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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寇在泰州城
2016-07-06 15:29:44  来源:张雪鸿  点击:  复制链接

日寇于1941年2月侵占泰州,至1945年8月投降,为期四年半。其时,我从11岁到15岁,由小学六年级读到高一,曾目睹日军由侵占、巩固直至衰败、投降的全过程。值此抗日胜利50周年之际,我将当时的所见所闻及后来所知如实叙述如下。

(一)南部襄吉统治泰州

日寇占领泰州其时已是抗日战争进入战略相持阶段。泰州虽非战略要地,然里下河乃鱼米之乡,而泰州为其门户,且南临长江和京沪铁路(今沪宁线),日寇本觊觎已久。但当时日寇忙于集中兵力进攻中国腹地,抢占大陆交通线和通都大邑,一时无力旁鹜,故于1937年底攻占扬州后,即停兵于仙女庙(今江都)一线,而与驻宜陵之国民党鲁苏皖边区游击总指挥部李明扬部对峙,对泰州只是不时以飞机轰炸骚扰。1940年3月,以汪精卫为首的伪国民政府于南京成立,日寇乃于次年2月,在苏北发动攻势,以图打通扬州到南通一线。泰州李明扬部在日寇和汪伪政府威协利诱之下,一分为二,李明扬率少数部队下乡抗日,而由副总指挥李长江率部万余人竖起降旗,泰州至此沦陷,是日为1941年2月15日。

李长江投降,也曾与日伪约法三章,其一是日军不得进驻泰州。日寇佯许之。新四军陈毅部得悉李长江投降,乃发兵讨伐李逆,由姜堰、苏陈直捣泰州。李部降日,军心混乱,不堪一击,在泰州东郊,甫一交火即向扬州和港口分路逃窜。19日夜,新四军进入泰州,俘获颇多。日军闻讯,师出有名,乃以闪电战术从如皋、扬州东西两路向泰州进犯。21日,新四军撤出,日寇乃侵占泰州,泰州又复沦陷,直至日本投降。

占领泰州的日军是第十二混成旅团,装备精良,旅团长南部襄吉,少将军衔。由于李?? 长江投降在前,又不战而进驻泰州,故曰寇没有像占领南京、扬州时那样烧杀抢掠,但也不断向伪政权和商会索要供应和“花姑娘”。汪伪既甘作奴才就不得不俯首听命,献上鸡鸭鱼肉,以及收买妓女供其淫乐。

日寇初到泰州,威风凛凛,不可一世。日本兵,矮而壮,着黄呢制服,常三三两两扛着“三八”大盖枪,穿着带钉的皮鞋,彳亍彳亍,在大街石板路上行走。军官则穿高筒马靴,佩指挥刀。刚进城时,日本兵常好奇地东张西望,因为过去他们铁蹄所到之处通常百姓逃亡,十室九空,而进入泰州城,只见商店开门,行人络绎,有的胆大的还上街去望日本鬼子,仿佛去动物园观看珍禽异兽,所以连日本兵也觉惊讶。但是,日本兵一进入小街小巷,则百姓奔避,户户闭门,妇女首先藏匿。

日军来泰后,指定红卍(万)字会(今泰州纱厂内)、夫子庙(今三粮库)、大营(今总工会、文化局、人武部)等处为其兵营。以后又扩占南山寺、明德中学(今江苏军区教导大队)和北山寺(今肉联厂内)等处。卍字会建兵营时,圈进大片农田,起初尚容行人穿行,只见到处是木板而无砖瓦,为的是建造日式木板房和“榻榻米”(木炕)。以后则禁止通行,四周围上人字形带剌铁丝网。

接着,日寇又通过伪政权并亲自出马,强征民夫修筑公路。经北山寺到南部司令部(卍字会)的这段扬泰公路就是那时修筑的。当时只是坑坑洼洼的土路一条,常见日本兵站在矮帮军用卡车上,颠颠簸簸,抱着一团。原破桥、清化桥、招贤桥都是石拱桥,不能通汽车,于是就在其旁另筑平顶木桥,老百姓称之为“洋桥”。是年秋,日寇又在泰西九龙桥一带圈地1500亩,修筑小飞机场。无论农民或地主,拆房让地,分文不给。劳力由伪政权强迫当地农民充任之,不足再由日本兵到城里抓夫。劳工需自带干粮而无任何报酬。日本兵挥舞大棒来回监督。那些乡保长、翻译则趁机敲诈勒索。

