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7年10月22日上午11时北平第一监狱临时法庭孤零零的被告席上,站着一位身穿男式西服的女囚。随着审判长的起立,庭上立时鸦雀无声。审判长宣读判决主文:“金璧辉,通谋敌国,图谋反抗本国,处死刑,剥夺公权终身,全部财产除酌家属生活必需费外,没收。”女囚聆听之后,面容陡变,但马上转为平静,低头干咳不已。宣判完毕,在两个女警的押解下,女囚转身出庭。
“当时,我作为《北平时报》的记者,亲眼目睹了宣判间谍川岛芳子(金璧辉)的全部过程。传说中的这个金司令,终于得到了应有的下场。”本市文史馆馆员、81岁的许杏林先生告诉记者。
“为抵赖罪行,她谎报年龄”
大名鼎鼎的川岛芳子在抗战期间可谓日本特务机关的红人,本庄繁、冈村宁次、多田骏、土肥原贤二等,均与她熟识,而川岛芳子也因此认了许多有权有势的干爹。伪满洲国成立后,多田骏把“归顺”满洲国的张宗昌旧部几千人拨给她组织定国军,还委任她为定国军司令(金璧辉的名字就是这时起的)。从这时起,金璧辉就经常穿着佩大将军衔的军服、马靴,要求别人称呼她“金司令”。这个名字传播甚广,一直到被捕,仍有许多人称她“金司令”。
“金司令”的好日子在日本投降后随之烟消云散,站在被告席上的她,尽一切可能抵赖自己的罪行。“当时川岛芳子第一个狡辩的问题,就是她的生日。”许杏林先生说。1945年10月11日———日本天皇宣布无条件投降两个月后的这天深夜,国民党政府北平行营督察处在北平东49条34号逮捕了蜚声一时的金璧辉———川岛芳子。两年后,1947年10月15日,国民党河北省高等法院首次开庭公开审理金璧辉汉奸案。
开庭前一小时,院里院外已挤满了几千人。审讯中,人流不断涌进,法院的门窗玻璃几乎全被挤碎,门槛窗框也有不少被折毁;准备拍摄审讯实况电影的水银灯被挤碎;维持秩序的法警也被挤伤了几个,最后法官也钻到被告席中去了,审判长慌忙宣布休庭。第二天,就移到第一监狱中进行,除记者外,一概“谢绝”旁听。与此同时,各报又展开了一场报道这场审讯的竞争。
许杏林先生回忆说:“据内部消息,川岛芳子在公审前,已经进行过秘密审讯,但对媒体并不公开。最后几次的公审才允许记者旁听,但没有旁听证的普通老百姓是不让进来的,在有限的几次公审中,法庭内只有几十个人,并不像小说中写的那样,法庭内外人山人海。对于法庭认定1906年出生的事实,她始终否认,坚持说自己是1916年出生,有时还说是1917年出生,但就是说不清一些时间上的不符之处。”
“她干爹的证明帮了倒忙”
尽管川岛芳子是大名鼎鼎的日本间谍,在国人心中铁证如山,但她还是委托律师为自己辩护。辩护人李宜琛律师设法压低川岛芳子的年龄,这样一来,属于川岛芳子主要罪行的满洲事变前后,她才是十五六岁的少女,而当时所谓“金司令”,完全是另外的人了。
“法庭上的川岛芳子一再称自己是1916年生人,不可能参与‘满洲国’独立,想以此逃脱一项罪责,但她的义父川岛浪速的证明信,却让川岛芳子陷入尴尬。川岛浪速在给李宜琛律师的信中说:‘华裔金璧辉为故肃亲王善耆的第十四女,只因鄙人无子,1913年10月25日从亲王室过继到我家为鄙人之义女,当时芳子6岁。’这样的一封证明信,自然揭穿了川岛芳子的谎言,也暴露了川岛芳子真实的年龄。尽管川岛芳子自己不承认,法庭还是以1906年出生为依据,证明了她参与建立‘满洲国’的可能。至于川岛浪速为什么不在这一事情上说谎,很可能是迫于当时的环境,恐怕连累到自己,所以只好出卖自己的干女儿了。”
“最终她被判处死刑”
许杏林旁听的几次公审中,川岛芳子狡辩的另一个借口就是自己是日本人,不应该受中国的审判,更不应该按间谍罪审判,甚至她愿意接受按照战犯来对待。
“如果按照间谍罪审理,十有八九川岛芳子会被判死刑。但如果她是日本人,只能按照战犯来审理,以她的罪过,只能是有期徒刑。”许杏林先生分析说。川岛芳子尽管事实上是川岛浪速的干女儿,但在户籍上并没有办理正式手续。对此,川岛芳子心急如焚。在狱中她给川岛浪速写信说“无论如何要想尽办法,证明我是日本人”、“弟弟已入户籍,是否可把他的户籍抄本的名字,改成我的名字”等等。她还写道:“在法律上如能证明我是肃亲王之女、父亲的养女,那也可以。”
