概况
1942年春,我经友人介绍到川五院任事务员。当时川五院分总院和分院两部分,总院设在合江县北门外江边的一座祠堂内;分院设在赤水河上游菜坝,两院相隔约8华里。
事务员的工作是管理院内师生员工伙食和一些杂务工作。1942年夏天,院方派我到沪州接收川七院解散后分到川五院的儿童,这批儿童共约百余名,其中大多到了菜坝分院,同行的教师有童军教官赵全辉,教师刘章贤、熊启元、蔡环云。1943年秋天,院方派我和会计龙圣夫去川八院接部分儿童到川五院,这批儿重大多是四年级以上的。其中有严清梅、刘清香、江乃弟、卢盛梅等几位女生。高年级的分到总院,少数低年级的分到菜坝分院。由于分院儿童人数增多,课外活动无人管理,川五院院长高莲芝派我到分院担任事务员并兼任训育员和童军教官,以加强课外活动管理。菜坝分院驻地前有赤水河,后倚笔架山,院墙外左边是一片楠木林,右靠蔡保长的大院,附近还有稻田和菜地,有山有水,又有田园风光,环境十分幽美,这批横遭日本帝国主义侵略,家乡沦陷,失去亲人,辗转到此的儿童在这既安全又安静的环境中学习成长,应感谢献身保育工作的前辈们的辛勤劳动。当时在分院工作的老师有吕巧云、田祝英、王玉琴、王烈名、沈华年和七院来的熊启元、蔡环云(均为女性)。保育生分一、二、三、四年级及幼儿班,幼儿班有蒋建国、杜小狗等5—6个幼儿,由保姆看护。记得有个女童患上夜盲症,每到黄昏,别的儿童在嬉笑玩耍,她只在小板凳上坐着不能走动。看到她那可怜的样子,不禁令人心酸。我听人说:“羊肝可治夜盲症。”就趁给院里买菜时买回两毛钱的羊肝,交给卢保姆煮汤给她吃。过了一段时间,她的病情大有好转。二年级有几个男童头上生癣,奇痒,常用手不停地抓挠。我向卖草药的郎中打听,他说葛藤烧灰拌菜油可以治疗,我就买回几毛钱的葛藤让保姆如法调制,涂药后癣起了水泡,由痒变痛,数日后水泡消失,头屑减少,头皮由白转红,大有好转之势,但由于那几个小孩怕痛而未能坚持治疗。
保育院保姆工作很辛苦。分院四个保姆,除了要照顾幼童的一日三餐,还要给儿童洗澡、换洗衣服。保育院老师和地方小学一样,实行聘用制,我在分院第二学期,院方就解聘了吕巧云、熊启元,聘来了两位男老师林日晚和王松涛。保育院与地方小学不同的是:教职员工伙食不收费。我在分院几年,老师换了几茬,如赵平、沈廷惠、江先敬、耿洁芝,连王松涛都没干多久,原因是有的过不惯保育院过于俭朴的生活,或另有高就走了。王崇铭、崔鸿志去青年军当官去了。有一年来了一位张姓女老师,40多岁,带着两个孩子,自称大学文化,来分院担任保育主任。
整治贪污
保育院的经济来源全靠募捐,而在那个战乱年代,募集善款并不容易。可还是有小部分人在上面动坏脑筋,发昧心财。我发现的就有两起。
一起是关于盗卖粮食的。事情经过是这样的:有一天,炊事员都在厨房工作,我去他们寝室检查卫生,见桌上有本账本,便随手翻了一下,上面记载某月某日卖米若干。五个炊事员各分多少钱,其中保育主任也分了一份。炊事员中有个叫梁绍云的,有点文化,账本是他记的。我叫炊事员钟树清来了解情况,此人比较忠厚,我每次外出买菜购物,均是他随我去担菜,接触较多,感情还不错,我就问他用什么方法盗卖米的。起初他吞吞吐吐,有所顾虑,我说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说出来不怪你。他才说,米是碾米时盗卖的。当时分院在总院领回的都是糙米,分院儿童吃了不易消化,我叫炊事员将米运去农家碾子上加工成细米。百斤糙米折耗五、六斤,是正常的。碾米进出都过秤,哪里有米盗卖呢?钟树清说:“主意是梁绍云出的,他们碾米时将米糠加上水,和着糙米一起碾,碾后将糠风去,水分浸入米中,这样碾出的米不但没有少,反而涨秤,将规定折耗和涨出的卖掉,大家分钱。”