峥嵘岁月 钢铁意志 ——在抗联七军女战士 庄凤回忆录
2016-07-25 15:44:24  来源：  点击：  复制链接

我的老家是山东省胶县何庄，以后逃荒到黑龙江省东宁县。我七岁时家又搬到饶河县大带河沟里。1934年，日本鬼子占领了饶河，就在这兵荒马乱的年头里，我嫁给了李家，那年才十五岁。后来沟里来了“葆满队”宣传抗日救国。到了1936年，沟里好多人参加抗联队伍，我的心也活了，在农历10月，我抱着不满两岁的儿子投奔了抗联，当时被安排在抗联七军二师二团一连。从此我走上了革命道路，成为一名真正的抗联战士。

在战斗里成长

我参军后因为带着孩子随军行动不方便，被安排到三团的密营，和团副赵歧山的爱人小晁住在一起，小晁从小裹过脚，走路困难，只好留在密营做一些零碎工作。过了不长时间，我公公打发人找我回去，我坚决不同意。来人说如果不回去，就把孩子带回去，因为孩子爷爷要回老家。我思前想后，不给孩子吧，在部队行军打仗带个孩子不方便，交给他们我又想孩子，也许一辈子永远见不到了。最后我狠了狠心，流着泪把孩子交给了来人。孩子被人抱走后，我就随部队进山抗日打游击。后来，经人介绍，我与团长王松臣结了婚。

1937年春天，七军决定由团长李学福带一部分队伍到富锦、同江等地开辟新的游击区。大家用苞米面炒了许多炒面，部队还杀了一匹老马，把肉煮熟烘成肉干，分给战士。除此之外，每个人再带些生米，一小包盐以及武器，女同志还多带上针头线脑破旧布，好给战士们补衣服。

我们从饶河密营出发，过了挠力河，穿过一望无际漂筏甸子，最后进入富锦地界，我们把一个叫水林子的地方作为后方基地，水林子周围是水草甸子和漂筏子，中间是高岗，方圆好几里，岗上长满了白桦树。水林子这个地方很富饶，水里有野菜，草地上有蘑菇，真是个休息，防御敌人的好地方。经过一段紧张劳动，各团都盖起了简易营房，战士们管它叫“雀笼子”。营房是用桦木杆子竖着闯起来的，上头小、底部大，最上边留一个口子排烟熏蚊子。初到新环境，加上敌人控制严，特务汉奸监视老百姓，我们很难接触到群众，当然也不了解敌情。李学福带领战士们克服重重困难，寻找机会到各村屯宣传抗日救国道理，动员群众支援抗联，打击日本鬼子。在艰苦环境中，我们节省吃，有时挖些野菜、树皮、雪菇当主食，把仅有的一点咸盐留作消毒治伤用。经过一段活动，局面打开了，我们摸清了敌人的活动情况，同时在小的战斗中总结了一些经验，到5月份部队主动出击敌人。有一次，李团长又率部队攻打头道林子、卧虎力等敌人据点，都取得很大胜利。我们缴获了许多枪支，粮食也得到了补充。特别是抗联先后镇压了富锦大汉奸张大胡子，同江的大土豪头子左殿生后，那里的汉奸走狗胆战心惊，不敢公开为非作歹，群众拍手称快，老百姓信任抗联，参加抗联队伍的人越来越多。

随军远征的女同志有二十多人，在部队我们给战士洗补衣服，护理伤病员。这些在家看杀鸡都害怕的家庭妇女，召集是抗日救国的战士。战争的环境锻炼了我们，使我们面对战士血淋淋的伤口，毫不惧色。不但不害怕反而更增加了对鬼子的仇恨。