那日酋南部襄青是个中国通,年约5O岁上下,中等身材,留有日式小胡子。他自幼在我国东北长大,对中国传统文化颇有研究。某日,他在泰县县中礼堂举办的“孔子诞辰纪念会”上讲话,竟引用了《论语》中的一段,翻译官译不出,场面颇尴尬。南部还能舞文弄墨,他与美侨福音医院黎觉生私交甚好,曾赠以由他题诗作画的摺扇一把。

南部外表懦雅,但笑里藏刀,居心叵测。“敌”与“伪”虽是两个不同的系统,但日方通过“顾问”、“联络官”层层控制伪方,故南部实际上是苏北沦陷区掌握敌伪双方的皇帝。为了招降纳叛,日寇给降官降将个个加官晋爵,赐与“上将总司令”、“中将军长”等头衔,而这些“上将”、“中将”见到这位少将,却都战战兢兢,汗不敢出。南部把这些伪军头目玩弄于手掌之中:凡俯首贴耳忠实效劳者扶植之,如对铁杆汉奸伪26师师长陈才福,给人(战俘)、给枪(战利品)、给地盘;对不堪为用者去之,如对“第二集团军总司令”杨中华免其职;对桀骜不驯者除之,如南部曾宴请李长江以毒酒暗害之,几死,后免其“第一集团军总司令”之职,削去兵权,调任南京伪国民政府军事参议院副院长,了其残生。

南部部队驻泰后,经常伙同并指挥伪军下乡扫荡,扫荡对象是国民党长江下游挺进军李明扬以及新四军。国民党抗日武装往往被动挨打,以致后来李明扬被俘。至于新四军则执行游击战术,神出鬼没,使敌伪劳而无功。

日本兵在泰州城时,打人、强奸等暴行偶有所闻。一旦下乡,则烧杀奸淫,无恶不作,甚至一边打仗,一边轮奸妇女,充分暴露其侵略军的本性。至于杀猪宰牛,抢掠鸡鸭鹅,这是极平常事。但日军下乡并没有给自己带来好运,也遭遇抵抗,死伤累累,被打死的日本兵,就地火化,重伤奄奄一息者,亦投入火中活活烧死,分别装入骨灰盒内,运送回国。有一次,我在破桥北小河边,看到几个日本兵从船上把骨灰盒一个接一个捧上岸,神情肃穆,呈免死孤悲之态。

经济侵略随军事占领而来。日寇除“以战养战”,用日本军票和汪伪储备银行纸币搜括沦陷区物资供养日军外,日本商人也带上家属跟踪而至,对中国人进行经济剥削。一霎时,泰州街上出现了“三井洋行”、“三菱洋行”以及什么“株式会社”等日本商店,出售日本商品。有几天,我在大街上看到一群雇来的中国穷孩子,穿着红绿衣衫,敲锣打鼓,扛旗子打伞,在宣传日本产的“老笃眼药水”。

日商与华商之间,根本谈不上什么“经济提携”与平等竞争。日商依仗“皇军”势力可获得专利权。如:洋桥(现称扬桥)口开设了一家日本照相馆,由一对日本夫妇经营,技术很差。那时沦陷区老百姓都要领“县民证”,上有照片和罗印(指纹)。日军就指定专此一家拍县民证照片。一时间,该馆生意暴盛,财源滚滚,而洗出的人像形同囚徒或幽灵。数万县民证靠一家小照相馆如何忙得过来?为不耽误日本统治中国人这件大事,后来方允许使用“二我”、“留缘”等中国照相馆的照片。

