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8年10月,武汉、广州失守后,中国儿童保育总会抢救难童行动变得更加艰难,保育总会的阿姨们带领3万名难童,不仅要摆脱日军的追击,还要想方设法渡过长江三峡,越过重重大山,迁徙到四川大后方。
在重庆求精中学的校园里,至今树立着一座雕塑,她铭记着抗战时期那段鲜为人知的千里大迁徙。
1938年11月,中国儿童保育总会在重庆朝天门码头举行过一场祭奠活动,祭奠那些在长江流域死亡的保育生和护送人员。
据保育总会不完全统计,运送难童的船只被日军飞机炸沉16艘,数千名难童和100余名老师魂归长江,在8年抗日战争中,保育会到底有多少人员在大迁徙中死亡,具体数字今天已经无法得知。
那段时间重庆军民的祭奠活动经常举行,长江这条维系着抗日物资运输的大动脉,在日军飞机的轰炸下,从宜昌到重庆的长江航道成为死亡航道。
1938年11月,日本大本营认为撤退到四川重庆的国民政府,已经是一个地方政府,为了迫使这个地方政府谈和投降,下一阶段应运用政治谋略手段诱降国民政府。
为了实现这一计划,日军首先向重庆地区施加军事压力。不久,日军第11军向重庆的东大门,湖北西部山区发起进攻,老河口一带局势顿时紧张起来,由于这里是李宗仁第五战区所在地,所以成为日军飞机的主要轰炸目标。
就在这时,一份来自湖北老河口的加急电报,送到重庆求精中学保育总会,电报称,老河口均县保育院500师生饥寒交迫陷入绝境,要求总会迅速派人解救。但派谁去呢,常务理事们一想到必须通过1000多公里的长江航道,均都默不作声。
参加会议的邓颖超提出由她来负责此事。时任中共南方局妇委书记的邓颖超想到一个人可以胜任这项工作。
她就是中共地下党员罗叔章,公开身份是南洋商人,她此时在宋美龄的妇女新运动总会中挂职,而她的秘密任务是负责国统区上层妇女界的统战工作。
邓颖超对罗叔章说,老河口地区可能有一场大战,希望她尽快把均县保育院的500名难童安全带回重庆。
从红岩村出来,罗叔章立刻进入了角色,她意识到解决均县保育院困境,必须利用上层关系,她想办法见到了宋美龄。
宋美龄得知罗叔章去均县,不禁惊异地盯着她看了好一阵。均县此时已是战场前沿,中途有200公里的无人地带。宋美龄问罗叔章:那是个鸟都飞不到的地方,你不怕?
罗叔章坚定地说:夫人,500个孩子的生命更重要,我想请夫人给我一张委任书,有了夫人的手令,许多事情会好办得多。
第二天,拿着宋美龄的委任状,罗叔章独自上路了。就在同一天,重庆军方突然封锁长江航道,不许大小船只驶出重庆港口。
罗叔章不知道,国民党副总裁汪精卫已经从重庆逃到越南河内,公开叛国投敌,此事在国民政府军政界引起一阵骚动。
罗叔章只好翻越大山,经四川北部入汉中绕道西安,罗叔章来到西安,得到八路军西安办事处的大力协助,特意给她派了个副官随行。
他们走到神农架地区,那是土匪经常出没之地,随行副官知道这儿的规矩,提前与沿途的土匪眼线都打过招呼,所以他们只顾赶路,放松了警惕。
一天中午,他们在一个村头小店用餐,突然旁边冲出一伙土匪劫持了他们,在往大山押运途中,随行副官躲进树林逃跑了,上山后,土匪头询问罗叔章的家庭住址准备索要赎金时,罗叔章说,家住重庆蒋公馆,赎金人宋美龄。
土匪头惊疑不定,检查罗叔章的行李,果然发现有宋美龄的亲笔信。土匪头意识到闯了大祸,想杀人灭口,多亏随行副官半路逃走,土匪头怕引起后患,便把罗叔章暂时拘押起来。几天后,随行副官领着另一个土匪头找上山来,才把罗叔章解救出来。
均县保育院所在地遇真宫,就在据老河口大约70里处的草店,极为偏僻,也由于偏僻荒凉,这座古庙躲过了日本飞机的一次次轰炸。
罗叔章召集学校老师商量对策,还是在重庆出发之前,邓颖超就告诉她,在均县保育院有自己的同志,但会是谁呢?罗叔章审视着面前的每一张脸。
在均县建立保育院,是中共湖北省委负责人董必武的主意,并指派地下党员王文宣负责。没想到,保育院的财务员搜刮干净保育院的钱财就逃得无影无踪。
此时,老师们也警惕地注视着罗叔章沉默不语。只听说新校长是个南洋商人,可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能真心为孩子着想吗?
