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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北沦陷后抗联曾入苏联 后回国光复东北
2016-11-16 09:30:58  来源:北京日报  点击:  复制链接

  提起东北抗联,人们最常想到的是杨靖宇、赵尚志、赵一曼等等一大批烈士,一腔热血染红白山黑水。这支英雄的部队,留下了太多悲壮和牺牲的故事。然而很少有人知道,在光复东北、对日寇的最后一战之中,充当先遣队的也是这支部队。

  他们那时的番号是远东红旗第88独立步兵旅,名义上隶属苏联红军远东方面军。但这只是个掩人耳目的名字,抗联的老战士们,更愿意称自己为抗联教导旅。

  他们都是百战余生的铁血老兵,他们是中国第一批接受系统特种作战训练的战士,他们也是第一支执行空降作战的中国军队……他们当中,有一半多的人牺牲在了光复东北的战斗中。

  幸存下来的老兵们没有充分讲述自己故事的机会,便分散进入挺进东北的大军中,像河水汇入大海,悄无声息地融入澎湃波涛。也许,这就是他们不太为人所知的原因。

  绝境求生

  1936年11月底,辽宁法库县西北荒郊,一队骑兵踏着征尘,风驰电掣自东向西而来。他们是东北抗联第一军三师主力,杨靖宇的队伍,从第一军活跃的辽东地区出发,一路西征。三师的任务是进击热河方向,扩大游击区,打通东北与关内的联系,寻找党中央和红军。

  一路厮杀,冲破重重封锁,越过了日军重兵把守的南满铁路,辽河已经近在眼前了。跨过辽河,热河也就不远了。胜利似乎在望,却被辽河滚滚的流水永远阻隔在了对岸。

  从来都是以寒冷著称的东北冬季,这一年却迟迟不见真正的严寒。往年的这个时候,河流早已封冻,骑兵们完全可以踏着厚厚的冰层,一路飞奔跨过辽河。但眼前的辽河,竟然没有上冻!战马在河岸上踢踏着,一路血火冲杀过来的战士们徒呼奈何。

  追兵又至,又是一场厮杀。400人的骑兵队伍只有100余人突围而出,西征功亏一篑。

  这是东北抗联数次西征中最接近成功的一次。那时正是抗联的鼎盛时期,南满地区有杨靖宇领导的第一路军,吉东有周保中领导的第二路军,北满有李兆麟(张寿籛)任总指挥的第三路军,总兵力近4万人。

  即便是鼎盛时期的抗联,面对的也几乎时时、处处都是绝境。

  在这里,有日本密集的76万大军和大量伪满军队及汉奸,有严酷的自然环境,抗联要生存,只能在深山老林中不停转战,根本没有足够时间和空间供他们去发动群众、建立政权、创建根据地。没有根据地,最大的难题就是部队的后勤给养得不到保障。抗联像无根之木、失水之鱼,经常要在衣食无着的情况下,在冰天雪地中同强大而残酷的敌人进行殊死的搏斗。

  危急的局面随着抗日战争的全面爆发而更加严峻起来。1937年7月7日,日本发动全面侵华战争。为了巩固侵华战争的后方基地,日军大本营开始不断向东北增兵。到1938年,日本在东北的兵力已达8个师团,开始全力围剿东北抗联。

  在加紧对东北抗日军民进行血腥“讨伐”的同时,日本侵略者还采取了许多法西斯的政策与措施,其中最主要的就是1938年起推行的归屯并户。

  所谓“归屯并户”,就是把散居在游击根据地的农户合并到大的屯子中,绕着屯子建围墙、挖壕沟,设部队警戒。合并起来的大屯,其实就是集中营,被中国人称为“人圈”。日军试图以坚壁清野的手段,断绝抗联部队和群众的联系。

  亲历过当时困难时期的抗联战士说,当时东北抗联战士有三种死法:第一是打死、第二是冻死、第三是饿死。杨靖宇牺牲时,胃里仅有的“食物”是棉花,这个故事让人动容,而曾任抗联三路军第十二支队战士的李桂林,对吃棉花的事记忆犹新。他说,实在饿得难受,就把自己棉袄里的棉花拽出来搓成一个球放到嘴里,然后用雪把棉花球咽下去。至今他的胆结石里还有棉花。这些棉花,连同那段记忆,跟了他70多年。