日寇进而推行奴化教育,大肆宣扬“中日亲善,经济提携,共同防共”、“同文同种”、“共存共荣”、“建设大东亚共荣圈”等等,以模糊中国人民的民族意识。中学里要开设日语课。为收买中国知识分子,曾招考过一次“留日学生”,试场在县初中礼堂。一次请中国学生看日本电影,地点福音堂,情节是英美传教士虐待中国人,而日本人主持正义,解救了中国人。这杜撰的故事纯属欺人之谈。宪兵队门前广场有时放映日本新闻纪录片,宣扬皇军赫赫战果,欢迎中国人前往观看。日本的黄色歌曲也流行到泰州,我听熟了的一首叫《满洲姑娘》。

更恶毒的是日寇在其占领区推行毒化政策,以图从精神上、肉体上彻底摧毁中国人的斗争意志,并从经济上吸干中国人的骨髓。日伪有时也假惺惺地“禁毒”,实际上暗中大肆制作并推销毒品:鸦片和白面(海洛英,今称白粉)。有时也抓几个卖白面的,那只不过是敲竹杠,“和益均沾”。所以,敌伪统治时期,毒品空前泛滥,大街小巷吸毒者和贩毒者无处不有,为祸至烈。日本人的可恶,正和当年英国帝国主义者一样,他们自己绝对不吸,而卖给中国人吸,以利受他们的奴役和统治,加速中国的败亡。

(二)“武运长久”梦的破灭

日寇侵占泰州后,其势由盛而衰。1941年12月7日,日机偷袭珍珠港成功,太平洋战争爆发,其后这一年是日本最得意之时。此时,日寇也力图巩固对泰州的全面统治,包括军事、经济、文化乃至体育卫生等方面。

日本人一切从军事目的出发,包括对体育卫生的重视。日本士兵爱摔跤。宪兵队门口广场上常见日本人打棒球。大校场(今体育场)还开过一次有日本人参加的运动会,我初次听说有“万米赛跑”。日本人很讲究卫生,最怕传染病,不管什么季节爱捂上大口罩。夏天一到,要强迫全城居民打防疫针,预防“虎列拉”(霍乱)。城门口有日本兵设卡,有防疫证才准通过,没有就当场打针发证。一旦发现疫情,日本卫生队则强迫拆屋烧人,不仅死人要烧,病人也烧。日本士兵染上霍乱也一样烧,毫不含糊。有时连疟疾病人也要烧。听说有一家小女孩患疟疾,日本兵闻知,前来寻找,幸其母亲把女儿藏在柴堆里,才免被烧死。

为供日军长官和士兵泄欲,“慰安妇”也随后到了泰州。城里有所谓“花月食堂”,实际上是日本军事机器的一部分一一随军妓院。我曾看到过一名慰安妇蹲在歌舞巷一家门口,着日式和服,二十多岁,面容怠倦。

日寇在偷袭珍珠港后,又侵占东南亚多国和太平洋上许多岛屿。泰州日寇于太平洋战争爆发一周年之际(1942,12,7)在大校场召开了一次祝捷大会。大会颇有声势。日本军官报告了他们的辉煌战果,上空还掠过一架日本飞机散发传单。

但是,1943年太平洋战争第二周年时,日本人就不那么神气了。当时同盟国已开始反攻,日本转为防御,而日本人仍打肿脸充胖子,在大校场召开纪念大会。这次,会场上冷清得很,也没来飞机助兴。台上日本军官报告击沉敌舰多少多少艘以后,翻译又结结巴巴更正数字。倒是李长江帮腔扭转了气氛。他走上前台也不要麦克风,全凭大嗓门,拿两国国旗作比方,称日本是太阳,中国是月亮,座上日本军官才开始有了些笑容。

到1944年冬,日本人在太平洋已全面溃败,我在大校场上看到过另一次大会,不是祝捷会。也不是纪念会,而是日本人召开的追悼会。时值隆冬,日本兵持枪立正,在寒风中瑟瑟索索,招魂幡漫天飞舞,好一片凄凉景象。

1944年到45年,太平洋上的日军节节败退,关岛、冲绳岛之役,日军连遭重创,连日本本土也连遭美机轰炸。45年,有两次美国飞机轰炸日本返中国内陆机场时,途经泰州上空。一大群飞机有B29、P51和双身“黑寡妇”等机种,凌空而过。泰州人个个仰头观看,好不开心,好像天上飞的是中国飞机。当时再也看不到日本飞机,据有人从南京回来说,南京机场的日本驾驶员,一听到空袭警报,连忙驾机从低空四散逃命,根本不敢应战。

