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历｜军迷赴日本寻找侵略战争物证
2016-08-20 17:27:15  来源：解放军报融媒体 2016-08-20 作者：大野驴  点击：  复制链接

旧日本军队物品在日本的古董市场算是热门，想捡漏并不容易。

虽然日本人民对于旧货充满了纠结感，但是在军装品这个范围内的定价却一点也不含糊。

成堆卖的千人旗。别觉得地摊货就便宜，看到价钱后马上就有转身走人的想法。

这几年在日本，笔者还没有遇到过假的军装品。无非是价格畸高吓跑客户。

一架子军装，东西多了反而提不起精神。

　　作为历史爱好者，在日本的旅行中收集战争纪念品是件特别有意义的事儿。近距离观察这些蒙上历史灰尘的战争遗物，碰触这些不会说话的见证者，就像是一次微型的历史考证。 笔者现在就带您一起闲逛日本的旧货市场和军品店，来一次特别的“买买买”之旅。 战争物证不仅仅是博物馆里的展品，还包括很多散落于民间的小物件，如信札、相片、军服、头盔、水壶、背包等。这些留存至今的战争物证相较于书画陶瓷类的收藏品，也许是一堆“废铜烂铁”，但是它们却承载着丰富的历史信息。收集军品和战争纪念品并非是追求标新立异，也不是单纯的对物欲的满足，而是以物作为切入点去探究历史、军事的细节，用微观的视角求证宏观的历史。

　　古董市场寻历史 在日本，存世比较久远的物件叫做“骨董”（古董），要在古董店或者古董市场才可以见得到。古董商家非常重视信用，一般不会以假乱真、以次充好欺骗顾客。因此能进入古董店的物品保存状态都比较好，可以看到很多博物馆级别的收藏品，这其中就不乏日本战争时期的物证。比如旧日本军队高级军官的“肉书”（书法作品）、勋章勋记、成套的个人物品等。古董店中物品的价格一般会很高，作为拍摄取证是个不错的地方，习惯于捡漏的“驴友”在这里可能没有花钱的冲动。

　　古董市场是市民自发组织的露天市场，在日本称之为“晴空市场”。这个名字听起来挺浪漫，实际上却是旧货集中的自由市场。 看起来乱哄哄的摊位，却很有可能发现有价值的战争物证。相比北京潘家园人头攒动的大场景，日本的古董市场显得冷清寡淡。虽然摊位数量不多但是“信息量”都很大。这里有专门销售金器木雕、电影海报画册的摊位，还有不少专门的军用品摊位。

　　大部分日本人对旧物比较忌惮，二手生活用品往往会以很低的价格出售，但是随着社会的右倾化，更多“用心”的日本人开始有意识地保存军品，与中国人收集侵华证物不同，他们显然是要将这些东西用于佐证那些所谓的“辉煌战绩”。因此，在日本，军品的价格显得畸高——94式水壶8000日元，千人旗15000日元，明治时期的近卫军礼服裤40000日元……别急着喊贵，还有些物件只供展出，概不出售！ 这不，刚看上一个品相不错的旧日本海军饭盒，里面还装着一本旧日本军人的相册。询问价格时才知道，饭盒连同相册是摊主父亲的物品。为了纪念这个老兵，摊主每逢出摊就把饭盒和相册摆出来，如果价格合适可以出售给本国人，而外国人则不做考虑，因为摊主不希望父亲“离”得太远。

　　离开时，忽然看到对面的摊位堆满了红白相间的织物，走近才发现是一堆战时的千人旗。旧日本军队的士兵出征时，其家人、同学、同事会在日本国旗上签自己的名字，不同的签名以日之丸为中心呈放射状排列。通常还会书写“武运长久”“七生报国”之类的题贺。一些战争题材的影视作品中，旧日本军队士兵挂在步枪上的旗帜就是它。旧日本军队的士兵们将千人旗随身携带，只有在很“重要”的场合才会展开，如攻破敌方阵地或者玉碎（自杀）冲锋时。 当然，千人旗还有一种作用就是作为我军或者盟军的战利品进行展示。记录八路军平型关大捷的历史照片中就出现过千人旗，所以这个物件在战争收藏品中具有很重要的意义。 千人旗多是丝质或者棉质，在日本潮湿的环境下很容易造成虫蚀和霉变，保存起来不太容易。眼前这数量可观的千人旗实在让笔者感到意外，随手一翻基本都是丝质品，有的旗子上还盖有神社的印章。