  自1938年下半年,抗联陷入了极端艰难困苦的时期,各方面军都蒙受了巨大损失。1940年2月,杨靖宇牺牲,抗联第一路军第一军基本解体,第二、三军减员80%以上。北满、吉东的第二、第三路军同样损失惨重,抗联的总人数只剩两千人左右。火种在东北的凛冽寒风中已经飘摇欲灭。

  除了残酷的战斗和恶劣的环境,抗联还有一个亟待解决的难题——他们已经与党中央失去联系多年了。

  1934年10月,中共中央带领红军开始长征,与东北党组织彻底失去了联系,中共驻共产国际代表团接手东北党组织的指导工作。抗联实际上受驻在共产国际的王明及康生指挥。1937年冬,王明等人回到延安,抗联与党组织的联系彻底中断了。更为严重的是,此前的1936年,中共满洲省委被中共驻共产国际代表团撤销,东北党组织和抗联各部长期处于分割状态,各自为战。在此期间,王明等人给抗联各部的指示,由于领导机制的不畅,还在北满和吉东党委间造成了严重误解和矛盾。

  失去了党的统一领导,抗联各部像断了线的风筝。

  实际上,抗联各部始终没有放弃与党中央恢复联络的努力。1936年底,杨靖宇派出三师西征,最大的任务就是突入关内寻找党中央,可惜功败垂成。此后,吉东的第二路军、北满的第三路军也分别进行过西征,不过,他们所处的形势更加危急,西征更大程度上是为了跳出敌人的包围圈。

  到1940年,抗联第二路军总指挥周保中、第三路军政委冯仲云联合写了一封《给中共中央的信》,言语中迫切地表达了恢复党中央领导的渴盼:“我们固然在中央总的政治路线下坚固自信,忠诚彻底地继续进行东北的抗日救国斗争,然而我们设想到东北的现实环境和东北党组织的久远前程,使我们不能不感到东北党四年多来‘化外党’的苦痛……东北党的全部工作,迫望着党中央迅速直接联系,规定根本办法。”

  这封信交给了刚刚建立起合作关系的苏联远东军,设想通过他们转递中共驻共产国际代表团。但就像信中流露出的担忧:“我们不知道中共国际代表同志接到了我们的信件否?”1940年3月起,这样的信先后写了六次,但结果总是石沉大海。

  东北已成绝地,与党中央的联络遥不可及,抗联仅存的种子该怎么坚持下去?

  进入苏联,成了抗联绝境求生的选择。

  苏联远东军的支持

  1940年9月底,周保中接到了苏联远东军联络官王新林发来的通知,内容令人振奋:在本年十二月初,中共代表就可来到而召集党工作人员会议。所以在十二月前,所有军事领导者、军事委员和党书记要到达此地(苏联远东军司令部所在地伯力)。

  联络官王新林是个地地道道的苏联人,这个中文名是俄语中常用名“瓦西里”的音译。后来联络官几易其人,但抗联都称呼其为“王新林”。这个名字几乎成了联络官的代称。

  不过,在1939年底第一个王新林出现之前,苏联远东军对抗联的态度是复杂而模糊的,至少谈不上支持。“那时候,抗联是尽可能避免进入苏联,这是有过惨痛教训的。”原抗联第七军第一师政治部主任彭施鲁之子彭越关告诉记者。

  有时候,抗联的小部队被日军追击,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会暂时越过边境,进入苏联境内。而日军慑于与苏联的直接冲突,往往只能止步于国境线。

  多数情况下,抗联的越境并不会被苏联远东军知晓。即便发现,他们也并不会直接阻挡,他们甚至允许抗联领导到苏联境内召开会议。但是,这并不意味着苏联远东军支持抗联。据彭施鲁回忆,在1939年之前,抗联部队和苏联远东军是没有直接联系的。抗联部队越境之后,一旦被苏联远东军发现,就会被缴除武器,有的遣送回中国,还有很多人从此不知所终。