就在战争形势逆转日军军用物资日益短缺之时,泰州日寇还碰到一桩意外的祸事——卍字会日军司令部的汽油库发生大爆炸。某天晚上,卍字会上空突然火光烛天,巨响不断。只见一桶桶汽油冲上半空,接着爆炸,火花四射,煞是壮观。泰州老百姓个个幸灾乐祸,就差鼓掌欢呼。爱看热闹的人总想靠近些火场,我也跟着去了,但被阻于破桥(破桥为泰州一桥名,并非指破了的桥,编者注)底下。此时,卍字会口本兵营四周已经戒严,口寇并召来伪军站岗放哨,把守路口。破桥顶上站着一个持枪伪兵,不让中国人过桥。但仍有几个人爬上桥顶作壁上观,伪兵也不驱赶。突然,由东侧桥下冲上一个身着便服手持短枪的日本人,啼里叽哩哇啦,气急败坏,如丧考妣,把那几个观众猛推下桥。

日本兵败之际调动频繁,此时“南部”的大名不听说了(后据说调往南洋),泰州出现了“长谷川部队”的字样。北山寺前的马路上日夜运兵,有时一连几十卡车。有人说这是日本人的疑兵之计,以示其大陆上还有兵马千千万万,足堪一战。大校场上出现了由日本士官教练拚剌的伪军,但衣着杂乱,还有穿半截日本军装或戴日本军帽的,不像属本地伪军编制。有人猜测是远地抓来的中国壮丁。街上的“洋行”逐渐消失,中学里教日语的日本教师不辞而别,日本女人和小孩也都回国。这是因为日本兵源不足,青壮年都奉调入伍之故。引人注目的是,泰州城内外大街小巷到处漆上用不同颜色组合成的“仁丹”字样,完全不像商品宣传。明眼人一猜便着:这是指示交通的暗记。这说明日本在海军山穷水尽之后,还想依靠陆军,在中国大陆上作垂死挣扎。

这时的日本兵对中国人的态度也有所变化,平时龟缩在兵营里不随便逛街,也不敢得罪中国老百姓。过去那种昂首阔步睥睨一切的气势收敛起来了。他们心里明白,“武运长久”梦不长,他们害怕在其末日来临之际受到中国人的报复。

(三)铁蹄下的泰州人

在沦陷区的中国人无任何权利可言,生命财产毫无保障。“宪法”、“民主”、“人权”,连听也没听说过。日寇为刀俎,中国人为鱼肉,任何法律都不存在。

在泰州城,日寇的屠刀首先指向坚持抗日的中国人。在城里大营,日本设立了一个“大日本宪兵司令部”(宪兵队),专司镇压泰州人的抗日活动。那里面有“八间屋”充当囚室,还有地牢,有狼狗咬和坐电椅等毒刑。更深人静,从宪兵队里传出的狗吠声和惨叫声,常令附近居民毛骨悚然。我的一个同学韩昭的父亲就曾被宪兵队抓去让狼狗咬过,日后我看到那腿上斑斑的伤痕。日本宪兵,人并不多,却个个是凶神恶煞。他们的标志是臂上套上白底红字“宪兵”二字,为虎作伥的汉奸或“高丽棒子”,则套“宪佐”二字。东大街关帝庙墩巷里,就住过一个姓区的宪佐,广东人,十分凶恶,老百姓皆畏而远之。