事情查清以后我很气愤,便集合全分院儿童宣布炊事员盗卖粮食真相,并将为首的梁绍云施以体罚(竹片打他的屁股),梁告饶说:“再不敢了。再不敢了”,处理梁后,张主任稳不住了,她找到我说:“看在我拖儿带女生活艰难,给我保密。”我说:“处理炊事员是我事务员分内的事,对你我无权处理,也无权保密,保育生的生活来源全靠募捐,我们无力捐献,应该管好使用好,你的问题只有听院方的处理。”后来她自觉惭愧,未等院方处理,带着两个孩子走了。处理这事我感到有些草率。没有清理盗卖粮食从何时起,盗卖了多少粮食和叫其退赃。这期间院长听说我打了炊事员,怕他们罢工,曾经让总务主任吴伯涵另找炊事员以防万一。谁知炊事员不仅没有罢工走人,反而更听指挥了。
另一起是送煤短秤的事。分院日常生活所需,大宗的如米、煤等由总院买好分到分院,煤是由卖方用木船运到分院住地赤水河边的菜坝,再用人力转运到院内,在门口收竹签计数,一担10O斤一签。在卖方的秤上确实是每担100斤,从没有人过问每担是否真够100斤。有一次,分到分院的煤快卸完了。我站在门口截住三担煤用院内的秤复秤,结果每担少15一16斤。写收条时给卖方按每担84斤记账,卖方要求仍按100斤记账,并说他和吴主任是老交情了。我没有让步,后来我向院长说了卖煤的秤有假,以后总院买来的煤,转运院内时要注意。院长说:“米、煤均由吴主任一手经办,从没有人检查过重量,此事引起院长的注意,没过多久来了一个叫金昌洲的(后来知道是院长的小叔子)接替了吴主任的工作。吴的离职是否因贪污未见宣布。
集事务员老师于一身
保育院的老师与地方小学一样放寒暑假,假期中老师可以回家或探亲访友。我在四川没有家,而老家山东因战乱道路不通,假期只有呆在院里,管理着保育生一日三餐的柴、米、油、盐领进发出,还要管儿童的日常活动。集事务员、老师于一身,比平时更忙。分院儿童年龄偏小,打架、吵架的事经常发生,告状的一拨接一拨,每天忙于调解。记得有个叫唐明生的儿童(外号唐麻子)爱打架,我曾体罚过他,打过他的手板。现在想起来体罚儿童是错误的。假期中儿童们三三两两到院外玩耍,难免糟踏农民的豆豆果果,有农民向当地蔡保长告状。分院与蔡保长是一墙之隔的邻居,我平时常和他聊天,关系较好,当知道有农民告保育生糟蹋农民庄稼一事,我主动向保长道歉。此人50多岁,尚明了事理,他向我说:“刘老师,没啥子,我给附近农民打声招呼,不准殴打保育院娃娃”,他还对农民说:“你们的娃娃有花生、葫豆吃耍,保育院的娃娃除了三顿饭外什么吃的也没有,娃娃不懂事,吃点豆豆果果没啥子,要谅解他们。”从此,农民告状的少了,我也时常向农民介绍保育生的情况,请他们爱护和宽容这些饱受战争之苦而背井离乡的儿童。同时也对儿童进行教育。
分院门前百多米就是赤水河。此河水流较缓,暑假中有些儿童爱下河洗澡,水性好的如王茂林、谭安全等倒没什么,但对大多数不会游泳的儿童,就存在不安全隐患。为这些孩子的安全着想,我规定不准下河洗澡,只能在院内用澡盆洗。但仍有个别儿童偷着下河。最令人担心的是:我又常因公外出去领米买菜,不能时刻盯着他们,为防意外,我外出前把几个爱偷着下河的儿童腿上写上墨笔大字或者盖上一个章,回来检查。结果再没有发现下河洗澡的。孩子生性爱动。硬管也不行,得让他们有玩的地方。于是我因陋就简,利用分院左边楠木林里的树为桩,在两树之间适当高的地方捆上横梁,系上两根长绳子,下面栓上木板,就成了秋千。用同样的办法搞起了单杠、爬杆、跷跷板等,另外还挖了沙坑,修了短跑道,不花钱就办起了简易的儿童乐园,儿童们常常排队打秋千,在这里嬉戏玩耍,既锻炼了身体又便于管理,深受儿童的欢迎。离分院六、七华里处有一座笔架山,山势不高,上面有大片竹林和古庙,气候凉爽宜人。我有时带儿童去爬山乘凉,想方设法丰富他们的暑假生活,收到了很好的效果。