不过,川岛浪速并没有证明川岛芳子的日本国籍,只是在证明信中说:“(我)认为芳子是日本国民。”这一来,更加暴露了川岛芳子是中国国籍。无奈的川岛芳子在以后的信中用哀求的语气说:“只要说是父亲的孩子,是何年何月生、几岁时成为父亲的养女就行。但是,父亲的证明写错了,同我的说法不一致。请父亲再好好想一想。因为即使处死,还得一些日子。”
许杏林先生回忆说,当时川岛浪速与长野县水内郡信浓尻村的村民代表、村议长和农会主席,向北京法院院长递送了证明书,但是法院对他们的行为根本不予理睬。国籍问题也罢,年龄问题也罢,就那么审理了。
1947年10月22日,根据检察官的起诉,法官将她判处死刑。
“枪毙川岛芳子,我们被挡大墙外”
“1948年3月25日清晨4点多钟,我在《北平时报》宿舍睡得正香。突然,门房的大爷来敲我的窗户,‘小许先生,有电话,急事。’我从睡梦中惊醒,披上一件衣服,跑到门房。拿起电话一听,原来是我的好朋友、《平民日报》记者王继刚(中共地下党员)打来的。王继刚急匆匆地告诉我:‘小许,快穿衣服,第一监狱今天早晨要枪毙川岛芳子,秘密行刑。赶快去。’说罢,那边就撂了电话。”
“大新闻啊!听到这个消息,我的心差点跳了出来,立时也不困了。穿好衣服后,我骑上车向第一监狱奔去。到了一看,好家伙,已经有20多个记者在门口等着了。但奇怪的是,监狱大门关得严严的,卫兵不让记者进去。3月的北平天还很冷,记者们挤在一起,一边大声嚷嚷着抗议,一边凑在一起商量如何进到监狱里边看个究竟。不知为什么,后来的两个外国记者(后来知道是美国记者)却被监狱守卫放进了里面,我们大伙想借机混进去,但没有成功。这一来大伙气更大了。天开始放亮时,听到里面传来枪响。这一信号告诉我们,很可能是川岛芳子的死刑已经执行了。”
“这么有名的间谍加汉奸的死刑竟然不让记者到场,在当时可是从没有过的事。我们这些人挤在门口又叫又骂,抗议监狱不公。到7点左右,监狱才打开大门放我们进去。在狱警带领下来到监狱内的刑场一看,只见一具女尸装在一具薄木板匣子内,子弹从前额穿出,面部血污一片,由于使用的是‘炸子’,面部已经变形。”
记者们从第一监狱出来,到了当时的中央通讯社。许杏林先生说,大家都很气愤当局不让看现场行刑,于是商定不发表法院公布的新闻,也不发金璧辉确死的消息。为统一口径,大家公推一位记者起草新闻稿。新闻稿揭露了监狱当局对中、美记者的不同态度,并说:记者曾参观金璧辉尸身,但该尸血肉模糊,不能辨识。这样,就在社会上引起了疑问。在事后的半年时间里,关于川岛芳子是否死亡的流言一直不断。
川岛芳子 天津入主东兴楼
神秘的川岛芳子往来于东北与平津之间,暗地从事不可告人的阴谋。但,川岛芳子在天津的据点在哪儿呢?从抗战胜利后,天津审判汉奸的记载中,找到了答案。川岛芳子在天津的据点,就是20世纪30年代的一个大饭庄———东兴楼。
许杏林先生告诉记者,当年审判川岛芳子时,法官曾询问:“你在天津‘东兴楼’参与日寇分裂中国的会议,这里的开会记录有你的签字,你承认吗?”川岛芳子答:“那是先签上名,后写的记录。”
东兴楼是当时天津的一个山东菜馆,虽然没有“八大成”有名,但也是不错的大饭庄。
按照20世纪30年代初的《天津游览志》记载,东兴楼应该在法租界33号路(今河南路)与日租界秋山街(今锦州道)交口。但当记者来到这一路段时,询问了多名老住户,也没有打听到东兴楼的地址。这些老住户肯定地说,这一路口过去肯定没有大饭庄,而旁边的河北路口过去却有一个大饭庄,由于当时年纪小,是否那就是东兴楼的所在,不得而知。当记者按照老人们指的方位来到河北路时,却发现这块土地已经变成了一片建筑工地,寻找东兴楼的希望再次落空。
不过,当记者询问张澜生老先生时,却得到肯定的答案。“没错,河北路口的那片房子就是东兴楼饭庄,年轻时我从那条道走过许多次。1937年以前,也是一家不错的山东菜馆,有两层楼。1937年以后,那里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不行了,很少有人到那里吃饭,1940年以后就倒闭了。”
不用问,1937年正是川岛芳子入主东兴楼的时间,作为间谍的据点,当然不会把生意放在第一位了。至于《天津游览志》为什么记载到旁边的河南路,又成了一个谜。
责任编辑:何青龙 最后更新:2016-05-20 14:43: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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