中国人的民族意识和爱国情怀,根深蒂固源远流长,在异族统治下,可历数百年而不衰,日本人才来几天,区区欺骗宣传又能起何作用?当时泰州表面上平静,地火却在暗中运行,这在青年学生中表现最明显。少数先知先觉下乡投奔新四军,有的去里下河参加李明扬部抗日游击队,更有甚者远去安徽屯溪参加国民党第三战区顾祝同的部队,我班的率龙等同学就去了。因泰州原一直是国民党统治区,沦陷后由于敌伪顽三方的新闻封锁,一般人并不了抗战的全面形势。泰州人对新四军很有好感,泰州虽解放只一天,却也留下“秋毫无犯”、“爱国爱民”的印象。以后常听说四乡或邻县新四军如何爱护百姓,以及机智勇敢屡屡奇袭日伪得胜的故事。但对共产党在政治上领导抗日,华北敌后八路军大发展,以及平型关大捷和百团大战等等,则毫无所知。而来自国民党战场的消息则较多,如台儿庄大捷、长沙会战、中美英苏组成同盟国,以及中国军队远征缅甸印度等等。所以,泰州人大都寄希望于国民党正面战场以及后来同盟军反攻的胜利。

在校学生普遍厌恶学日语。我上县中初一时,日本宪兵队派来个小翻译何广发教日语,学生哪把这小汉奸放在跟里。上课时故意捣蛋,点名时发出各种怪声,使他一筹莫展,走不了也上不了课。我读苏北公立泰州中学高一时,有个叫佐藤的日本商人来教日语,他甚至带剌刀上课。有一天,我班同学全部逃光,他到处寻找,课也未上成。

学生的反日情绪到处流露。某日,我在小香岩县图书馆参观“日本儿童书画展”翻看留言簿时,竞看到有人大书“打倒日本”四字大字。

1943年秋,我读县中初三时,突然日本宪兵连续几夜抓中学生,弄得人心惶惶,夜里听到屋上瓦响就以为鬼子越屋抓人。我班有几个同学逃跑。几个月后,风声平息,被抓学生(多为高中生)都被放出。逃亡学生也回校复课,没听说有谁投降当汉奸,倒是听说宪兵队在放人以前,还以茶点招待,讲一通“中日亲善”的鬼话。后来我才知道,这些同学参加了国民党发展的地下组织“抗盟”(全称“抗日建国大同盟”)。日本宪兵之所以未开杀戒,并非有菩萨心肠,而是当时日寇对国民党采取又打又拉的政策,对青年学生则更企图从思想上奴化之,感情上笼络之。日本人深知,中国抗日最坚决的是共产党,所以如共产党人被宪兵队抓去,则九死一生。当时,县中有个高中女生叫强秀云,参加了共产党的地下组织,被抓进宪兵队,严刑逼供,坐过电椅,遭严重摧残。解放后,我看到她,才不到3O岁,已白发苍苍,状若老妪。至于被抓送宪兵队的新四军,则有去无回,究竟杀害多少,无稽考。

中国人的心是压服不了的。日本兵自称“大日本皇军”,而中国士农工商各界人等给他起了个大不敬的雅号:“日本鬼子”,真正的铁杆汉奸没有几个。李长江和李明扬暗中往来人所共知,日本鬼子也知。李长江有个驻溱潼办事处(处长熊伟夫少将),专事与李明扬联络及供应军需品。绝大多数中国人相信中国决不会亡于小日本,包括在战场上被打败了的中国普通士兵。一次,我在明江路(今人民东路)看到一个日本兵持枪押着两个来自李明扬部的战俘,在运送军米,停在一家修车铺门口。战俘着灰色制服,其中一个带扬州口音的在对周围的几个中国人叙说被俘经过。那战俘仇日心理不稍减,败了不服气,只承认武器不如日本人。那车铺主人,满手油污,欺那日本兵不懂中国话,指着麻袋上的一个洞,借题发挥,大骂日本兵。围观的中国人都笑,我亦忍俊不禁,那日本兵完全莫名其妙。

在日伪的统治下,泰州人生活得愈来愈惨。到后来,物价飞涨,一日三变,伪币加速贬值,出现“万元”票面,街上常见成捆成堆的钞票装在黄包车(人力车)上运来运去。基层劳动者,衣衫褴褛,食不果腹,民生凋蔽之极,再遇上疾病流行,如脑膜炎、霍乱、肺结核(时稚“痨病”)等肆虐,死人是极平常事。乞丐到处可见,路有冻死骨,其中多数是日本毒化政策的牺牲品——吸毒者(当时人称“白面鬼子”)。44年冬,我在去学校的路上,几次看到民夫从碉堡里拖出冻得硬帮帮一丝不挂的尸体去荒田里埋葬。

在日寇侵略战争走向失败之际,日本兵中的悲观失望和思乡厌战情绪也日益滋长。某日下午,我在城东南角望海楼看到一个日本宪兵,骑马而来,蹲在大殿廊沿上,愁容满面,心思重重,凝思一两小时后方离去。他在想些什么?