在艰苦抗日斗争中，我看到了领导和战士们一样吃苦，什么困难都不怕。我看到姐妹争着去干最苦最累的活，特别是那些战士们，个个都不怕流血牺牲。这些活生生的事，使我认识到共产党领导的队伍真正是救国救民的军队，再加上宋团长经常给我讲共产党领导穷人翻身闹革命的道理，我心中产生了参加中国共产党的愿望。我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李团长，他非常高兴，并让我去找管党的金铁宇主任谈谈。当金主任问我为什么要加入共产党时，我讲不出更多的道理，只是说：“为了更好地打日本鬼子，救穷人，得解放”。秘书吕世铭给我讲了共产党的性质，讲了怎样做一个共产党员，党员如何起模范带头作用。最后金主任说，他和吕秘书同意介绍我入党，并向我提出：入党后，更要坚决同敌人斗争到底，努力学习，积极工作。我激动地眼泪都流了出来。我们三个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那是1937年农历四月末的一天，我永远记住了这一天。

激战大带山区

部队北征得到了许多布匹，于是我们成立了被服厂。当时只是一台手摇缝纫机，大量的活还要靠我们这20来个女同志用手工来做。为了加快完成军服制作任务，我们昼夜不停的工作，有时手拿着针就睡着了。

抗联队伍不断打胜仗，激怒了敌人，鬼子调动大批部队，妄图一举消灭抗联队伍。九月的一天，敌机开始向水林子轰炸。当时我们已作好了疏散转移准备，但部队还有伤亡。三团张排长胳膊被炸飞壮烈牺牲，有些战马被炸伤流着血在草甸子乱跑，营房也被炸成大坑。为了防备敌机再来轰炸，我们在大旗杆稍事休整，部队就昼夜兼程返回了饶河的大山里。因为平原地区无险可守，无法隐蔽。回到饶河的大山里，就像孩子回到家一样，心里踏实多了。但是半年多时间，饶河的斗争形势发生了很大变化。日本鬼子为了消灭抗联，实行了阴险残酷的归屯政策。鬼子强行把山里居住的老百姓赶往指定的村屯控制起来。割断抗联与老百姓的联系，妄图饿死冻死抗联人员。不愿归屯的老百姓，鬼子就放火烧掉房子，杀掉所有的人，连婴儿都不放过。我们行军时，看到关门沟里、大带河沟里，到处是烧塌了的房屋和烧焦了的死尸。一次路过大带河村，看到的是一片焦土废墟。我站在自家的破房框子前，心酸地流下了眼泪，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下来。日本鬼子毁了我的家，毁了乡亲们的家，毁了千千万万中国人的家，这个仇我是一定要报的。后来听说父母带着妹妹，随逃难的人奔佳木斯去了，以后再也没有见过他们。

1937年冬天，饶河县下了场大雪。山里的雪更大，平地没膝盖深。部队来到大带河山区，师部带一部分队伍住在山南坡的鲁凤祥家，我们团住在山北坡孙树家。谁知部队的行动被敌人发现，300多日伪军摸到鲁凤祥门前的林子里，然后兵分两路妄图包抄师部。我出外上厕所，岗哨打手势示意我有敌情。我赶忙跑回屋里报告团长，团长出屋看了一下地形，立即命令部队撤到山上占领制高点。部队快速占领了山头。我跑到山根时，累得一步也跑不动了，同志们连拉带拽把我拖上了山头。我是参加抗联后，第一次面对面参加战斗，也不知道什么是危险。我想站起来看看来了多少敌人，隐蔽在树后的一位战士一把把我拉了下来。他冲我发火说：“不要命了？给敌人当靶子打！”我趴在山坡上再不敢乱动了。

