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医忆：抗战中只救得了20%的伤员 对不住他们
2016-03-08 09:43:46 来源：大炮迷 点击： 复制链接
资料图
凤凰卫视3月4日《凤凰大视野》，以下为文字实录：
陈晓楠：1940年1月1日，在攻占昆仑关主峰之后，第五军荣誉一师的师长郑洞国踏着尚未散尽的硝烟亲自前往该高地视察，他双目所及但见主峰及附近各山头上弹坑累累，遍地都是子弹壳，炮弹壳，手榴弹木柄，破损的枪械，草地树木也完全被焚烧，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双方阵亡官兵的尸体散卧枕籍，几乎没有落脚之处，战场的惨烈人这位身经百战的老军人难抑悲痛，热泪长流。
嘉宾：中国不会亡，你看八百壮士分守东战场，宁愿死，不退让，宁愿死，不投降。
解说：山井寺对于96岁的老兵张近志来说是个魂牵梦萦的名字。
张近志：我讲给你们知道觉都没法睡好，当兵就是这样了。那个日本人很会用枪，啪啪，打到我女朋友胸部，我女朋友啊一声当场就死掉了。
解说：76年前，张近志的女友牺牲于此地，多年来张近志一直想去看看，山井寺是当年国军第五军的野战医院，张近志曾作为一名军医工作在那里。前线的伤员不断被送往野战医院，大批伤员的涌入使得原本药品紧缺的形势雪上加霜，血浆尤其短缺。
张近志：那时候的伤员啊，死了的人都堆在这里，好多人，有的老百姓就抬山里埋了，蕃薯都没得吃一口，不是每个人都医得好，有的不得不在医院死，实际上我们只救得20%，所以我们对人对不住。
解说：除了血浆，最紧缺的就是消炎用药，在当时一支盘尼西林几乎就可以救一条人命。由于用不到消炎药很多普通战士得不到及时救治死于伤口感染。
张近志：有的战友在战场断了脚，看着他流血也没什么办法，没得救。
解说：即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医院还是出于人道主义对俘虏的人均伤兵进行医治，但是没有想到的是，张近志的女朋友就因此惨死在日军伤兵的枪口之下。他叫万全喜，1939年11月，他的爷爷在村里被日军杀害。
容杰：日本人进来这里，把他公公杀了，把那个肝脏拿来吃了。
解说：万福村距离昆仑关只有两公里，11月下旬，日军占领昆仑关后，曾来到这个村庄寻找粮食补给，一些村民借口回家取粮逃跑，恼羞成怒的日军将剩下的十位村民全部杀害，这其中就有万全喜的爷爷。12月18日，国军第五军对昆仑关周围日军发起全面攻击，至今这里还留有当时激烈战斗的痕迹。
万全喜：就从这个方向我两个公（爷爷辈），有一个公在这边，有一个公在这边，听见一个声音响过来，到这边砰过来，打到这边，打到开花了，就形成一个洞了，其他那个小洞口呢都是（子弹）打过去，砰砰砰，都是打到这边来。
解说：万福村被国军攻占后，戴安澜200师将其师部安置在了这里。
张近志：这个叫做万福村，叫做万福祠堂，当时1939年的时候200师打了大坟岭下来了以后，就把它的司令部建在了万福村的祠堂里面，这个地方比较隐蔽一点，整个师的指挥部建在这里，后来也就是第五军的指挥部了，当时这里不是砖头的，都是泥墙，这里呢是缺口，这里是没有墙的，他们现在把它恢复了，拿水泥，拿砖头砌出来了，这里也是，基本上都是泥墙来做的，应该是在这里指挥，应该是在这里指挥，它这里呢应该是属于参谋部，通讯的地方，它这里是他的指挥部了，应该是在这里指挥。
解说：200师原本是作为主攻的预备队来使用的，但是随着战事的推进，荣誉一师的伤亡越来越严重，最终杜聿明将200师投入了战场。时间进入了1940年，这场跨年度的战役并没有随着国军攻占昆仑关而结束，相反在昆仑关被攻破后，日军一方面继续固守几个残余阵地，负隅顽抗，一面调集援军增援昆仑关。同时日本空军配合陆军对国军阵地展开全方位轰炸，就连当年第五军的野战医院也未能幸免。