(四)投降后的鬼子兵

1945年8月15日,日本宣布投降。

日本投降后,日本兵还驻北山寺一段时期,待命缴械回国。此时,日本士兵无事可干,常三两成群徒手到北山寺街上来走走。日本兵平时也是低标准的“供给制”,此时更是穷光蛋。香烟供不上就用私人财物到小店里换烟抽。他们以为回国前稍稍值钱的东西都要被中国人没收,不如卖光吃光。一天,我在北山寺后门口,看到一个日本兵出卖一只带指南针的手表,要价很低。当时在场的人只有我和一个工人,我是穷学生,身无分文,是那工人回家取钱买了。

日本宣布投降的那一两天里,我在草河头看到墙上日本兵贴的标语,不大的劣质的黄纸条上写着汉字,意思是宁死不屈,还要和英美(日本人写着“米”字)作战到底。可见军国主义思想和武士道精神在日本普通士兵中影响很深。他们毫无悔罪反省之意,却有东山再起之心。这类日本兵正是日本战败后右翼势力存在并复活的社会基础。

日本兵也不甘心把所有武器和军用物资移交给中国,而是能毁的毁,能埋的埋,能卖的卖,能耗的耗。宣布投降后,在泰西机场的飞机日夜飞个不停,徒耗汽油和机件,曾有一架撞到大树上,残骸一直挂着。

日本兵撤离北山寺时,庙后高梁地里撒满药物和避孕套,慰安妇早走了,派不上用场了。出发前,日本兵还在后门马房里捅死一匹军马。附近一些以屠宰为业的人闻风而来捞外块。我去时,看到几个人正围着马尸剁肉卸骨。听说后来日本兵还回头向这些人索要了一笔钱。

日本兵撤离北山寺后,人们进庙观看,只见墙壁上扒了许多大方洞,无门无窗,到处是乱砖和大粪,正如我看到的日本兵撤离后的南山寺一模一样。北山寺多年驻兵,再一次受到日本兵的破环,显得更加荒凉破落了。

过去,日军和伪军的关系是“君臣关系”、“主奴关系”。日本投降后,所有伪军原地摇身一变,成为国民党的“先遣部队”,成了“国军”。他们与投降了的日军成了“主客关系”、“兄弟关系”。当时,新四军、八路军在全国发动大反攻,其势迅猛,如秋风扫落叶,从日伪军手中解放了许多中小城市。驻防泰州的伪军是伪第九军颜秀五部。他们连忙收缩兵力,紧张地加固城防。他们自知不是新四军的对手,就低声下气地请日本兵来帮助守城。某日,我看到一辆日军小型铁甲车停在明江路一碉堡旁,几个原伪军军官围着一个日本驾驶兵,满脸堆笑,亲热异常。日本军队本来等级森严,在街上士兵遇到长官都要正步走行军礼,而如今“中国军官”却对他尊若上宾,那日本兵倒有点诚惶诚恐,受宠若惊。

不久,国民党第三方面军汤恩伯所属第一百军来泰州接收。泰州日本兵赴口岸缴械然后去南京集中。日本兵缴下军械和物资,汉奸和伪军官则纷纷以金银财宝“赎罪”,所以国民党军官大发横财,军长李天霞陡然成了巨富。那些中下级军官们也都穿上日军的高腰皮靴。

日本投降,泰州人欣喜若狂,坡子街(今天福商场前这一段)遍地爆竹残骸,以为今后日子好过了。不料国民党当局规定法币和伪币之比为一比二百,这使得收复区物价如万马奔腾,猛涨若干倍,工商界纷纷破产,工人失业。泰州人大遭其殃,又陷入新的苦难之中。

责任编辑:唐旭 最后更新:2016-07-06 15:33: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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