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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知道的蒙古女王爷奇俊峰
2023-07-09 10:49:15  来源:鄂尔多斯山羊 文/奇天祥  点击:  复制链接

英姿飒爽的蒙古女王爷奇俊峰

  说起奇俊峰,在抗日时期谁都知道“这位女王是我们蒙古族的‘巾帼英雄’”。“她是在绥包沦陷后不甘日伪压制而出走的”。“她坚持抗日,直至胜利,她曾经跑到抗日的大后方,在延安、重庆、西安等地,流传下不少蒙汉团结、共同御侮的激昂慷慨的言论,为人们所赞扬”。她本人也确有可取的地方,所以经过当时报纸的宣扬,得以声闻全国。

  恋爱及婚姻

  奇俊峰出生于阿拉善旗王公贵族家庭。她刚出生几个月就移养于阿旗贵族小姐诺月朋之手。诺月朋是伊克昭盟达拉特旗贵族大地主诺尔巴额腾的夫人,住在达旗西部后套(即现今的五原县境),拥有已开垦的上好土地数十顷和成千上万的牛羊。住的府第称为“西商”(“商”系王公宅第的称呼),是座荒草沙丘间具有皇室情调的沙漠之宫,诺月朋幼年常住北京,为慈禧太后所喜爱。她屋里摆设着“老佛爷”御赐的古式座钟和不少银器。她精通汉文,对慈禧的私生活知道得很多。诺月朋早年寡居,虽拥有豪富的资财,却没有儿女,所以抱养了奇俊峰,作为自己的“独生女儿”,宠爱异常。奇俊峰秉承诺月朋多年的教诲,机警而有才智,且极工词令,善于应酬,大有其母之风。

  奇俊峰在及笄之年,就和达旗王公贵族中一个晚辈奇安庆相恋,有了“海誓山盟”的婚约,但受了贵族门户的辈数限制,终于在母命下许给了年龄比她大二十几岁的西公旗王爷石拉布多尔济。石王有很大的鸦片烟瘾,生活腐化,精神萎靡,又是个不学无术、饱食终日不干正事的人。奇俊峰对这件包办婚姻极端不满,在万不得已的情势下,只好密约奇安庆远走高飞,打算到北京去。不想事机不密,被石王和诺月朋侦知,在包头车站用武力截拦,奇安庆单身逃走,奇俊峰被押回,终于成了石王的福晋。结婚后仅仅三年,石王就因烟色过度,撒手西去,奇俊峰一如其母,也落了个少年寡居。就在奇俊峰与石王结婚后的这三年中,西公旗竟激流扬波,迭遭大变。当时由于绥远当局和百灵庙蒙政会的权利冲突,引起了西公旗的内讧,这是傅作义与德王两方兵戎相见最初的导火线。

  西公旗的内讧

  百灵庙蒙政会于一九三四年四月二十三日宣布成立。当时,西部各旗的王公上层,对百灵庙的自治,大都采取看风使舵的方针,绥远当局也鉴于蒙旗自治运动的情势,深怕控制不了蒙旗,因此特派专人到各旗进行抵制百灵庙的活动。这两种敌对势力斗争发展的结果,竟至诉诸武力。

  百灵庙蒙政会成立时,国民党中央曾允许将经过蒙旗境内的特税(即烟税)做为该会的自治经费,这是绥远省政府最伤脑筋的事,但也不便公然反对,只是用各种办法暗中破坏。当时的税收,主要是由宁夏等地经伊盟达拉特旗到包头和乌盟西公旗到包头、归绥的过境大烟税。百灵庙蒙政会由于自己的基础弱,军政力量都不足控制各蒙旗,只好依靠各旗的土著势力,拉拢当地实力派,为自己效劳,征收大烟过境税,互相勾结,利益均沾。先委派达拉特旗的保安队团长森盖林沁和西公旗有势力的曼头队长代收过境烟税。通过此种经济关系,森盖和曼头同百灵庙的关系日渐亲密,他俩无疑也成了百灵庙的热心拥护者。傅作义知道以后,立刻派专人找森盖和曼头,要他们到归绥一行,说“有要事相商”。森盖驻防于达旗黄河南岸西碾房、柴登一带,对岸就有晋军七十师王靖国部的监视,又因自己和达旗康王也有矛盾,所以就不敢不去归绥。曼头则畏首畏尾,又感到自己有百灵庙的直接支持和地理条件的依据,便婉词拒绝,没有应傅之命。这就伏下了西公旗内部武装斗争的导火线。