　　在寻觅“宝贝”时，偶然注意到一个不起眼的摊位，在众多瓶瓶罐罐的缝隙里有一根被绿色呢子包裹的“棍子”。包裹物的颜色和质地是旧日本军装的标准面料，里面的东西肯定和军品有关！拿出来一看：一把旧日本军队98式军刀的刀鞘！刀的主人出于保护目的，用呢子面料做了保护套，退下保护套一个完整的刀鞘露了出来，金具涂装，保存完好！

　　说来有些奇怪，98式军刀有木质和皮面制作的刀鞘，称之为“略装”。这种形制的刀装不会因为碰撞而损坏，通常在野战坏境下使用。与“略装”对应的是有金属材质和复杂装饰的“正装”，在日常勤务或者礼仪场合使用。后者更为精致华丽。现在看到的这款“正装”带呢子套的算是笔者首见，这种装扮可能是战争后期的一种应急措施。 在刀鞘的下面还有一卷丝绸做的东西，看样子二者应该同属一人。全部展开后能看到一副完整的千人针，这个东西和刚才说的千人旗有着类似的“身世”，只是作用略有不同，那就是——避弹。 千人针源自于日本民间常用的腹卷，这个东西作为日常用品可以围在腰间保护腰腹不受寒。按照坊间传说，由一千个属虎的女人每人缝上一针才会有避弹的“神奇功效”。千人针的制作没有特别的规范，穷人家因陋就简，富家子弟则用丝绸面料施以复杂的绣工，有些千人针还会缀上铜钱或者加盖神社的印章，总之是祈福保平安的意思。事实证明千人针在战场上没什么用处，靖国神社里200多万的死者有足够的发言权。 不过作为战争纪念品的一种，留存于世的千人针非常稀少，大部分千人针都跟随物主归于尘土。即便物主侥幸活到战争结束，贴身使用的丝织品也几乎都烂得不成样子。因此，市场上的千人针价格被炒得很高。眼前这个做工上乘，保存完好的千人针几乎没有被使用过，丝绸呈现出自然老化的颜色。笔者猜测，它的主人应该在经历那场战争后活着回到了日本，或者在战败前正好脱下军装。

　　军品店的黑历史 日本的军品店历史可以用日本战败做为分界点。实施对外侵略时期，日本的很多杂货店、服装店担任了贩卖军事纪念品、恤兵品，承接旧日本军队军服军帽制作的工作。制作恤兵品是日本后方民众支持侵略战争的集体行为，其中的慰问袋就是将毛巾、糖果、扇子、人丹等小用品装入口袋，送给前线士兵。这些通常由后方的学生、退役军人、妇女组织进行采购和包装活动。 另外，旧日本军队的军官和士官的部分装备并非由军队统一发放，而是需要个人购买。除了官办的偕行社（陆军）、水交会（海军）等军人服务社组织提供这样的服务以外，民间的商社也承担了部分装备的供应任务。这些店铺可以归为日本早期的军品店。

　　日本战败后军装品变成了遮体避寒的生活必需品，大量的军服、背包被改造成适合生产生活的民用品。随着美国占领军的到来，一些头脑灵活的日本商人干起了“倒腾”美军剩余物资的活计，这也发展成为战后日本军品行业的主流。在这个时期，以横须贺夹克为代表的军事“亚文化”产品就很有特点，它不但成为日本潮流的符号，还影响了美国的服饰文化。 横须贺作为美国海军在日本的重要驻地，其商业区成了驻日美军经常光顾的地方。美国大兵有个收集纪念品的嗜好，恰巧日本的刺绣品能够满足他们的审美。于是驻日美军的水手服、飞行夹克等军装品都会留下日本匠人的手艺。久而久之，一种以MA-1夹克为基础衍生的刺绣夹克成为美军和日本年轻人的最爱。刺绣图案由最初的团队荣誉徽章、军衔、姓名变成了夸张的装饰花纹。横须贺夹克被带到美国本土后也获得了不错的市场反响，至今都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潮流元素。

