃败。此时，第一〇三师建制已经完全被打乱，代理师长戴之奇率随从好不容易挤到下关码头，却找不到一条可供渡江的小船。12日夜半，团长万式炯随溃兵和难民到达汤泉镇，遇到师长戴之奇，不禁惊喜异常。万式炯问戴之奇收容了本师多少人，戴之奇答共180人。万式炯遂安排人写了几十张字条四处张贴，通告第一〇三师官兵到安徽凤阳县考城集合。
万式炯和师部副官主任参谋王景渊在南京脱险后，经安徽考城、正阳关、蚌埠等地收容溃兵，先后回到部队的成员，经万式炯、王景渊清点，共有3000多人。由于师长失踪，又与师部失去联系，万式炯试着与武汉第一〇三师留守处联络，意外得知师长何知重、参谋长王雨膏等已经平安抵达武汉，便立即将第一〇三师的现状，以及已经收拢的部队人数等情况，向师长何知重进行了报告。
何知重获得万式炯的报告，喜出望外，当即致电蒋介石报告了第一〇三师的情况。本来军委会认为第一〇三师早已全军覆没，甚至已经停发经费。鉴于第一〇三师在南京保卫战中所付出的巨大牺牲，蒋介石立即下令恢复第一〇三师编制，重新发放经费，并令第一〇三师所部开赴湖北黄陂整补。
以上可见，第一〇三师得以死而复生，时任第六一八团团长万式炯的细心与责任感，以及各方周全的努力，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保 卫 武 汉
1938年元月上旬，何知重来到黄陂，见到第一〇三师九死一生幸存下来的官兵，忍不住放声大哭。不久，副师长戴之奇也回到部队，但由于陈诚调戴之奇到中央训练委员会任职，离开了第一〇三师。副师长一职，军委会调税警团第一支队队长何绍周担任。此时，第一〇三师的编制序列调整为：师长，何知重;副师长，何绍周;参谋长，王雨膏;参谋主任，王恕怀;第六一三团团长，王景渊;第六一五团团长，周相魁;第六一八团团长，万式炯。
何绍周
就这样，第一〇三师算是浴火重生，虽经整补，全师仅剩6000余人。1938年6月，日军先后攻占安庆、桐城等地，拉开了进攻武汉的序幕。在此背景下，军委会决定，将第一〇三师与第一二一师〔师长牟廷芳，贵州省郎岱县(今六枝特区)人〕合编成第八十六军，由第一〇三师师长何知重升任军长，第一〇三师副师长何绍周接任师长，原第六一八团团长万式炯升任副师长，第六一八团团长则由陈永思接任。6月中旬，第一〇三师奉军委会令编入第五战区序列，开赴鄂东作战。
开赴武汉会战前线的中国军队
武汉保卫战我军采取的是“守武汉但不战于武汉”的方针。因为武汉三镇无险可守，故武汉保卫战主要在武汉外围展开。第一〇三师隶属何知重第八十六军，再上面是李品仙第四兵团。当面之敌日军第六师团，是日本在二战爆发前就建立起来的十七个常备师团之一，战斗力强悍。何知重率第八十六军在黄梅、广济地区担负防御作战。第一〇三师的具体作战任务是在广济东南地区占领阵地，构筑工事，阻击日军西进。
1938年7月，日军在攻占九江后，其第六师团对长江北岸加强了攻势，连陷太湖、宿松后，继续西进。
当时第五战区在广济、蕲春、黄梅地区部署有约八万人。第一〇三师的防区包括广济于仕、野马洞、望儿寨、十八垒、毛栗尖、鹅公垴一线。第一〇三师到达黄梅地区时，敌我在黄梅大河铺附近已经形成对峙状态。
由于作战地区地形开阔，日军有飞机、坦克掩护，我军仅凭简易工事，以手榴弹、刺刀与敌争夺。加上天气炎热，尸横遍野，尸体污染水源，喝下造成疾病，我军战斗力锐减。第一〇三师以血肉之躯在阵地上坚守两昼夜之后，师长何绍周下令后撤四五华里，选择有利地势，继续抵抗。
第一〇三师后撤至隐蔽地域待机。日军一时找不到对手，一边胡乱开枪开炮，一边向前推进。第一〇三师为了避免暴露目标，隐蔽等待敌人逼近。日军不敢贸然推进，动作迟缓。第一〇三师不断派出作战小组，奇袭牵制日军。日军向大河铺、松阳桥大举进攻时，第一〇三师处于日军侧面，以波浪式冲锋实行牵制性作战。
至8月2日，第八十六军参谋长裴公度来到石板房第一〇三师指挥所，与师长何绍周密谈，部署作战任务：日军企图夺取我田家镇要塞，我军主阵地在松山口，第八十六军两个师实行纵深配置，第一〇三师在第一线，第一二一师在石铺岭第二线。第一〇三师各团在接到命令后，即按照要求部署阵地，构筑工事，准备应敌。
8月3日拂晓，第一〇三师师长何绍周和副师长万式炯从石板房指挥所出发，前往正与日军厮杀中的各团视察，恰遇日军一部偷袭第一〇三师侧背。副师长万式炯立即组织兵力火力，将这股日军击退。
日军第六师团在飞机、大炮的掩护下，向第一〇三师阵地反复发起进攻。第六一三团团长王景渊报告，该团营长陈崇新阵亡，部队亦伤亡惨重。第六一五团团长周相魁亦报告，日军已经攻到团指挥所附近，情况危急。这时，第一〇三师已经全部出战，无援兵可调。万式炯只能要求各团坚守阵地，坚决打退进犯之敌。