罗叔章后来回忆道,这时候谁是共产党人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把这些教师团结起来解决困难。
但就在罗叔章来到后不久,保育院发生了一件意外的事情。
均县保育院收留的大多数是武汉三镇居民的孩子,孩子们进保育院时,老师们都给家长开了收据,战争结束后家长凭此条领回自己的子女。
1938年年末,保育院忽然来了几个武汉的家长,他们要把自己的子女接回去,原来几位家长听信了日军的虚假宣传,他们说现在武汉太平世界,孩子还可以上日本人开办的学校,不仅免费,以后还要安排工作。
消息传开后,在均县的武汉难民有不少踏上了返乡途中,保育院有十几名孩子被领回去了,罗叔章把均县的情况立即电话汇报邓颖超同志,《新华日报》不久发表《由武汉带来的一篇血泪书》,揭露日军占领武汉后奸淫掳掠的罪行。
均县军民的抗战思想开始混乱起来,虽然当地驻军枪毙了几个鼓动宣传分子,受日军宣传迷惑的难民还是纷纷准备返乡,均县保育院的孩子们出现迷惘情绪,有的孩子问老师,日本人真的不杀中国人了吗?
罗叔章立即决定开设一门课程,题目叫日本人会友好吗?她请来了一个曾经在日本帝国大学留学多年的当地官员,讲述他在日本的所见所闻。
日本人在儿童时期,学校就灌输武士道精神,灌输侵略合法化英雄化的思想,特别是他们宣扬大和民族优等论,把其他民族通通归结为劣等民族,应该听命于大和民族。
保育生想回家的情绪虽然得到了平息,但武汉的难民还是经常登门要求领回子女。在劝解中,罗叔章发现家长们经常提到一个老河口意大利教堂的传教士,这一点引起罗叔章的怀疑,她忙把这个疑问告诉当地警察机构。原来,那个意大利教堂是日本人的间谍机构,教堂的传教士因犯间谍罪被捕。
此刻,重庆保育总会通知罗叔章,均县保育院可以暂缓迁移重庆,因为日军正在发动进攻江西南昌的战役,老河口的局势会得到暂时缓解。
罗叔章手持宋美龄的亲笔书信,前往均县草店的李宗仁办公室。罗叔章明白,在没有解决孩子们的基本生存条件下,一切教育都是苍白无力的,特别是没有辨别能力的孩子们。
一路上,罗叔章对李宗仁有过各种猜测,担心他公务繁忙,因为此时的第五战区虽然与日军第11军成为对峙停战状态,但李宗仁明白,日军大本营正在酝酿一场更大规模的进攻,目的是占领襄樊老河口,直接威胁四川重庆地区。
罗叔章白跑一趟,李宗仁将军去前线视察去了。两天后,她迫不及待地又来到均县草店,忐忑不安的走进戒备森严的司令部,这时将军的秘书接待了她,秘书说将军正等着她呢,罗叔章还有点不相信。
罗叔章准备把保育院的各种困难全说出来,爽快的李宗仁摆手止住了她,告诉罗叔章,你列出一张清单给我,我给你批办,罗叔章感动的禁不住热泪盈眶。
几天后,保育院的师生们高兴地领回了李宗仁将军赠送的粮食和过冬物品,这座古庙里,开始响起孩子们的欢笑声。
但罗叔章却乐不起来,她知道,更大的灾难还在威胁着这500多个小生命,那就是疾病。
均县保育院只有张修华一个医生,这时她正怀孕在身。每天人们看见她挺着大肚子在遇真宫里跑来跑去,甚至连自己的两个孩子也顾不上照看。
这个张修华大夫由于劳累过度得了肺病,不久病逝了,时年仅仅29岁。
张修华大夫去世后,她的3个孩子由保育院抚养。
这年冬天,罗叔章为了增加孩子们的营养,每天早晨坐船20里,来到码头批发廉价的小鱼虾,小贩们得知她是保育院的,一般只收半价。
1938年10月,中共中央决定在湖北均县草店建立鄂豫陕根据地,并派去大批干部,他们这时候得知均县保育院的情况,立即发动当地民主人士,协助保育院渡过难关。
那一段时间,周围的居民都知道了遇真宫里,有一群无父母的孩子,经常有大叔大妈端着土特产向保育院走去。附近村镇的妇女,来到遇真宫给孩子们做棉衣,遇真宫里的孩子们,在那年春节来临之际,通通穿上了崭新的棉衣.