　　从为侵略战争服务到战败后为占领军服务，日本的军品店经历了曲折的发展过程，并且直接见证了日本穷兵黩武之路的兴衰。随着这些年军品行业的多元化，军品商们也不再只抱着占领军的“大腿”，很多商业品牌纷纷走进军品店。因此，在一家有历史的军品店里就有可能看到老物件和新玩意儿。下面说的中田商店就是这样的一家店铺。 军品店里觅物证 上世纪50年代，中田商店的创始人中田忠夫在东京上野购买了一间3平米大小的店面经营驻日美军私运来的生活用品，开始了他的经商之路。 中田本人就是日本发动侵略战争的亲历者和参与者，战时在我国的华北地区作为非战斗人员工作过，日本人称之为“昭和一代”。他的一大癖好就是收集旧日本军队战时的物品，并利用开军品店的渠道征集了大量的旧日本军队军品。中田在收集的同时还开展了复制工作，很多日本历史剧中的军装品都由他的军品店提供。由于年事已高，现在的中田忠夫已经将产业交给了儿子打理，自己则退居二线继续着当初的爱好。

　　说到战争题材的影视作品，中日两国对再现历史面貌有着不同的角度。 长期以来，对侵略者形象的进行“艺术加工”后勾勒出的历史形象相对“写意”，而真实的历史面貌却还原的比较笼统。对于新中国成立之初的观众来说，这样做有利于快速的达到宣教目的。而随着当代的抗战题材影视作品不断推出，粗糙的历史考证往往起到了适得其反的作用。 日方对军装品复制得相对精细，有着较为扎实严谨的考证，这其中以中田商店的复制品最具代表性。这也是笔者来到这里寻物的一个主要动机——系统地了解日本人自己复刻的战时军品。

　　在东京市区的水泥丛林里找到上野并不是难事，但是找到藏匿于闹市的中田商店本店却不容易。上野地区是由公园、车站以及多条商店街组成的大型购物娱乐区域，有着非常浓郁的平民生活气息。这里的市场起源于日本战后物资匮乏时期的黑市，其中一条街名为阿美横町，“阿美”就是由日语发音“阿美利卡”（美国）而得来，可见黑市时代美国货的影响之大。现在，这里也是东京最大的露天市场。 漫步在市场之中，道路两边都是密密麻麻的摊铺。游客摩肩接踵，小贩高声叫卖，这情景与银座、新宿的豪华商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在路上，笔者不断遇到穿着美式N3B棉服、MA-1夹克、M65鱼尾大衣的年轻人，感觉距离传说中的中田商店越来越近了。

　　中田商店的物品种类相当丰富，御徒町店主营现役美苏德军装，本店有一部分用于旧日本陆海军复刻品的展示和贩卖。 在一位好心的摊主帮助下总算找到了位于铁道高架桥下的中田商店（御徒町店）。店内摆满了世界各国现役军品和一些商业版的产品，种类相当丰富。 店内除了“美军放出品”以及其他国家的军版商品外，还有我国台湾地区品牌“JUST”的商业版包具。不过，这些与国内军品店里同样东西相比没有任何价格优势，实在没有令人提起精神的宝贝。

　　硬着头皮询问老店的位置，店员直接摸出一张印刷的示意图，老店的位置一目了然，看来寻找老店的军迷也不在少数。笔者拿着这份“交通图”顺利地找到了中田商店的本店。 中田复制的旧日本军装就散落在衣架上，满铁的略帽则整堆摞在一起，偶尔能从脚下翻出重新安装内胆的原版90式钢盔。正盘算着拍一些照片打道回府，猛然发现墙角的杂物中有一个品相不错的旧日本军队的将校水壶，没想到店员小哥在胸前双手交叉，很不好意思地说：“不卖！” 中田商店之行以0元消费而结束。

责任编辑：何青龙 最后更新：2016-08-20 17:31: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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