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童妈妈罗叔章
2017-08-16 09:53:53  来源：娃娃鱼的新浪博客 《湘潮》-2007 作者：邓建龙  点击：  复制链接

　　妈妈，这是一个伟大而又圣洁的名词。每个人都有妈妈，但对抗日战争时期、生活在中国战时儿童保育会的3万多名难童来说，那些呕心沥血、哺育与教导他们成长的保育员们，就是他们共同的妈妈。全国工商联原副主席罗叔章就是这样一位受到难童们尊敬与爱戴的妈妈。

　　参加保育工作

　　1938年3月10日，中国战时儿童保育会在武汉召开成立大会，选举宋美龄为理事长，李德全为副理事长，邓颖超等为常务理事。在全国各地成立20多个分会。总会、分会各设保育院，负责收养抢救来的难童，整个抗战时期，全国先后共设立53所儿童保育院，共抢救保育了3万多名儿童。

　　为切实担负抢救收养教育难童们的工作，保育总会与各地分会选拔与抽调了大批富有爱国心、责任心的女青年，充实到各地保育院工作。为加强保育院的力量，中共抽调了大批党员骨干进入各地保育院，担任领导与保育工作。原上海工商界女实业家、中共党员罗叔章就在此时被党组织抽调来参加保育工作。

　　罗叔章，湖南省岳阳县人，12岁丧母，15岁入岳阳洞庭女校，16岁考入湖南第一师范，22岁时自费入南京东南大学进修。1923年，经黄炎培介绍去印尼婆罗洲中华学校任教，后在南洋经商。“九一八”事变后积极参与抗日救亡运动，后加入中国共产党，并在抗日救亡运动中当选为妇女界救国联合会理事。

　　1938年，日本侵略军向武汉发动进攻，武汉大会战拉开帷幕，国民政府及大批机关、工厂、团体与难民纷纷向西南大后方撤退。刚成立不久的汉口临时保育院的1300多名保育生，也奉保育总会之令，分批向重庆撤退。

　　8月，罗叔章奉命率70多名保育生乘船离开武汉，向长江上游撤退。难童们乘坐的是雇来的几只大小不一的木船，由于船小人多，拥挤不堪。加上是逆水行舟，行动缓慢，每天走不到15公里。木船经过长江与洞庭湖汇合的城陵矶时，罗叔章站立船头，顶着烈日，迎着江风，深情地眺望着家乡的土地，这里有她的亲人，有她童年时的伙伴。自入大学离开岳阳后，已经近20年没有回过家乡。今天回到家乡，却因战争的原因，致过境而不能入，无法去看望家乡的亲人。此番离去，不知何时才能回到家乡……

　　11月初，船到鄂西岳口，正是黄昏时分，夕阳映照在长江上，染红了江水、房屋、木船和树叶，给大地镀上一层颜色，使大地与江面变得美丽灿烂。突然，两架日本飞机从他们头顶掠过，一阵轰炸扫射，难童们船队后面不远处的两艘木船被日机炸沉，虽然难童乘坐的木船安然无恙，但罗叔章却深感自己的责任重大，如何能顺利地将70多名难童带到重庆，这是她必须面对的一个重大问题。但面对这艰难的航程，她自己也不知道何时何地不会遭到敌机的空袭。

　　70多名难童，许多人没有受过良好的教育。在漫长而又枯燥的旅途中，如何使他们改掉顽劣的脾性，适应有组织的集体生活，罗叔章想尽了办法。在保证孩子们吃喝不愁的前提下，她常在晚饭后，将孩子们聚在船头，举行各种形式的餐会，以冲淡枯燥的旅途生活。

　　12岁的难童孤儿杨延年，喜欢欺负小同学，贪占小便宜。有的难童反映到罗叔章那里，希望罗叔章体罚他一下。罗叔章仔细分析了杨延年的情况后，认为他并不是个坏孩子。于是，一天晚饭后，罗叔章召集大家照例开晚会。让大家围绕杨延年的缺点展开讨论。发言的难童非常踊跃，你一言，我一语，指出他的缺点。晚会结束时，杨延年哭了。罗叔章搂住他，轻轻地对他说：“延年，大家都是为你好!你们大家都是苦孩子，走到一起来，是因为日本鬼子逼的，我们要互相帮助、团结才是呀!”