  1937年底,时任抗联第三军军长的赵尚志带领6名警卫员进入苏联境内。此行一是想通过苏联与党中央接上联系,另一方面则争取苏联对东北抗日斗争的援助。

  赵尚志曾是黄埔军校的学生,当时的苏联远东军区司令布留赫尔元帅曾在黄埔军校授过课。有了这段师生之谊,赵尚志本来满怀希望能够得到布留赫尔的支援,没承想,他刚一入境就被缴械扣押。原来,当时的布留赫尔正在接受审查。他被怀疑为日本奸细,不久后因此而被处死。赵尚志受此牵连,被关押了一年多。

  和赵尚志相似的,还有抗日联军第六军军长戴洪宾。赵尚志越境多日不归,戴洪宾率500名抗联战士进入苏联寻找赵尚志,结果被苏军缴械,绝大部分人被遣送新疆。戴洪宾被苏军扣留,与赵尚志关在同一个狱室。

  但是到了1939年,苏联远东军对抗联变得热情起来,他们派人主动联络抗联,并积极表示会给与抗联各方面支援。

  原辽宁省社会科学院地方党史研究所所长高树桥说:“苏军态度的转变是国际形势使然。”

  1939年,德国法西斯入侵波兰,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与欧洲相隔万里的远东地区也不太平,苏联和日本在中蒙边界打起了诺门罕战役。战役由日本挑起,以日本完败告终。这次让日本陆军羞辱不已的惨败,直接改变了日本侵略计划的走向。

  此前,日本侵略扩张的方向,一直在陆军的“北进”和海军的“南下”间争论未定。日本陆军完败于苏军,海军主张的南下战略成为主导,这才有了后来的偷袭珍珠港。

  苏联方面虽然在诺门罕取得了巨大胜利,却也无意扩大战果。欧洲形势的巨变,让苏联更加需要远东地区的稳定。一直与日军坚定战斗的东北抗联,成了苏军的协同盟友。

  还有一件不为人所知的叛逃事件,让抗联成了苏联远东军解决燃眉之急的唯一选择。

  1937年至1938年间,苏联内部开展了血腥的“大清洗”:五名元帅杀了三名,十二名集团军司令一个不剩,六十七名军长杀了六十名……担任苏联内务人民委员部远东地区部长的留西柯夫成了惊弓之鸟,在获悉自己也可能被列为“清洗”对象之后,他于1938年偷越国境,逃至满洲里,向日本关东军投降。

  苏联内务人民委员部下辖国家安全委员会,这个组织后来的名字更为著名——克格勃。留西柯夫的叛逃,直接导致苏联整个远东的对日情报网全盘瘫痪。

  情报系统的重建,绝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在中国东北,抗联是苏联远东军唯一能够联络和信赖的军事力量,他们熟悉日军在东北的战略设施、军事布置。而且,抗联战士的中国人身份,也是日后侦察、情报工作的便利条件。

  于是,从1939年开始,苏联远东军对抗联频频主动示好。他们指派了王新林作为抗联联络官,释放了赵尚志,给抗联提供食物、药品、武器的支援,对抗联部队过境也大开方便之门。抗联领导干部召开的会议,都被安排到苏联境内的伯力。

  抗联方面请苏联远东军帮助恢复与中共中央和中共驻共产国际代表团的联系,苏方也是满口应允。终于在1940年9月,王新林给抗联领导人发来了伯力会议的通知,中共代表将主持召开这次会议,“解决党组织和目前游击队运动的一切问题”。

  抗联的队伍分散在广袤的东北深山老林中,相互联络殊为不易。但在通知要求的12月初,周保中、张寿篯、冯仲云、赵尚志等抗联主要领导人还是按时赶到了伯力。会议通知也向抗联第一路军传达出去,只是,那时杨靖宇已经牺牲,再也收不到这份渴盼已久的会议通知。

  然而,抗联各部的领导们到齐了,会议却迟迟不见召开。周保中等人焦急、热切地等了一个多月,等来的却是王新林让人失望的实话:根本没有中共代表来参加会议。

  反“取消主义”

  王新林为什么要编造中共代表的谎言?他对此的解释是,苏联远东军确实要与抗联各部共商大计,但这样的会议不能以远东军的名义召开,所以才虚构了一个中共代表。

  不管王新林的解释是不是能够说得通,抗联已经到了存亡之际,诸多生死攸关的问题亟待解决,确实需要召开这样一次决定抗联前途的会议。但是这个会怎么个开法,王新林和抗联又有了矛盾。