  森盖奉命如期赴归绥时,内心忐忑不安,因此他拉拢旧友刘效贤、李聚五,先在傅面前说情,以免祸生不测。傅在省府召见森盖时,态度很严肃,仰着脸问:“听说你和百灵庙有来往?”森盖惶恐地答:“报告主席,我并没有和他们来往过。”傅渐渐态度较和些又说:“那你帮助我,一定有你的前途。”森盖诺诺连声应承。当下委森盖为月薪八十元的省府参议,并选派了四个三十五军干部做为森盖团的军事教官,当然就是“监军”了。傅对森盖替百灵庙代收烟税事,根本未加过问。森盖像摆脱一场大灾难似的,回去上布施念经,还了不少愿。一面他将省府每月八十元的薪金赠给了刘效贤、李聚五做为替他说好话的报酬,使他们每月领这一笔款,做为拉拢省府要员和应酬的费用。一面对傅派来的四个“监军”,每人每月发给五十元津贴,以后这四位“监军”完全被森盖收买,抗日后反而替森盖当代表,组织伪军,甘心附逆,成为森盖的得力爪牙。经过傅的这一次威胁,森盖对百灵庙的联系就秘密起来了。

  西公旗内部的矛盾是有历史渊源的。老格王逝世后,袭位问题已有过纠纷。当时西公旗最有势力的大喇嘛依西达格登,一力支持其侄巴图巴雅尔继承王位,但石王以自己血统近,不甘退让,在绥远和乌盟盟长那里花钱运动,终于活动成功,嗣位为王。拥护大喇嘛的东协理额勒克多尔济(汉名额宝斋),曾不服上告到蒙藏委员会和绥远省府,也无结果。百灵庙蒙政会成立后,额宝斋等即表示拥护,企图取得支持。石王则更加靠近绥远省府,以保持其王位。由于这两种背景有意识地挑拨和利用,使石王与大喇嘛等势成水火。由一九三五年四月八日到一九三六年八月止,西公旗内部发生了两次激烈的战斗,都有“客军”参加。在一九三五年第一次发生战火时,大喇嘛等力量占优势,曾迫使石王及拥护石王的色宁布(郝游龙的父亲,又叫郝子扬)团长的保安队退守王府。石王的背后支持者,特派驻包头的王靖国部两个团换上西公旗保安队的服装、符号(因与百灵庙有某种约束,不便公开参加),向大喇嘛的保安队发动猛烈进攻,大喇嘛部寡不敌众,才退转百灵庙。

  次年,绥境蒙政会宣布成立,倾向绥远省府的石王,不顾旗内仕官们的反对(因很多蒙旗上层不愿意受绥远当局利用,分裂百灵庙自治运动),首先表示拥护,这又给大喇嘛、额宝斋等号召西公旗军民提供了借口。当下收集了石王的“十大罪状”,到百灵庙蒙政会控告。官司又打到了蒙藏委员会和绥远省府,结果还是以不了了之。听说为了防止纠纷扩大,给了石王“停职”八个月的处分。这是官样文章,石王不仅未遵守,且在绥远省府支持下未离开王府一步,他的权利当然未受到丝毫的限制和影响。于是百灵庙又支持大喇嘛在西公旗展开了比上次还激烈的战斗,石王仓皇抛弃了王府,只身奔到包头,又请求王靖国的晋军援助。这一次国民党索性撕开了不参加蒙旗内部斗争的假面具,公然星夜出兵驰援,大喇嘛等全军溃败,仅由额宝斋率领数人逃回百灵庙。百灵庙事先未准备派军,在得到情势危急的报告,迅速派出军队时,战事已解决,只好全师而返。百灵庙忿恨之余,曾函电指责绥远省府,双方往复辨难,打了不少笔墨官司。兹摘录德王与傅往来的电文如下:

  德王电:“上年西公旗事件,纯为蒙古内部问题,蒙政会(指百灵庙的蒙政会,他们不承认绥境蒙政会)及该管盟长,原可为之和平了结,偏贵省府越权干涉,操纵石贝子(石王)一方,故令事态扩大,纠纷不已,欲以此为分化盟旗、推翻自治之媒介,用心已不堪问。今春蒙政会遵照中央明令,撤回驻在西公旗队伍,曾经请准中央,转令保护梅力更召及大喇嘛等有案,乃未逾数月,而该大喇嘛及其家属徒众等,竟为贵省派兵袭击,杀戮殆尽,此种危害自治,荼毒蒙人之惨剧,实为蒙众所最痛心者也。”