　　12月下旬，难童们到达宜昌，在这里换乘进川的轮船，经数天航程，终于结束了3个多月的漫长历程，平安地到达重庆。

　　临危受命

　　到达重庆后，70多名难童被分到各保育院。28日，罗叔章接到中共南方局书记周恩来、妇委书记邓颖超的电话，要她立即赶到曾家岩八路军办事处，说有要事商量。

　　周恩来亲切地说：“叔章呀!你瘦了。”邓颖超在一旁插话说：“这样艰难的工作，能不瘦吗?叔章，辛苦了。”罗叔章刚要汇报此次率难童赴渝的经过，周恩来忙说：“不用了，你们的情况我都知道了，以后再汇报也不迟，只是你不能休息了。”罗叔章用一口纯正的湖南腔回答说：“那当然呀!现在抗战这样紧张!我当然不能坐下来休息。”周恩来打断她的话:“叔章!休息一两天是应该的，现在我们又要交给你一个更重要、更艰险的任务。”罗叔章心中暗自猜测，会是什么任务呢?这么重要?

　　这时，邓颖超走过来，拉住她的手说：“叔章，总会接到湖北均县保育院的急电，说那里500多个孩子缺衣少吃，处境艰难。总会研究，派你去解救那些孩子，他们是民族的未来，革命的后代。我们知道，这是一件谁也不愿意去干的事，但责任心不强的人，我们又不敢让她去。在沈兹九(著名妇女人士)和你之间，我们犹豫了许久，最后还是选定了你，你比她年轻!”罗叔章听了这话，心里很不平静，眼前立即浮现出孩子们凄凉而又悲惨的景象。她坚定地点点头，说：“我一定尽最大的努力，带好孩子们!”

　　从办事处出来后，罗叔章直奔总会。她通过各种途径，见到了宋美龄。听说罗叔章要去均县，想起那里已是接近战火的前线，且路途遥远而又艰难，宋美龄惊讶地盯了她好一阵，带着钦佩的口气说：“那个地方鸟都飞不到的，你不怕?”罗叔章坚定地说：“夫人，500个孩子的生命更重要呀，他们是好不容易才从战火中抢救出来的。我想请夫人给我一张委任状，有了夫人的手令，许多事情会好办得多。”宋美龄含笑点头，当即写下委任状。

　　罗叔章拿着宋美龄写的委任状这“尚方宝剑”，化装成一个富太太，手拎一口皮箱，踏上了去均县的路途。原路从三峡去鄂西北已不安全。她改由川北入汉中绕道西安，首先得到八路军办事处主任林伯渠的接待与支持，接着又得到了时任国民政府陕西省主席蒋鼎文的支持，蒋鼎文特意给她派了个副官随行返鄂西北。

　　一路上，她不断收集各种资料、信息，很快来到均县。均县位于汉水上游，全境都在武当山系中，是鄂、陕两省交通要道。由于这里山高地狭，交通不便，历来属于贫困地区。武汉失守后，这里倒成了相对稳定的后方基地。第五战区司令长官部就驻在均县至老河口一带。河南、湖北两省许多军政机关和团体也撤至这里。

　　均县保育院设在群山环抱的道观遇真宫里。1939年初的某天，罗叔章来到遇真宫前。此时正值隆冬季节，积雪将群山与大地覆盖成白茫茫的一片。当她推开宫门时，一阵狂风卷着雪花扑向宫里。天井里，一群群面黄肌瘦、病病殃殃、畏畏缩缩的孩子，穿着褴褛的单衣，正三五成群地晒着太阳。有的因沙眼而眼圈潮红，有的正两手不停地在遍身捉虱抓痒。男孩子蓬头垢面，女孩子因怕长虱而剃成光头。几位保育员正给他们讲故事，一位女医生则在为孩子们看病。

　　罗叔章进来后，所有的目光都投向她。不知是什么原因?孩子们见到这位慈祥的女性时，眼眶里闪现出莹莹泪光。罗叔章也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这些幼小的孩子凭什么该经受这般折磨?她努力抑制住自己的眼泪，一把抱住一个年仅两岁的小女孩。