  王新林提出,会议要由他主持,他代表苏联远东军和抗联各部领导商议。时任抗联第二路军司令的周保中,是在伯力的抗联最高军事指挥,他对王新林的安排表示了反对。周保中说,如果有中共中央代表到会,理应由他主持这样的会议。现在并没有中央代表到会,这样的会只能是抗联各部领导人自己人共同商讨的会议。议程应该是先开抗日联军领导人的内部会议,尔后再综合大家的意见,和苏方共同商讨决定。

  王新林说不通周保中,就开始找抗联各部领导人开起了小会。按照他的说法,抗联各部会分别编入苏联远东军的几支部队,按照正规军配发给养和武器,由苏联高级将军给抗联做领导。

  据彭施鲁回忆,王新林的说法让不少抗联领导很受鼓舞。苏联红军可是当时世界上最先进的军队之一,对他们的装备、给养和军事训练,抗联只有羡慕的份。一听说能成为苏联红军,不少人两眼放光。但是周保中却看出了王新林计划的另一层意思。

  周保中有写日记的习惯,即便是在抗联最危急的战斗时期中也不曾间断。这些留存下来的日记,成了现在了解抗联历史最重要的一份资料。在日记中,周保中把王新林的计划称之为“取消主义”,想取消的是中国共产党对抗联的领导,把抗联变成苏联的部队。

  王新林私下里的小动作,周保中心知肚明。经过与抗联战友的沟通,大家对王新林的计划一致表示了反对。这让王新林大为光火,和周保中吵了起来。

  周保中也拍了桌子:“你一定坚持自己的意见,会也没必要开了,我带着队伍回东北。我们是中国人的队伍,我们的战场在东北,死了也是光荣!”

  双方僵持不下,会议又拖延了一个月之久。后来,一个名叫索尔金的苏军少将接替了王新林。他还是被称作“王新林”,但是态度却有了根本转变。

  最终,抗联和苏联远东军达成了合作,周保中记录了双方协议的大致内容:“我们(抗联)愿意接受远东苏联红军领导的友谊的指导,与远东红军建立经常的联系,并接受有限度的物资上的援助。”“我们并且愿意在不妨碍中共政治威信和组织关系中来直接帮助远东红军方面的需要,把我们获得的日本贼在满洲的情况通知远东红军。”而苏联远东军也尊重了抗联独立自主的主张,“保持了我们东北抗日联军组织上的整个性。”

  周保中被抗联各部领导推选为东北抗日联军总司令。

  为了便于对抗联过境部队的统一领导和管理,苏方建立了两个驻屯所。这便是被抗联战士称为“野营”的地方。野营有南北之分。北野营位于距伯力东北75公里处的雅斯克村,依山环水,森林茂密,具有天然的滑雪场和游泳区,是军事和体育训练的最佳场所。北野营位于黑龙江畔,黑龙江的俄文是“阿穆尔”,字头为“A”,所以,这里被简称A营。

  南野营位于海参崴与双城子之间的一个小火车站附近,当地人称蛤蟆塘。这里原来是一个苏军的兵营,建有几座营房。这里也是山峦起伏,森林茂密,人烟稀少之所。因其靠近沃罗什诺夫城,故也被称为B营(沃罗什诺夫的俄文字头)。

  从1940年底,抗联的部队陆续进入苏联境内。在牡丹江地区活动的第一路军余部从吉林珲春越界,顺利进入苏联;在佳木斯地区活动的第二路军从饶河越过了乌苏里江;在黑河嫩江地区活动的第三路军从逊克、孙吴越过黑龙江,进入苏联境内。

  进入苏联,抗联的部队也就进入了安全的避风港。他们得以暂避日军残酷的围剿追杀,苏军提供的食物和物资供应,让他们不用再忍饥受冻。但是,抗联并没有准备在苏联境内久留。根据彭施鲁的回忆,抗联的计划是利用冬季在苏联境内进行为期三四个月的休整,到春季冰雪融化时立即返回东北境内重新投入抗日游击斗争。