  傅作义复电:“西公旗事件,第一阶段,由于贵会派兵帮助叛逆曼头,并有来历不明之飞机助战,致该旗横受靡烂。中央明令撤兵,贵会均未置理。第二阶段,本年大喇嘛等返庙,与石王等已订约相安,不知何故,当王道一扰犯绥东之时,该喇嘛忽勾结非本国籍之人,在梅力更召招兵运械,建筑机场,意图与绥东土匪相呼应。大喇嘛竟于八月八日攻击王府,而石王十三日始行反攻,当战事结束,确有非本国籍人在内,此事孰违中央,孰肇乱萌,社会周知,勿烦曲解。”

  后来,大喇嘛被消灭,石王惊悸成疾,也不久去世。此时王位虚悬,又发生了第二度嗣位问题的纠纷。东协理莎格都札布和管旗章京索罗门,蓄意夺印取位,可是新提升的西协理色宁布,不愿大权落于莎等之手,一面怂恿奇俊峰拒绝交印,一面又宣扬奇俊峰已有七个月身孕,来抵制莎等。索罗门夺印未成,即用新印(各蒙旗都有新旧两印,旧印系白银铸成,是满清王朝颁发下的,各旗人民咸对旧印有信仰,新印系国民党政府发下的,人民都不感兴趣),打算攫取旗内政权,造成既成事实,树立自己的“天下”。奇俊峰也不甘示弱,在诺月朋和色宁布支持下,亲去归绥“上告”。绥远当局当然也不愿西公旗再发生争夺,让拥护百灵庙派抬头,而郑重其事地会同蒙旗指导长官公署等出面,居间硬性调停。当时参加调解的人物有长官公署长参赞石华岩、省府蒙务组长陈玉甲、乌盟代表中公旗那协理等以及西公旗内部官佐,经议定七条:(1)东西协理仍让莎格都札布和色宁布充任。(2)新印由旗政府保管,旧印归奇俊峰。(3)石王财产全部归奇,公款归旗政府。(4)护路、水草、抓羊等捐税收入归奇。(5)奇之安全,由全旗仕官负责保护,并不准压迫,遇事仍须商请。(6)奇遗腹子,如系男正式嗣位。(7)护路队归奇率领。很显然,这所订的七条,完全是扶植奇俊峰,压制莎、色等人的。因为有绥远省当局出面支持,莎等敢怒而不敢言。奇俊峰怀孕一事,倒费了奇派的不少心血。在包头由色宁布妻抱一豆腐坊工人的婴儿,交给早已在包头准备“临盆”生养贵子的奇俊峰,才将这幕“生子当位”的趣剧表演下来。使那些觊觎王位的人们暂时不敢再提什么异议了。

  参加抗日的经过

  “七七事变”后,绥包沦陷,各蒙旗陷入极度混乱中。日伪军气焰万丈,到处横行无忌,西公旗地处包头和后套两个力量中间,已成两军拉锯战的场所。投靠德王的额宝斋等,在包头特务机关直接支持下,迈着“胜利”步伐,准备回旗当王爷。有军权力量的色宁布,虽已在纷乱中舍弃了奇俊峰,但也不愿拥护额宝斋,却一力扩展自己的力量,向日伪活动,准备编为游击第三师。当时日伪已编成两个游击师,以李根车的老一团为底子。又收编土旗韩五、三罗汉等编为游击第一师。以森盖林沁的达拉特旗保安队作基础,并收编了土旗满纳生一团,编为游击第二师。当时伪蒙军最悍勇的八、九师,也在包头西边西公旗一带“剿匪”。额宝斋毫无实力,势难接收旗政。因此,又与昔日的政敌色宁布互相利用勾结起来,一个抢师长,一个抢旗政。这样表里为奸,势必压制奇俊峰。这时的奇俊峰,每日都在惊惶不安的生活中煎熬着。不料祸不单行,伪蒙军第九师白团长,垂涎奇的财色,以武力强迫,要奇嫁给他,奇的政敌也极愿她离去,正好做个顺水推舟的“人情”。奇俊峰自己孤立无援,军权实力也让色宁布攫去,只好呼吁住在包头正准备做伪蒙军第十师师长的森盖林沁予以援救(伪蒙军算伪蒙政府的正规部队,装备军费都较优越,森盖活动已久,后因其部队“哗变”未成)。她曾数次派人向森盖求救,最后只要求森盖派汽车接她去包头森盖家中避难,但森盖不敢得罪“东蒙人”(当时东西蒙人中已有矛盾)竟拒绝了。她只好一面对白虚与委蛇,一面派专人和在后套前线的国民党骑七师师长门炳岳联系。在一个深夜,她婉词哄开白团长,携着幼子,仅率数骑,驰奔后套,才算是铤而走险,参加了抗战。