敌人没有料到北山上会有抗联部队，大摇大摆地向我们走来。宋团长告诉大家，别着急，让敌人靠近了再打。当敌人离我们只有几十米远时，宋团长一声令下，战士们一齐开火。敌人一下子乱了营，混乱中被我们打死了三十多个，横躺坚卧一大片。看到消灭这么多敌人，我心里真解恨。山南边林子里的敌人，听到山北的枪声，误认为是他们抄后路的部队上来了，对着鲁凤祥的家门用机枪猛扫。住在鲁风祥家的战士掩护鲁家四口从后窗逃出。部队绕到敌人背后占领山头。敌人被压在沟里无处可逃，两边山头战士一齐向敌人开火射击。这次战斗共打死敌人六十余人，缴获好多武器弹药和食品。鲁凤祥一家没有逃出敌人虎口，鲁凤祥妻子领着七八岁的女儿逃出来被打死在后山坡，女儿冻死在母亲身边，鲁凤祥抱着两岁的小女儿躲进树林里，小女儿连吓带饿死在父亲怀里，鲁凤祥受不了这种打击，不久也郁郁得病死了。

千难万险意志坚

1939年，东北的抗日斗争越来越艰难了。日本鬼子对抗联实行军事上围剿，经济上封锁，政治上瓦解的毒辣手段，妄图彻底消灭抗联的队伍。由于敌人烧毁了抗联的被服厂，致使一些指战员到冬天也没有穿棉衣。有些人被冻伤致残，有些年老体弱者被活活冻死。部队整天在林子里钻，衣裳特别费，破了补，补了破，到了实在不能穿时还舍不得扔掉。那时哪有鞋穿，脚上穿的是椴树皮捶软了，搓成绳，编成的鞋。当时有一首描绘抗联艰苦生活的歌谣：

雪上吃，冰上眠，

十冬腊月穿单袗。

抗联战士英雄汉，

一团烈火在心间。

桦皮鞋子是国货，

自己原料自己做。

野麻搓成鞋绳，

皮子就在树上剥。

日本鬼子并屯后，抗联部队突出问题就是没有粮食吃，有时几个月吃不到一粒粮食，只好以野菜、树皮充饥。1938年10月，我和团里10多个战士被困在山里。我们没办法，只好杀了一匹老马。马肉吃光了，只剩下马皮和肠子，为了多吃几顿，我们放倒一棵粗榆树，剥出嫩皮剁成块掺杂在马皮里一起煮。我们怕树皮煮不烂，头一天晚上就使劲烧火。第二天一看马皮全煮化了，汤里只剩下丝丝缕缕的树皮纤维。为了活命我们还是嚼着苦涩的树皮纤维，伸长脖子往下咽。这种树皮纤维吃下去后不消化，解不出大便，肚子疼的受不了。没办法我们只好到沟子里扒开雪挖些冻草煮水喝，草有通便的作用。战士由于长时间吃不到盐，走起路来摇摇晃晃，一点力气也没有，即使这样也舍不得吃一点备用治伤的咸盐。

敌人实行归屯之后，山里几乎没人家了，我们只能常年露宿野外。春秋两季还好过些，白天到处转游，寻机打击敌人，晚上找个向阳洼兜的地方，搂些树叶子连铺带盖。真是象当时唱的那样：天大的营房，地大的炕，树木毛林支纱帐。夏季最可怕的是林子里各种蚊虫，它咬得你心烦意乱，无处躲藏。最难过的是冬季，大雪封山，零下三十多度的严寒。白天到处活动着还好过些，到了晚上就难熬了。我们点起长方形的大火堆，两边铺上冻树梗子，枕着被包搂着大枪就睡着了。由于衣服单薄，肚子又吃不饱，有些人躺下去就再也起不来了。有时干脆就睡不着，前身烤热乎了，后身又吹冷了，正象《露营之歌》写的那样：“冷气侵入夜难眠，火烤胸前暖，风吹背后寒。”

1939年以后，敌人利用冬季，出动大批部队围剿抗联。白天敌人脚印子追击我们，我们只好钻老林子。树枝刮下破棉花，敌人寻着棉花絮追赶。晚上不敢象以前那样拢火，怕暴露目标。1939年春天，我团袭击了大佳河的敌人，敌人部队追击我们。我们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互相扯着衣襟，在老林子钻来钻去，走在后边的人还得用树枝覆盖脚印，怕敌人顺着脚印追上来。