继续聘用的老师可以提前返院,有一个暑假,蔡环云老师回沪州家中只住了一个多星期就回院了,并协助我管理儿童生活。工作接触多了,彼此了解,建立了感情,后来我们结为夫妻。蔡老师致力于保育工作时间长,由川七院到川五院,直到抗战胜利保育生复员,川五院解散为止。她热爱儿童,工作勤奋。为人善良、诚恳,深得院方和同事们的称赞,并受到儿童们的爱戴。解放后她于1956年与我定居成都,于1996年2月去世,享年78岁。
老师的政治倾向
川五院老师的政治倾向大约有三种。属进步思想的有许宏刚、曾宪越、保育生喊他曾大妈,其实他是男老师。曾的大哥是红军,在长征中牺牲。另外会计龙圣夫公开身分是民主同盟成员。分院的林日晚、王松涛都倾向共产党。代表落后思想的是教务主任,他是合江县人,出身地主,是国民党员,合江县参议员。在保育院期间尚无劣迹。其余老师大多忙于本职工作,不大过问政治。但在院内,进步与落后的斗争却是存在的,斗争的方式是通过宣传表现出来。例如由会计龙圣夫写出的剧本。由许宏刚、王例名老师主演的话剧就是针对教务主任的。因为话剧的内容触动了他,新学期王例名老师被解聘,就是与教务主任有直接关系的。许宏刚老师在保育生中威信高,能力强,除担任级任老师外,还教音乐。他和林日晚在川五院任教至最后保育院撤消为止。
1945年春,抗战胜利前,高莲芝(南京金陵大学毕业)院长患糖尿病,在重庆宽仁医院医治无效病逝,终年约40岁。继任院长是50多岁的吴苑珍。总务主任严磊,此人擅国画,曾在合江县搞过一次个人画展。保育院也和其它单位一样,一朝天子一朝臣。吴院长接任以后,原来高院长时期的人走了不少,如总务主任金昌洲、会计龙圣夫、医生谭灿文、老师陈于香,高建芬、事务员刘庆堂、关经国等都去了重庆,连教务主任也离开了保育院到米溪乡当乡长去了。吴院长接任后把菜坝分院搬进城与总院合并,迁入北门正街原伤兵医院的驻地。这时迎来了八年全面抗战的胜利,全国上下一片欢腾,但时隔不久,蒋介石又发动了内战,生活在蒋管区的进步人士处境十分危险。记得在一个星期天,许宏刚、林日晚等很紧张地来到我家(我家住在离总院约半里的吴家院子),说院里来了很多警察,要我去看看警察是来干啥的。我去院里了解情况后,回来告诉他们是县政府开大会,警察是来借板凳的。许宏刚他们闹了一场虚惊,两人相视而笑。在内战期间,进步人士随时都在提高警惕。著名的民主人士、西南大学教授李公朴就是在内战时期被国民党杀害的。
抗战胜利后的第2年,即1946年夏秋之交。保育院被撤消,一部分与家中有联系的保育生复员回家。当时正值全国大复员期间,交通非常紧张,保育生只好从重庆乘木船出川,船行至三峡,遭遇美军高速登陆艇激起的波浪掀翻了保育生乘坐的木船,部分保育生遇难,其中就有川五院的孩子。可怜这些饱受战争之苦的孩于,欢欣雀跃地以为灾难已经过去,在满心欢喜地憧憬着和久别的家人团聚之时却遭此不幸。噩耗传来,使我们这些倾力保育工作、与保育生朝夕相处数载的教职工莫不扼腕叹息而泪下。据说保育总会曾为遇难儿童开过追悼会。
我在川五院工作数年,作的是一些杂乱无章的事。对保育工作贡献甚微,当年川五院的保育生涂源和让我写点回忆,我尽我所知写下以上文字。时间已经过去半个多世纪,没有原始资料可考证,仅凭记忆写下这些,错误难免,希望健在的老师和同学指正。
责任编辑:杨晴 最后更新:2017-08-05 11:19: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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