　　放下女孩，罗叔章将所有保育员与工作人员找来，向他们传达保育总会的指令，与前任院长办好交接。在几个保育员的陪同下，将所有的保育生召集在大殿里，首先带领大家唱起了保育院院歌：“我们离开了爸爸!我们离开了妈妈!我们失掉了土地!我们失掉了老家!我们的大敌人，就是日本帝国主义和它的军阀，我们要打倒它。打倒它，才可以回到老家!打倒它，才可以看见爸爸妈妈。打倒它，才可以建立新中华。”在唱完了几首抗日歌曲之后，罗叔章以院长的身份第一次给孩子们讲话：“孩子们，你们受苦了。我们首先要解决大家穿衣问题，赶快做过冬的衣裳。要打扫卫生，医治疥疮，消灭虱子。我们还要学文化，读书，将来为国家出力……”话虽不长，但却使保育生们倍感亲切，燃起了新的希望。

　　孩子们叫她罗妈妈

　　话是讲了，但目前面临的境况是严峻而又艰难的。没有粮食，没有钱购买棉衣、棉被，怎么解决孩子们的温饱，帮他们摆脱死亡威胁，成了十万火急的事，罗叔章忧心如焚。她顾不上休息，马上召集院里的员工，向他们了解院里的情况，共同研究商讨解决的办法。

　　设立均县保育院，原是中共领导人董必武的主意，并指派了党员王文宣负责。罗叔章临来时，邓颖超曾告诉她，均县保育院内有党内同志，会全力支持她。但这位同志是谁，碍于党内纪律，罗叔章不便联络，只是希望得到这位同志的暗中支持。

　　罗叔章对大家说：“我们一定要想尽一切办法，解决目前吃、穿、治病的问题。”保育员胡文经说：“其实，这里的机关团体多，我们可以求助于他们，只是苦于无门。”

　　罗叔章想到宋美龄签发的委任状，可以派上用场，便对大家说：“这个不难，我有门路，由我去解决。”经商讨研究，罗叔章制定了以下措施：一、搞药请医，建立病房，及时为孩子们治病;二、依靠地方和军政界，动员群众帮助解决穿衣吃饭问题，安全过冬;三、自己动手，改造环境，建立正常的生活、学习秩序。争取尽快使保育院的工作、生活走上正轨。

　　第二天早餐后，罗叔章让保育员们将大点的孩子组织起来，自己动手，修理破烂房舍。上课的同学没有笔、墨、纸，就用破瓦片与竹根代笔，以沙滩作纸，或用碑石代替黑板，瓦片作粉笔，练习写字。没有教材，就油印一些报纸、杂志上的进步文章替代。不几天，便使学习步入正轨。

　　为解决生活问题，罗叔章亲自去找时任第五战区司令长官的李宗仁。第一次，因李宗仁去前线视察未见着。两天后，罗叔章再去长官司令部，李宗仁的秘书接待了她。秘书告诉她：“国母(宋庆龄)已给将军来过电报。”罗叔章明白，这是周恩来与邓大姐暗中帮的忙。

　　不久，李宗仁从门外进来，秘书向李宗仁介绍罗叔章。罗叔章呈上宋美龄的委任状，李宗仁看后热情地说:“我已知道了，保护这些民族后代，也是我们军人的责任。”罗叔章欲将保育院遇到的困难一一道出，李宗仁爽朗地说：“你别一一述说了，你列出一张清单，我给你批办。”罗叔章大喜过望，热泪盈眶地对李宗仁说：“我代表500多个孩子感谢您，您深明大义，功德无量，是位不了起的民族英雄。”

　　李宗仁也从心里佩服罗叔章这位了不起的女性，说:“下次等夫人(郭德洁)来了，你们俩人还可以畅谈一 番。她任保育总会广西分会理事，也为孩子们的事奔波，你们一定有共同语言。”接着，李宗仁又说：“光靠部队的力量有限，这里有不少的地方绅士，也挺爱国的。其中有个叫孟宪章的，是均县人，你可以去找他，我也可以帮你说说话。”临别前，李宗仁邀请罗叔章为他的青年军官训练团演讲，罗叔章慨然应允。