斗争是残酷的，它考验着每一个人。那些坚定者的信念更加坚定，决心为民族的解放事业斗争到底。那些怯懦者，苟全性命于一时，最后落得个可耻下场。少数人受不了艰苦的煎熬，逃跑了，投敌了，有的领着敌人来端抗联的老窝，给抗联造成严重的损失。

巾帼尤显英雄

抗联二路军总指挥周保中同志曾经说过：“东北妇女在十四年长期斗争的过程中，是比较果敢坚决的，她们虽然处在极端困难的条件下，女游击队员始终没有变节投敌的，大部分都光荣的牺牲了。抗联七军女战士最多时达300多人，她们所走过的道路是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妇女解放道路。在困难当头之际，她们怀着不甘心当亡国奴的想法，参加了抗联队伍。第二个阶段是在抗日队伍中，接受共产党的教育，使她们懂得了革命道理，认清了妇女解放的道路，提高了阶级觉悟。最后是经过实际斗争的锻炼，坚定了她们为民族解放而斗争的信心，树立起为共产主义而奋斗的信念。抗联的女同志在艰苦的斗争环境中，忍受着比男同志更多的困苦，表现出坚毅的革命品质。

七军补充团的女战士许洪青，她从前缠过小脚，因脚小鞋大，长期的行军把脚都磨破了，尽管如此，她还是坚持随军活动。在一次被敌人追击的紧急关头，她怕孩子哭声引来敌人，就给孩子灌了点大烟水把孩子麻醉过去。当部队到了七虎林河边时，孩子醒过来哇哇哭叫。为了部队的安全，她和丈夫李德胜（补充团副团长）流着眼泪把一个不满一个月的孩子扔进了七虎林河。我团金政委的爱人小朴，带着一岁多的孩子住在密营里。敌人讨伐搜山时，她带着孩子躲进密营附近的林子里。由于又冷又饿，孩子哭叫不止。小朴让孩子哭声引来敌人，把抗联密营破坏掉，就用手捂孩子的嘴，不让孩子哭出声来。等敌人走后，孩子脸已憋成紫青色了，差一点把孩子憋死。七军女战士沈景淑，在执行侦察任务时被敌人抓住了。敌人对她无计可施，割断了她的血管进行放血试验。

抗联女战士在克服困难上有着惊人的毅力，在行军中，女同志背的东西和男同志一样多，爬山涉水没有掉队的。由于条件艰苦，女同志来月经没有什么软物可垫，只好用破布，用捶软的树皮里层纤维代替。长途行军磨破了阴部和大腿，有的引起流血化脓。有一个女战士，眼看要临产了，还跟着部队活动，在一次躲避敌人追击时，孩子生在雪地上。

半个世纪过去了，我仍忘不了在抗联七军战斗的岁月，忘不了那些为全民族解放而牺牲的同志们，特别是忘不了那些朝夕相处共同战斗的姐妹们。先烈没有看到革命的胜利，可我们活着的人要教育子孙后代，今天的幸福生活是先烈们用鲜血换来的。

中共饶河县委党史研究室 饶河县政府网站 联合制作

责任编辑：唐旭 最后更新：2016-07-25 15:46:21

特别说明：抗日战争纪念网是一个记录和研究中国人民抗日战争历史的公益网站。本网注明稿件来源为其他媒体与网站的文/ 图等稿件均为转载稿，本网转载，并不意味着赞同其观点或证实其内容的真实性。本网转载出于非商业性的文化交流和科研之目的，如转载稿侵犯了您的版权，请告知本网及时撤除。以史实为镜鉴，揭侵略之罪恶；颂英烈之功勋，弘抗战之精神。我们要铭记抗战历史，弘扬抗战精神，坚定理想信念,为国家富强、民族复兴,实现伟大的中国梦作出新的贡献。感谢您对抗日战争纪念网的支持。
纠错电话：0731-85531328、19118928111(微信同号)

上一篇：爷爷杨靖宇的抗日传奇

下一篇：抗联老兵：很多战友来不及认得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