  1941年3月,残雪未消,南北野营中的抗联部队就开始分批返回东北,继续与日本侵略者战斗了。

  但是,抗联部队回国抗日的行动很快被苏联远东军阻止了。

  独立88旅

  1941年,德国法西斯席卷欧洲,苏德之间的大战迫在眉睫。为了避免两线作战,这年4月,苏联与日本签订了《苏日中立条约》。这份条约是稳住日本的权宜之计,却让中国的主权和抗争成了交换筹码。出于大局考虑,抗联服从了苏联远东军的命令,留在野营休整待命。

  战争的脚步比苏联的设想要快得多。1941年6月22日,德国对苏联发动突然袭击。四个月后,德国兵锋逼近莫斯科城下。

  苏德战争爆发的消息传到了抗联野营,让抗联领导为之一振。周保中向苏联远东军司令阿巴那申克请战,要求参加对德作战,共同保卫“工人阶级的祖国”。但得到的答复仍然是“休整待命”。

  抗联今后该做如何安排,成了苏联远东军和抗联领导共同的难题。

  为了自身的安全,苏联要极力避免与日本的摩擦冲突,支持对日作战的抗联,很容易授人口实。但是苏联对日本时刻提防,抗联又是必须倚重的力量。

  对抗联来说,放弃对日作战决不能同意,放弃与苏联远东军的合作,抗日作战又无以为继。周保中只能让部队做好长期准备,同时不断地向苏联远东军方面请求回国作战。

  经过多次协商,周保中和阿巴那申克制定了一个抗联改编整训方案,将在苏联境内的抗联部队全部集中到北野营,整编为一个教导团,由苏联教官指导训练。

  整训计划上交到苏联统帅部,返回来的批件由团升级为教导旅。据说,这个改变来自斯大林的指示。斯大林认为一个团的规模太小,抗联应扩大为教导旅,授予苏军正式番号,按苏军标准保证供应。

  这可是超出抗联期望的收获。不过,当时在苏联境内的抗联指战员总数不过700人,别说是一个旅,就连一个团的编制都不够。王新林告诉周保中,兵源将由苏联远东地区新参军的东方少数民族补充。今后这个旅的军需财务、武器供应都将正式列入远东军的预算之中,军官和士兵都享受与苏军同等的待遇,授予军衔,发薪金等。而为了保密的需要,东北抗日联军教导旅将不会出现在苏军的公文之中,取而代之的是“苏联远东红旗第88独立步兵旅”,对外代号8461部队。

  1942年8月1日,在苏联远东的北野营,东北抗日联军百战余生的700多名指战员穿上了苏联军服,佩带苏军军衔,抗联教导旅正式宣告成立。

  抗联教导旅官兵共1500人,除抗联留下来的种子之外,其余人员是苏联籍的亚洲人和营以上的苏军军官、教员。苏联远东军没有食言,按照苏军正规部队的甲级标准,给教导旅配备了装备。全旅编为4个步兵营,1个无线电营,1个迫击炮连,1个教导大队。每营装备重机枪6挺,每连装备轻机枪9挺,每排装备冲锋枪15支。

  在周保中等抗联领导的强烈要求下,苏联远东军尊重了教导旅的组织独立原则。旅长由周保中担任,李兆麟任政委,其下各营、连主官,全部由抗联人员担任,苏军军官出任副职和教官。

  1942年9月13日,教导旅召开全体党员大会,成立了“独立步兵旅中共东北党组织特别支部局”(亦称东北党委会)。特别支部局执行中共中央的政治路线,原有的东北党组织关系不变。东北党委会既是旅党委,又是东北党组织在同中共中央失去联系的情况下全东北党组织的临时最高领导机关。东北党委会成立后,中共吉东、北满两省委撤消。至此,东北地区党组织又重新实现了统一。

  更为重要的是,苏联远东军终于同意了抗联回国作战的要求。只不过为了避免过分刺激日本,教导旅不能大部队、成建制地回国,只能压缩成10人左右的游击小分队。

  他们在东北寻找失散的抗联余部,为苏军提供军事侦察,更抓紧一切机会展开游击战争,对日军进行袭扰破坏。教导旅二营营长王效明带领小分队进入东北执行侦察任务,任务完成的返程途中,他们路过图佳铁路,“捎带手儿”炸毁了一辆日军军用列车,500多名日伪军命丧当场。