这时，第一〇三师副官主任王光伟发现距鹅公垴的师前进指挥所不远的东侧方向，有日军在悄悄逼近。王光伟立即指挥师部特务连对这股敌人发起猛烈的火力扫射，打退了敌人的偷袭。双方激战至下午，师前进指挥所与前线各团的电话联系中断。情况紧急，副师长万式炯下令后撤。副官主任王光伟立即将撤退命令下达给前线各团。这次撤退，为第一〇三师保存有生力量以利再战，起到了重要作用。
8月6日，黄梅失陷。蒋介石当日下令：“田家镇、富池口要塞为大别山及赣北我主阵地之锁钥，亦武汉之最后屏障，其地位重要，勿待多言……当各激发忠勇，以与要塞共存亡之决心，积极整备，长久固守，以利全局。”9月6日，日军铃木联队攻陷广济。同一天，何绍周奉第五战区代司令长官白崇禧之令，率第一〇三师至保卫田家镇要塞的松山口阵地。
松山口南面高地一带，是一个标高约300米的山头，为田家镇要塞的前进阵地。9月15日，当日军今村支队进犯时，第一〇三师借助即设工事顽强抵抗，使敌未能得逞。次日，日军继续攻击，第一〇三师仍然岿然不动。18日，日军今村支队继续以主力攻击第一〇三师。至21日，日军开始同时攻击第一〇三师侧背。第八十六军军长何知重派第一二一师两个团前来助战，我军与日军陷入苦战。
为了赢得战场主动，军长何知重以第一二一师为左纵队，以第一〇三师为右纵队，齐头并进，向日军今村支队所占松山口附近发起攻击。9月22日上午，第一〇三师第六一八团第三营营长赵旭率部摸至敌西侧阵地时，发现日军正在吃早餐。赵旭毫不迟疑，立即下令攻击。经过十多分钟激战，日军遗尸十余具后被迫向西面山脚溃退。第三营顺利占领日军阵地。下午2时许，日军向第三营反扑。赵旭指挥各连反击，整个下午，双方厮杀得难解难分，直至日落，阵地仍在第三营手中。
与此同时，第一〇三师第六一五团程鹏第三营亦向松山口之敌发起进攻，并相机占领松山口和附近的285.3高地。攻击部队以迫击炮轰击敌阵地，步兵随即在重机枪掩护下展开攻击。由于是从下向上仰攻，日军借助工事和强大火力，给我攻击部队造成重大伤亡。至此，第一〇三师伤亡1000余人。
9月23日，第八十六军军长何知重对作战部署进行调整。此时，第六一八团左翼为第六一三团，右翼为第六一五团。第六一八团受命攻占262.5高地，团长陈永思将攻击任务交给第一〇三师第六一八团第三营。攻击开始后，第一〇三师重机枪连、迫击炮连即猛烈向敌阵地射击，以掩护第三营第七连的进攻。第七连官兵在连长王家桢的率领下，沿着262.5高地山脊攻击前进。攻击至半山腰，突然遭遇来自右侧敌人312高地步枪、机关枪及92步兵炮的侧击，同时262.5高地正面及侧面的守敌也加大火力射击，第七连攻击受阻。
水冷重机枪在松山口争夺战中发挥了重要作用
在此情况下，营长赵旭立即下令第九连向敌312高地发起攻击，以对其形成牵制，支援第七连攻占262.5高地。第六一三团团长王景渊也派来一个重机枪连加入支援。经过短暂休整，第九连向312高地发起攻击，第七连向262.5高地发起攻击。当第七连攻击到距敌阵地200米左右的时候，13架日军飞机前来低空助战。赵旭一方面让重机枪和迫击炮继续轰击262.5高地，保持攻击强度;另一方面令各连轻重机枪对空射击。
当第七连加大攻击力度时，正值雨后放晴，浓雾笼罩整个阵地，日军飞机看不清地面目标，无法投弹。第七连乘势一举攻占了262.5高地。营长赵旭正感欣慰，262.5高地的残敌在反攻日军的协同下，立即展开对262.5高地的反扑，造成第七连未能完全占领262.5高地。赵旭立即加派一个排的兵力加强攻击，半个小时后，第七连终于攻占262.5高地。为了追歼从262.5高地溃退的日军残敌，战场右翼的第六一五团第三营营长程鹏即派一个排的兵力协同作战。
因为262.5高地是第一〇三师全师攻击的要点，第六一八团第三营完全拿下262.5高地，使得第一〇三师完全占据战场主动。松山口之战，从9月15日至29日，持续激战14天，第一〇三师全体官兵始终士气高昂，挫败了日军速战速决的企图。据我方缴获日军文件数据显示：松山口击毙日军284名(含官佐7名)，杀伤日军860名，合计1144名。
【国防科技大学信息通信学院教授】
责任编辑：石庆慧 最后更新：2024-09-07 15:09: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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