张近志：每天都有炸弹，轰，落下来，很幸运我躲在了手术床下，这时候背部和脚受了点轻伤，问题不大。那时就在门口，六挺机枪，有个旅长黄汉功（音）说，无论官兵做完手术的，每人得拿起机关枪，有敌机过来的就往天上打，我们就哗哗往上打，有一架飞机被打中了，骨碌碌掉下来了。
陈晓楠：老兵张近志是一名不错的军医，据他讲述，他当年曾经多次给200师的师长戴安澜的夫人治过病，他说由于战斗非常惨烈，伤亡数以千计，这导致药品极其紧缺，为了防止伤口感染，就采用了手术截肢来治疗，但是很多伤员还是在截肢之后感染病死，由于尸体太多，战时来不及处理，就由当地的农民呢抬出去掩埋在了荒山，至今大都无处可寻。
解说：探访山井寺的形成并不顺利，由于年代久远，又没有确切地址，只能一边走一边打听。上世纪六十年代，容杰曾作为下乡知青插队农村，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了解了昆仑关战役，四十多年来，他的足迹遍布昆仑关周围的许多战场，因为这样的经历，他与乡民们建立了一种天然的亲近感，这让寻访山井寺的路程顺利了许多。
容杰：山井寺在哪里？
村民：你找山井寺啊？一个庙是吧。
容杰：对，对。
村民：往前走。
村民：还要往前走，开到右手边。
解说：终于从一位乡民的口中确定了山井寺的下落，这位乡民热心地表示，愿意亲自带我们过去。
容杰：他带我们去。
记者：马上就找到了。
张近志：太好了。就在这附近了，就在附近了。
容杰：就是这个寺了。
张近志：走一走。
记者：走一走，他说走一走他要。
张近志：走一走了，走一走了。
容杰：他到这里他就记得是这里了。
解说：这是一段压抑了七十多年的情感，从1940年离开山井寺后，张近志就再未来过，张近志与女友王丽英是同村人，在战前双方家人已经约定战事一结束就为他们举办婚礼，但谁曾想造化弄人，从此阴阳两隔。战争的残酷程度远远超过人们的心理预期，战事仍在继续，前线的牺牲人数还在不断的扩大，荣誉一师三团的三千多人伤亡了三分之二，团长汪波实在顶不住了，他打电话给师长郑洞国，失声痛哭，请求师长为三团保留点火种。
容杰（战地调查学者）：三千多人还剩一千人，所以汪波讲我没有能力打了，我没能力了，我没有兵员了，汪波是什么人？是个汉子啊，郑洞国也知道，他是个湖南人，他不到这个地步他不会跟你师长要人的呀，他确实打不过了。
解说：眼看着那些身经百战的老兵一个个倒在前线，师长郑洞国心痛不已，但是战事胶着至此已无退路，稍有松懈就会前功尽弃，郑洞国因此严令汪波，哪怕打到剩下最后一个人也要坚守阵地，否则军法从事，实际上此时的第五军确已到了强弩之末，一连数日的连续作战，军长杜聿明也是身心疲惫。
容杰：杜聿明呢他一到了白崇禧指挥部了以后，没话说，他就躺在白崇禧床上，很累的，很累呀，他整天就在这个高大岭军的指挥部上面看，中日两军打仗他也累了，死了这么多人他也累，心也疼啊。
解说：前线的战事也牵动着身在重庆的蒋介石，连日来他寝食难安，第五军是他的嫡系王牌，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不仅给予最好的装备，指挥官也都是蒋介石的爱将，如果不是因为战事危急，他不会轻易使用。现如今这支王牌军陷于昆仑关战场，日益折损消耗，如同割肉。1940年1月7日，蒋介石乘专机前往广西前线，直奔白崇禧指挥部。
刘家幸（南宁市党史研究室研究员）：当时的话呢白崇禧汇报了昆仑关大战的以及东线、西线、北线的一些战况以后呢，白崇禧的建议一鼓作气夺回南宁，当时的蒋介石也同意了，白崇禧也进行了军事部署。
解说：按照白崇禧的部署，趁日军援军未到，调集新到广西的李延年第2军，甘丽初第6军，姚纯第36军，傅仲芳第99军会同第5军等部队发动攻势，一举收入南宁。然而第二天，正当白崇禧发布部署命令准备开战时，返回柳州的蒋介石却给白崇禧捎来一封信，推翻了前一天的会议上的决定，蒋介石在信中要求白崇禧取消继续作战的命令，对军队暂时休整，待休整完备后再展开下一步军事行动。