  当然,游击小分队势单力孤,潜回东北作战也冒着更大的风险,先后有200多人在执行任务中牺牲、失踪,其中包括抗联核心领导人之一的赵尚志。

  从1942年到1945年7月,抗联教导旅的游击小分队从未间断,有明确档案记录的就有1600余人次。虽然战斗的规模和影响有限,但抗联始终用坚定的枪声,在东北大地宣告着抗日力量的存在。

  火种不熄。

  特种兵

  1940年底,彭施鲁所在的抗联第二路军第七军转移到苏联境内。据彭施鲁回忆,刚刚过境时似乎与此前没什么不同,部队照例被苏联边防军解除了武装。不过,这一次苏军没有将抗联的指战员们关押起来,而是将他们带到了边防军哨所,还端出了面包,土豆和牛肉也敞开供应,让抗联战士们自己生火做饭。

  当天晚上,几辆卡车将一百多人的抗联战士送到了伯力,在那里,他们换下了早已破烂不堪、长满虱子的衣服,痛痛快快地洗了半年来的第一次热水澡,随后被转送到北野营。

  北野营当时仅是几顶帐篷,里面已经住着几十位抗联战士,其中不少是老熟人,在此前的战斗中离别分散,杳无音信。这次重逢让大家激动万分,“你还活着!”“还活着”,互相拍打着,拥抱着。

  汇集到野营的抗联战士不断增加,大家自己动手盖起了营房。

  抗联野营部队的后勤供应由苏军负责。军装多用苏军替换下来的棉衣、军大衣、少量的皮大衣。伙食供应还算不错,每个抗联战士每天1公斤面包,还有少量的菜、食用油和肉类,可抗联战士们经常嚷嚷吃不饱。

  苏军司务长彼得罗维奇大感惊讶甚至有些不满:人高马大的苏军战士也是这样的配额,这些面黄肌瘦的中国人怎么这么能吃?等到他和抗联战士们熟悉起来,了解到他们的经历,这才理解,长年孤立无援的绝境战斗,让这些抗联战士们实在是饿狠了。他们已经太久没有吃饱的感觉了,恨不得把能吃的都塞进胃里。

  但是不久之后,随着苏德战争的爆发,苏联不得不集中全国物资满足战争的大量消耗,抗联的实物配给减半供应。这对抗联战士来说并不算难解决,他们动手开荒种地,满足了日常所需。

  最让抗联战士们珍惜的,是苏联教官给他们的正规军事训练。这些在和日军殊死搏斗中幸存下来的老兵,其实早练就了一身出众的军事技能,射击、肉搏个个都是高手。但是,他们的本领多数都是“野路子”,与正规军队相去甚远。

  苏军是当时世界上最先进的军队之一,其规模和战斗力足以称雄于世。苏军的教官们把游击队出身的抗联改造成了正规军。

  当时与抗联联系密切的苏联远东边疆区区委书记兼军区政委伊万诺夫,后来曾任俄中友协第一副主席,他回忆“那些曾英勇抗击日本占领者的中国朋友”,给他留下印象最深的就是这些战士几乎把业余时间都用来琢磨如何熟练使用武器、如何运用各种战术。“他们很关心苏联军队和人民是如何和德军作战的,从正规军的大规模战役,到被占领区的游击战,他们问得非常详细,迫切希望从中学到用来对付日本占领军的东西。”

  在日常的军事训练之外,苏联教官们还传授了诸多特殊的技能:野外生存、武装泅渡、跳伞空降、汽车驾驶……这样的科目,现在往往属于特种兵的训练内容,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是非常超前的训练。而且,这些训练并不是挑选少量人员进行,而几乎是抗联全员都要掌握。比如跳伞训练,上至旅长周保中,下至非战斗人员的女兵,抗联全员参加的集体训练就进行了六次。

  空降兵是当时中国还没有出现的兵种,抗联教导旅也就成了中国第一支具备空降能力的部队。

  苏军为抗联提供这样的训练,其实有着非常现实的目的——他们需要抗联深入中国东北执行对日军的侦察任务。

  而这样的训练也正是抗联教导旅所渴求的。高树桥说,军队中被冠以“教导”前缀的队伍,都集合着队伍的精华,是基干种子。抗联之所以整编为教导旅,就是想保留一批优秀的种子,终有一天他们会拉起队伍,与日军在正面战场上一决高下。