  奇俊峰参加抗日后,白团长怀恨,对西公旗的蒙汉军民,大肆蹂躏,使大部分保安队官兵被逼也追随奇参加了抗日。色宁布则司令未当成,反而在额宝斋控告下,被德王囚押数年。额宝斋因西公旗内部复杂,也不敢公然登上王座,另拥护一个与王裔血统相近的童子——阿木札那,当个傀儡王爷,自己居于护印协理之职,掌握实际大权。

  奇俊峰参加抗日后,很受各方面的欢迎和重视,因为在乌盟的王公上层,大都趋向日伪政权,就是身在抗日区的伊克昭盟各旗王公,有的也和日伪勾勾搭搭,奇俊峰以女王身份走向抗日阵线,在当时是难能可贵的,因此她声誉也大起来。以后巴云英(东公旗额王的福晋)、额仁庆达赖(茂明安旗奇王的福晋)相继因日伪压迫,投奔抗日阵营,成为抗战时期的三位“女王”,都很出风头。当张治中代表国民党中央去后套十二战区时,还特别接见了这三位女子,惊讶蒙旗王公抗日的寥寥无几,而三位女王能如此坚贞不屈,认为是件了不起的事。

  奇俊峰到后套后,曾由国民党行政院、军政部、蒙旗指导长官公署致电慰问,颁发奖金,委她为西公旗保安司令、西公旗札萨克、绥境蒙政会委员,还给了一笔经费,以示笼络。

  战地春梦

  奇俊峰在后套落了脚,也掌握了一部分西公旗的保安队,但国民党不给很好的安置,任其自生自灭,所以她这一部分保安队往返于沦陷区和抗日区中间地带,名为打游击,实际是蹂躏地方。整个国民党的所谓游击军都是如此,这也不能苛责更受排挤的奇部保安队官兵了。

  奇俊峰在抗战中,起过积极作用,首先是在沦陷区蒙旗王公上层中,她是第一次出走参加抗日的人,因而影响很大。她的坚持抗日,给分裂祖国的敌伪以一定的打击,也安定了不少的蒙汉人心。

  一九四○年,奇俊峰去重庆、西安,途经伊盟札萨克旗和榆林、延安等地,都逗留过一个时期,发表了不少抗日救国的主张。她曾谒见了伊克昭盟盟长沙克都尔札布,国民党蒙旗指导长官公署副指导长官朱绶光,榆林的高级将领邓宝珊、高双成。在西安见了胡宗南,在重庆见了蒋介石、宋美龄和林森。她是和巴云英偕行的,到处都举行盛大宴会欢迎了这两位女王。在西安妇女界的一次欢迎会上,奇俊峰用流利的汉语,说了许多慷慨激昂、团结抗战的话,博得了许多人的赞叹与钦佩。蒋介石和宋美龄接见她时,她领着黄楚三、李俊卿及自己的幼儿。据李以后说,谈话时间颇长,打破了“委员长”的“会客惯例”。蒋夫妇不断夸赞奇俊峰,使她大为开心,也成了她以后津津乐道的事。她曾向我说:“领袖是非常英明的,对我们蒙古人最关怀。”她的“妇女之见”,令我大笑不止。蒋介石这个流氓几句哄骗的话,就打动了她,可见她在政治场合中太天真幼稚了。