　　第三天一早，罗叔章带领保育院的孩子歌咏队来到草店青年军官训练团营地。在罗叔章演讲之前，李宗仁向在座的军官们介绍了这位杰出的女性。罗叔章从容地走上讲台，她从当前的国际形势，讲到抗战必胜的远景。同时，也不失时机地介绍了保育院的情况。她侃侃而谈，言词激烈而不失分寸，在会场引起了强烈的反响，激励着青年军官们的心。接着，保育生们走上讲台，唱起院歌及其他抗日歌曲。歌声触发了军官们的思乡情和爱国心，一位军官猛地起身高呼：“把日本鬼子赶出中国去!”顿时，全场激荡，军官们全都站立起来，与孩子们一道唱救亡歌曲。看到这热烈的场面，李宗仁高兴得不停地鼓掌、欢呼。当他看见孩子们那单薄的衣裳，冻得发红的小脸蛋，不禁涌起强烈的同情之心。几天后，保育院的师生们欢欣鼓舞地接到了李宗仁赠送的布匹、食盐、棉花、医药和粮食等物品。

　　保育院的孩子有一半以上得了各种疾病，由于缺医少药，尽管保育院的张医生日以继夜地操劳，疾病仍在蔓延。罗叔章看张医生一个人又苦又累，便通过当地绅士请来老中医，与张医生一道治好了许多孩子的病。当时，不少孩子患有疥疮。罗叔章打听到一个治疗疥疮的偏方，便吩咐总务主任按照偏方从街上弄来一批猪大肠和红枣，熬了两大锅，为每个孩子分一勺，同时用熬制好的猪油搅和上研成粉末的硫磺，外敷于患处。不久，便将所有患有疥疮的孩子治愈。

　　棉花、布料虽然有了，但要制成棉衣被褥，这样大的 工程量，短时间是难以完成的。罗叔章召集大家商议对策，决定去找孟宪章帮忙。孟宪章毕业于北京大学，后在日本留过学，是个爱国知识分子，曾在冯玉祥身边任职多年，前两年离开军界赋闲在家，现在是草店镇公所负责人，积极奔走于本乡与迁来的那些机关团体之间，从事抗日救亡工作。在孟宪章的动员和配合下，附近乡镇的各界妇女，放下自己的家务，自带干粮来到保育院，一针一线地为孩子们缝制衣被，经夜以继日的缝制，不久便制成了500多套棉衣被，每个孩子一套。正在兴建鄂西战略公路的“老白公路督工处”的20余名员工，买来布匹、棉花，动员自己的家属，也为孩子们赶制出许多过冬棉装。同时，社会各界也掀起支援孩子的热潮。

　　冬衣制好了，孩子们面临的一个大问题解决了。孩子们的病治好了，精神面貌焕然一新。他们冒着严寒，走遍草店一带的各个机关团体、村村寨寨，演出歌舞，回报社会各界对他们的关心。

　　均县保育院的生活终于走上了正轨。孩子们深知，这一切都是罗叔章带来的，没有罗叔章日夜含辛茹苦的操劳，他们不可能过上这样的生活。因此，他们尊敬地称她为罗妈妈。几十年后，生活在海峡两岸与世界各地的当年的保育生们，每念及此，无不怀念她们敬爱的罗妈妈。

　　1939年4月，日军开始向鄂西北进攻，战火日益迫近均县。接保育总会通知，均县保育院西撤迁至重庆。4月4日后，罗叔章率领500多个保育生。昼夜兼程到达宜昌，在宜昌候船时，遭日机轰炸，一些保育生不幸罹难。难童们站在街头，一位难童悲愤地唱起了歌曲《松花江上》，向罹难的小伙伴告别。那悲壮哀婉的歌声，激起了路过军民的无限同情与怜悯，纷纷向难童们塞来各种纸币、铜板。罗叔章叫人拿着人们捐来的钱，买来馒头、锅盔、大饼、油条，难童们和着泪水吞进肚子里。

　　难童们到达重庆后，因罗叔章在均县教导孩子们学习时，使用的教材大多是摘抄、油印的《新华日报》上的文章，色彩较红，遭到国民党的怀疑。为保障罗叔章的安全，周恩来将其调离保育院，在重庆创办第一药品生产合作社，任经理。而均县保育院的孩子们，除女生外，男生全部被分配到各保育院。

　　2007年1月，中央电视台七频道《探索与文化》栏目，专门播放了一部7集电视专题文献纪录片《难童》，讲述这一发生在69年前中国战时儿童保育院的动人故事。其中第五集就是专门介绍罗叔章去均县保育院工作的事迹。

责任编辑：杨晴 最后更新：2017-08-16 09:55: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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