  当时的侦察兵,就是现在特种兵的前身,属于军队中的全能尖兵。时常潜回东北的游击小分队只是小试牛刀,他们等待着施展身手的真正机会。

  1945年5月,纳粹德国战败投降,苏联开始准备对日本作战。抗联教导旅驻扎在偏僻的北野营,除了被召至伯力参加军事会议的旅长周保中,没有人知道苏军的部署。但所有人都清楚,打败了德国之后,苏联马上就要调转枪口,收拾日本了。抗联教导旅的指战员们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种种大战之前的迹象,更让他们兴奋不已。

  一批参加过对德作战的苏军军官充实到抗联教导旅,用实战性质的演习操演着新的战术;从伯力返回的战友带来了消息:满载着大炮、坦克的火车轰隆隆地向中苏边境飞驰,昼夜不停;教导旅的伙食水平忽然提高,黑面包变成了白面包,只供应前线部队的牛肉出现在餐桌上……

  7月开始,北野营的抗联教导旅驻地,经常有战友忽然消失,没有人透露他们的行踪。

  打回老家去

  在苏联对日宣战之前,抗联教导旅已经开始了行动。

  周保中参加了苏联远东方面军对日作战的所有军事会议。大战之前,他领到了抗联教导旅的作战任务:一是挑选290人组成一支空降侦察部队,携带电台,执行侦察任务;二是派出340人作为先遣支队,分派到苏军先头部队,担任向导和突击队;三是教导旅大部队跟随苏军主力解放东北,维持战后秩序。

  7月份忽然消失的那批抗联战士,就是空降侦察部队。他们分成50多个侦察小组,乘着夜色在牡丹江、佳木斯、哈尔滨、长春、沈阳等地空降,进行战前侦察。侦察员用各种方式,接近或潜入日军数百个营区、工事、弹药库、军事谍报指挥机关等要害设施,将日本关东军的17个战略地堡及中苏边境上三道防线的情况,无一遗漏地标注成空袭目标,并制成图表,通过电台传送给苏军。

  在苏军发动进攻之前,苏军最高统帅部印制了日军在东北防御体系的资料图册,下发连以上干部,人手一册。图册详细绘制了日军防御工事结构、位置、坚固程度、火力配备等情况,为苏军迅速摧毁日军防御体系提供了可靠的保证。毫无疑问,这是抗联教导旅的战士们用鲜血换来的情报。

  这时候抵近日军侦察,危险性可想而知。抗联教导旅为此付出了巨大代价。

  290人的空降侦察部队当中,绝大部分人牺牲在了对侵华日军的最后一战之中。他们经历了怎样残酷的战斗,很多已经无人知晓。

  上世纪60年代,牡丹江附近的山林中曾发现了一部军用电台。因为上面标有“USA”字样,曾被认为是国民党特务留下的。但经周保中夫人王一知(抗联教导旅无线电连连长)确认,这部电台来自于抗联的朴英山小分队,朴英山牺牲后电台没有落到日军手里,直到多年后被发现。

  抗联起初装备的是苏式电台,重量大,电池消耗量也大,信号还不好。在执行空降侦察任务之前,苏军为他们统一配发了轻便、省电、抗干扰能力强的美式电台。电台遗留在了曾经的战场,使用过它的战士们却永远消失了。

  高树桥曾寻找到一位名叫姜德的抗联老兵,留下了一段珍贵的战斗经历:

  一天夜里,姜德与战友赵魁梧、孙曾友随同李明顺团长一起登上了飞向牡丹江的飞机。他们每人都配备了一大包装备,包括有一支冲锋枪、360发子弹和三套服装(苏军军装、日军军装和中国老百姓的服装)。姜德因为带有一台无线电器材,配发了一支军用手枪。为了方便侦察,登机后,他们就立刻换上了日军军装。

  空降是战损最大的战斗方式。空降兵有一句骄傲的格言:“伞兵生来就是被包围的。”空降侦查小分队更是如此,特别是在伞降的过程中,他们几乎就是活靶子。为了避免被敌人对空火力击中,他们只能采取高跳低开的伞降方式。