  听说,她曾向国民党提出几点建议:(1)严明功罪赏罚;(2)调整蒙汉关系;(3)加强行政机构;(4)改善蒙旗教育。

  胜利后的形形色色

  抗日战争胜利后,“十二战区司令长官部”“凯旋”归绥,蒙旗的王公上层也都以喜怒哀乐不同的面谱,先后齐集归绥。不少人又展开了政治活动。抗日女王奇俊峰,胸前挂着中将军衔,无形中挑着为蒙旗服务的担子,胜利归来。她和我在“长官部”副官处邂逅相晤时,谈了不少抗战往事,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次她身着黄呢子国民党军服,胸章是红边两个星的中将军衔,短发革履,手擎香烟,很悠然自得地坐在沙发上。她双手腕上带着一对赤金手镯,明亮亮地非常打眼,有时和她那只电镀手表链碰得叮当直响。我很注意我们这位抗日“女英雄”的举止和谈吐。因为我敬仰已久,愿意和她多接近些,学点英雄姿态。她和我在互问互答中,特别对我改编成骑兵第二旅事,感到兴趣。不住地叮咛我:“你们队伍编成骑二旅需要国家供应吧?”她又说:“你算是闹好了,比我们抗日的蒙旗部队强得多。”

  我想这不仅是她有点不平之意,不少抗日的蒙旗上层也有同感。记得我小学时代的老师荣祥先生,也曾为此事发过牢骚。在抗战胜利后,荣先生收罗了原土默特旗籍的数百伪蒙军,加上他原有的保安队合编成暂编骑兵第一旅,他是中将旅长,十二战区派李作栋为少将副旅长,偏偏把我编为暂编骑兵第二旅长(少将),荣先生曾说:“我抗了八年日,不仅不如德王、李守信,就连森盖、奇天祥也不如了吗?”不过他的旅长是短期的,数月后已由李作栋取而代之。

  我当时也明白傅先生用的意思,那不过是把我统辖的受过日本法西斯严格军事训练、装备整齐的准格尔旗“子弟兵”,在未来的“内战”中替国民党效命沙场而已。所以特派我“护路”(护归绥到包头一段路)以后,又派我的部队驻防和林,守绥南第一线。我当时也感到惶恐,因为守卫清水河的郭长清部几乎全军覆没的教训,使我闻之生畏。十二战区给我的任务是不断向解放区推进,无疑这是让我“抱上西瓜跳井”,给老总们解渴罢了。还有,各个抗日战场的蒙旗部队,武器装备都很窳劣,不能够随便调出旗外,组成个战斗的力量,因而在作战上就把我们这些伪蒙军送上去。后来,我实在不敢顶这个“大圪旦”,终于使傅先生伤心而忿怒,让我尝受了一番军法处审讯囚押的滋味。

  奇俊峰给我的印象还不错,她谈吐文雅,常识丰富,应酬周到,她和我说了不少的表面敷衍话,她说:“现在抗战胜利了,我们很好地团结起来,争取我们蒙古民族的生存吧。不论在哪一方面都一样,反正是为了自己的民族复兴!”这是我当时最喜欢听的话。

  在绥远也和全国国民党地区一样,胜利后的乌烟瘴气,“劫收”的争夺,勾心斗角的勾当,层出不穷。受了八年多日伪气的多灾多难的绥远蒙汉人民,对国民党的所作所为,都有点失望了,因而有“今天盼,明天盼,盼回一伙王八蛋”的话。我对奇俊峰提到这话时,她长叹了一口气说:“我在抗战时走过内地,反正是天下乌鸦一般黑,到处都一样,陕西遭灾,人吃人的鬼世界,胡宗南抓兵,残暴可恨的地方太多,我到现在也不知道是怎么打胜日本人的呢!”

  当绥东风云紧急,傅部和马占山、何文鼎等部队被粉碎,绥远城听到的远不是他们所吹牛的无敌进军,而是节节败退,大家都有点面面相觑。这时奇俊峰也有点紧张了,对国民党“铁桶一般”的江山也发生了动摇,但她和我一样,不明白解放军真正胜利的原因,不过眼看到由后套迁来的准备享福的随军家属,又向后套转进时,她说:“傅先生的江山麻烦了。”她也迅速返旗,不向傅讨价还价了。她在归绥曾几次要求傅给她的部队颁发正式番号,拨给军火装备饷项,她自居是抗战过的,这些应有优先权,但傅推说这是“中央”新规定(听说,国民党对伪军有一笔颇大的军事预算,当然这是发挥伪军打内战的作用吧)。