谭肇毅（广西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教授）：他主要是考虑了呢作战确实是损失很大，你比如第5军，200师到最后检阅清点人员，能够作战的还能够作战的官兵只剩下七百多人，一个师呀，一个师当时有一万多人的，剩了七百多人了，损失很大，那其他的荣誉一师也是损失很大的，也很疲劳，连续打了半个月，如果包括南宁外围作战呢20天了，所以连续作战部队很疲劳了，要休整一下。
解说：1940年1月4日，第五军荣一师因伤亡惨重，奉命撤出战斗移师思陇休整，1月12日，第五军全员撤出战场，攻击任务移交姚纯的第36军接替，国军第5军正式退出战斗序列。
陈晓楠：关于蒋介石取消白崇禧继续作战计划，要第五军退出休整的举措，学界一直存有不同的看法，有人认为这是蒋介石保存嫡系部队的做法，那么也有人认为当时的国军的确是元气大伤，不宜再继续作战，需要休整，然而就在国军全员休整的时候，日军却在全力调兵遣将，准备发起一场规模更大的决战。
解说：白岩塘位于宾阳的一个偏僻村落，这里距离昆仑关一百多公里，白崇禧当年的指挥部就坐落在这里，当年为了防止日军的轰炸，白崇禧在指挥部的后山设立了战时指挥中心。
村民：宪兵就在这个地方住了。
记者：宪兵就在这个地方住。
村民：我就在这个地方卖东西了。
记者：就在这个水塘边卖东西。
村民：水塘边卖东西。
记者：很黑这个。
容杰：这个白岩洞在当年1939年的时候，白崇禧就把它作为一个指挥部，他是有他的想法的，这个洞是在白岩塘山的里面，这个洞比较隐蔽，山上也有很多茂密的树木。
解说：这座战时指挥中心约有五百平米左右，据说可以容纳一百多人在此开会。
容杰：这是白崇禧行营的参谋部，包括通信都在这个地方，这里面当时有很多电线，都拉到外面去，很多电线，因为通信嘛有很多电线。
解说：白崇禧没有想到的是，他的指挥权将很快被褫夺，就在日军准备发起总攻的这一天，1940年2月2日，蒋介石突然发布命令，撤下总指挥白崇禧，换上张发奎。
刘家幸：当时的话蒋介石命令他，先等援军来再部署第二阶段，当时白崇禧就不高兴，就认为的话错过了一个时机，我们在休整的时候人家日本人他不放松的，他也在有行动的，所以可能蒋介石对白崇禧不执行他的命令，或者是对他有那个抵触，可能有心移，所以的话呢到了正式第二阶段大战开始的时候，他就换了张发奎。
解说：事情不幸被白崇禧言中，1月7日，一部日军从广州上船，快速开往桂南集结，来者是日军第18师团及近卫混成旅团共1.5万人，此时的日军已经决定在宾阳以南地区，与中国展开决战，时间定于1月下旬。
容杰：1940年1月29号的时候，日本人就通过高峰山迂回，迂回到山脉里面。
谭肇毅：来以后日军呢他的打法跟原来有点不太一样了，第5师团和第18师团正面从邕宾公路往昆仑关这边打，近卫旅团从南宁沿着邕永路往宾阳这边包抄，那这样战场的重点就转到宾阳，昆仑关以东，宾阳以东这面来了，这面正好是中国军队的薄弱环节。
解说：2月2日上午，日军向甘棠国军发起全面进攻，国军很快全线溃退，日军不费吹灰之力便向宾阳长驱直入，日本空军出动战机，炸毁了设在宾阳的国军主力第38集团军总部，导致通讯中断，战场一片混乱，2日下午，日军开进宾阳县城，宾阳失守后路被断，致使军心溃散，全部仓皇逃窜，沿山间小路四散突围，仅仅一天之后，今村均部队便顺利夺取九塘、昆仑关等阵地。第五军将士浴血奋战半月的成果顷刻间化为乌有。
张近志：当时战场上尸体遍地，断手断脚的都有，穿肠破肚的都有，好惨啊。
陈晓楠：这是战后张近志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回到山井寺，他说今天这一趟呢算是了了他的一个心愿，张近志还有一个心愿，就是想找到女友王丽英和战友的尸骨，他说他记得他们当年就是埋在了八塘，而且还为他们立了一个小小的墓碑，但是后来他去了几次都没有找到。
责任编辑：黄秀云 最后更新：2016-03-08 09:45: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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