  所谓“高跳低开”,就是跳伞时尽可能高,开伞时尽可能低,减少滞空时间。而这种方式危险性不言而喻。孙曾友就因为没有来得及开伞而牺牲。

  落地后还剩三个人的侦查小分队马上聚拢起来,随即炸毁了牡丹江南下的铁路桥,使在牡丹江以北的日军和开拓团没法沿着这条铁路南下,被迫转向哈尔滨,没等他们赶到,哈尔滨已经被盟军攻占了,使日军在北方的集团失去了归路。

  1945年8月9日零时10分,150万苏军分三路对日本关东军发起攻击,抗联教导旅的先遣队担任着向导和突击队,冲锋在前。

  遗憾的是,在这场百万人规模的光复东北战役中,抗联教导旅的数百人实在太过微小而又分散,以至于不太被战史所关注记录。抗联教导旅指战员充当的向导和突击队,又是战斗中最危险的位置,很多人在第一波冲锋中就倒下了。

  曾有抗联老战士回忆,在攻打虎头要塞的时候,东北抗日联军教导旅出动小分队参加对这座要塞的奇袭,并炸毁了要塞中的“亚洲第一炮”——那门炮的口径达400毫米,威力惊人。

  但因为回忆者并没有参加这次战斗,因而对战斗的过程和结果所知寥寥。不过,在日本作家冈崎哲夫所写的《日苏虎头决战秘录》中,似乎能够看到抗联教导旅的身影。

  冈崎哲夫当时就在虎头要塞之中,是虎头要塞幸存下来不多的日本兵中的一员。他记载,在虎头要塞开战的初期,有一批日本侨民逃向虎头要塞,几名持枪的日本武装人员在护送他们。当这些人员纷纷进入要塞的时候,冈崎哲夫看到其中一个人的脸不像日本人,就用日语问了这个人一句话,而这个人却对他笑一笑没有回答,就继续随着侨民一起进到工事里面去了。几分钟以后,要塞里面发生了爆炸。

  如果冈崎哲夫的记录没有偏差,那么这个对他笑了笑的中国人,只能是抗联教导旅先遣队的一员。

  更多的牺牲,留下的只有冰冷的数字。

  8月15日,日本宣布投降,但仍有一些关东军部队继续顽抗。教导旅奉命配合苏军远东第一方面军攻打拒绝投降的日军东宁要塞。经过21天的苦战,东宁要塞终于被攻克。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枪炮声终止了。这次战斗,苏军牺牲1500多人,其中抗联教导旅18人。

  根据周保中日记的记载,抗联教导旅共有700多名战士率先杀入国内,这是教导旅的主力,也是东北抗日联军最后的老底子。最后回到国内的人数,周保中记下的数字是362人。

  9月10日,随同苏军司令部到达长春的周保中,接到了一封渴盼多年的电报:“冀热辽军区李运昌部的先头部队曾克林已率三千人进驻沈阳。”发电人是冯仲云,苏军沈阳卫戍区副司令。

  抗联终于和中央接上了关系。

  日本投降后,抗联教导旅中的中国军人被划分为57个小组,分派到东北各地的大中城市,协助苏军接管当地政权。抗联首先抢占了东北57个战略要点,为中共中央决定10万大军挺进东北起到了先头部队的特殊作用。

  9月18日,新成立的中共中央东北局领导人彭真、陈云等人到达沈阳。20日,周保中等抗联领导也赶到了沈阳。当晚直至23日清晨,周保中向东北局汇报了抗联的情况。十四年浴血苦战,讲述了足足两天两夜。

  彭真感慨万分地说:“在我们中国共产党人20多年的革命斗争中,有三件最艰苦的事:第一件是红军的二万五千里长征;第二件是红军出征后,南方红军的三年游击战争;第三件就是东北抗联的十四年苦斗。”

  1945年11月3日,中共中央决定:将由抗联队伍发展而来的东北人民自卫军和挺进东北的八路军、新四军部队一起组成东北人民自治军,也就是日后驰骋中国南北的东北野战军、第四野战军。

  至此,东北抗日联军完成了全部历史使命,余下的三百多名老兵,投身到澎湃的历史洪流中去。

责任编辑:何青龙 最后更新:2016-11-16 09:33: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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