  一九四五年冬天的“绥包战役”,是绥远国民党军政要员们最提心吊胆的一桩事。解放军的反击,使国民党军节节败退,马占山、何文鼎、鄂友三、王有功、郭长清以及伪蒙军都已溃不成军,望风而逃。仅能保守的两大据点归绥和包头,也摇摇欲坠。傅作义将主力集结于归绥,准备死守。包头是依靠董其武、何文鼎指挥的别动队和伪蒙军编成的第十路军等杂牌军以及三十五军补训部队的残部。但在解放军铁拳打击下,冯钦哉、董其武、何文鼎束手无策,只是仰仗于金钱伪币,每天像许神还愿似的,给这个单位几百万、那个单位几百万,乞求他们打仗,事后还自呜得意地说:“守包头是票子成了功。”

  奇俊峰的心腹部下郝游龙,率领二百多名亡命之徒,在解放军侧翼搔扰,打算对包头守军内外呼应,经解放军反击又抱头鼠窜而逃,解放军追到西公旗境,西公旗(也许是奇俊峰)特派人联系解释,乞求宽恕。解放军鉴于这总算一支少数民族的部队,只要不再直接参加国民党军危害人民,也就既往不咎,郝游龙事后反大言不惭地吹嘘:在绥包战役中,他是如何英勇攻击共军的侧后,减轻“国军”的压力,发挥了很大的“作用”。

  郝游龙是个十足的纨袴子弟,只知道嬉游玩乐嫖赌抽,在日伪时期,依仗他父亲西公旗西协理色宁布的势力,进入包头特务机关,横行霸道。以后额宝斋和色宁布交恶,德王也想起色宁布帮助石王打击百灵庙的旧恨,便撤消了色宁布的职务,并软禁在包头,几次还要送往锡盟西苏尼特旗德王府。后经朋友奔走活动,郝游龙也哀求特务机关日本人说情,才使色宁布幸免“充军”。色宁布也从此惊忧成疾,卧炕不起,得了瘫痪症。一九四一年,有个朝鲜人叫李××(日名牧野),依靠包头警备司令官某部队长之力,竟打算平地起楼,扩充人马,自称什么集团军总司令,已着手组织好司令部,安排了不少参谋副官之类,特委色宁布为第二军长,希望他号召旧部,扩充人马。色宁布听此喜讯,竟兴高采烈地指挥心腹爪牙,以图死灰复燃,并命他当特务的爱子郝游龙担任特务团长,募集旧部,居然还搞起三二十个人,挂起第二军的招牌。谁知好景不长,支持牧野的某部队长被撤换,继任的将军根本否定了前任所为(当时牧野没有号召起大股人马),包头日本宪兵也嫌怨牧野没走他们的门子,借着谣言惑众、紊乱市面的幌子,扣押牧野于宪兵队。牧野的一般掮客风流云散,色宁布失去靠山,恐吓忧闷,病势加重,不久死去。郝游龙只好另找头主,正好包头“哥老会”的头子萧×龙准备扩充武装,郝游龙领着他这批亡命之徒,又钻入萧的门下。一九四三年,郝游龙看到日伪军不能控制广大地区,感到借个抗日的旗帜,反能明目张胆地劫夺,比受人限制强得多,才拉走他的数十个人马,找见了奇俊峰(奇在后套),当了奇的团长。这一下他在包头西北部大肆抢劫,奸淫掳掠,无所不为,那一带人民提起“油葫芦”(郝的小名),无不痛恨。奇俊峰虽亦有所闻,但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也不能深究。而且当时的国民党游击军一贯是抢劫掠夺,倒也不能单独责怪“油葫芦”(如王有功、乌青云部,不仅公开抢劫,而且还像过去土匪一样“请财神”,鄂友三的人马是有名的强奸队,这都是维持抗战士气的用兵妙法)。在抗战胜利后,郝游龙奉奇俊峰之命,也“劫收”了一番,奇便沾沾自喜,并宣扬郝的勇敢有为。但他们利益不一致时,郝同样拒绝执行奇的命令。刚胜利后,奇恨西公旗内一批曾投日伪危害过自己的仕官们,她密令郝游龙“处决”的“政敌”有二十六人之多(内有额宝斋),但郝和部下心腹商议几次,不敢执行。原因是:第一,额宝斋等都有一定潜在势力,还有武装,许多旗内官兵和额有一定关系,闹不好会四面树敌,难讨公道。很可能还造成旗内混乱。第二,这二十六个人都是旗内有“名望”的人,安上个不抗战“蒙奸”罪名吧,在蒙旗还不太“时行”这个帽子。尤其在胜利后的国民党人乌烟瘴气,引起蒙汉人民普遍的愤恨,加上民族关系恶劣,封建人物的有意识地歪曲宣传,蒙旗人民也很难分清谁是谁非,万一奇俊峰矢口否认这事,郝和他的部下就成会为罪魁祸首。

  此外,旗内的军民当时最怕的是蒙旗“内乱”招来“外患”。怕省政府乘机剥夺了蒙古族权利,划旗成县。奇俊峰看到她给郝游龙的这个密令没有执行,还没有觉悟到自己的统治基础不稳固,反而一味谴责郝游龙对她不够忠实。事被额宝斋等侦知,逃向外旗避了一个时期难。但是额宝斋是个在政治场合上有斗争经验的人,他为了孤立奇俊峰,首先是和奇俊峰的得力部下郝游龙“套近乎”,且为了消除自己在历史上和郝父的冤仇,将自己的孙女儿给郝游龙作了小老婆。郝游龙是个头脑最简单的鲁莽家伙,平生就爱烟色嫖赌,自然会感激额宝斋对他的“看重”了。奇俊峰警惕性不高,对此也没有注意,这就伏下了以后郝游龙倒奇的祸苗。

  西公旗事变女王爷遇害

  蒙古王公内部争权夺利的血腥内斗,从来就没有停止过,甚至越演愈烈,西公旗也不例外。前面说的额宝斋和郝游龙,他们对王爷的宝座觊觎已久,一直寻找机会下手。

  1947年7月14日,奇俊峰带领儿子奇法武和20余名护兵去包头处理公务。郝游龙获悉这一消息后,设计邀请奇俊峰在去包头的必经之地———乌兰计郝的家中住宿。第二日清晨,郝游龙以一个连的兵力诱捕了奇俊峰母子,护兵也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缴了械。他把奇俊峰母子关在一个庙内。此时奇俊峰已知郝游龙要对自己下毒手,暗中找了一个小喇嘛,让他赶快到包头给市长温永栋捎口信,设法营救。温永栋立即派包头市警备司令部参谋长温靖国前往解决。温赶到乌兰计,郝游龙装出一脸笑容说:“奇司令对我恩重如山,我怎么会加害她呢,这完全是误会!”并表示一两天内一定把奇司令护送到包头。温靖国相信了他的鬼话,第二天就返回了包头。额宝斋、郝游龙怕事出有变,用两辆马车、一匹骒马、两千块现洋雇佣凶手田小三伺机杀害奇俊峰母子。

  7月20日早上,趁奇俊峰出屋解手之机,田小三朝奇俊峰背后连开两枪,奇俊峰当即倒在血泊中。田小三闯进里屋,当头一枪将奇法武打死。时年,奇俊峰年仅32岁,奇法武还是一个10岁的孩子。

  7月25日《中央日报》报道:“乌盟西公旗血案。女王奇俊峰及幼子被杀。凶手系保安团长郝游龙。”一时间,乌盟西公旗血案震惊全国。

  解放后,杀害奇俊峰母子的郝游龙、田小三被人民政府押上了历史的审判台,执行了枪决。

  以上是我从多方面访问了当事人,并根据我耳闻目睹和亲身经历秉笔直书的,但事隔多年,好多具体问题也可能有出入,希望知者多加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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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为奇俊峰

  (本文来源《内蒙古文史资料第三辑》,本台转载时有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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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奇天祥(1919—2011),蒙古族,原名子祥,内蒙古准格尔人,生于1919年8月28日。1937年任准格尔旗保安总队总队长,1939年春投降日伪,1943年夏任伪蒙政府准格尔旗代理王爷,1944年春任伪蒙古军第3旅少将旅长,抗战胜利后所部被国民党收编,任第12战区暂编骑兵第2旅少将旅长兼绥南河防司令,1946年4月因刺杀准格尔旗警备司令而被捕,后因病保释,1948年12月任准格尔旗保安司令部司令,1949年8月通电起义。后任解放军伊盟军分区第1支队支队长,内蒙古自治区民政厅处长,内蒙古自治区参事室副主任,内蒙古自治区政协常委。奇天祥在自治区政协一届二次会议上增补为自治区政协委员,先后担任内蒙古自治区政协第一、第二、第三、四届委员会委员,第五、六、七届常委。

责任编辑:石庆慧 最后更新:2023-07-09 10:53: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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