在1939年的春天,汪精卫集团公然背叛祖国,秘密拉拢国民政府军政要员,一批批昨天还在抗战的国民党部队,此时却纷纷投向了日本军队,不少国民党的党政要员开始偷偷逃往香港静观风云变幻。
贵州、四川的一些保育院的老师也悄悄不辞而别,还有一些保育院的院长临走时卷走了保育院的全部钱财,设立在湖南的一所保育院就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后来罗叔章在给保育生讲课时悲愤地讲道:我们民族有史以来,汉奸是中华民族最不能原谅的敌人。
不久,陶行知的育才学校来到保育院选拔有特长的学生,罗叔章积极推荐学生报名。她告诉孩子们,学到本事才能报国才能救国。我国当代音乐界的大师杜鸣心、陈贻鑫、张仁富、金钟鸣就是来自均县保育院。
杜鸣心后来成为国际知名的作曲家、教育家,他回首往事仍然激动不已。
1939年春末,日军第11军开始向鄂西北第五战区腹地老河口发起进攻,蒋介石立即调遣嫡系部队汤恩伯军团移师枣阳,配合李宗仁部队阻击日军。
这时均县保育院距离前线只有50公里,战区司令李宗仁已经无法保障保育院的安全,大战突然爆发,均县保育院处于进退两难之地。
但罗叔章一定要等到保育总会的指示,因为这关系着500名孩子的生命安危,而且关系着保育总会国共两党的关系问题,如果均县保育院发生不测,中共南方局妇女部在保育会中的作用就会受到影响。
此时,第五战区作战部队从前线又抢救下60多名受伤的难童,火速送到遇真宫,李宗仁将军一再催促均县保育院赶快撤离,再拖延下去肯定凶多吉少。
保育院居住地遇真宫里已经隐约听得到战场上的炮声。
那时的难民和一批批的伤兵纷纷向宜昌方向逃去,局势已经越来越危急。
均县保育院的一批教师要求参军,因为保卫鄂西北成为当时国共两党的重要任务,她们退出学校参加了战地服务团。
终于,罗叔章等到了重庆保育总会发来的急电,命令均县保育院迅速迁移重庆。
陈贻鑫回忆说:当时一般白天不敢走,就是尽量在夜晚,因为白天有空袭警报,好像日本就追在后面,他们就往前面赶,那一路上完全是很颠簸的生活,但是大家是很愉快的,因为毕竟是脱离了打仗的那个环境。
霍素贞回忆说:有一天,我和另外一个比我还要小的女孩子,前面已经人走了,我们两个掉到最后,她就哭了,我说别哭别哭,待会儿狼来了。
当时,均县保育院必须从均县赶到500公里之外的宜昌,才能坐船溯长江而上,但中途有100多公里是敌我双方的争夺地带,多亏第五战区的官兵中途保护,均县保育院500名难童于4月22日早晨来到了宜昌。
均县保育院十分幸运,在长江航道航行10多天,于5月2日下午安全到达重庆朝天门码头。
孩子们在罗叔章妈妈的率领下,终于踏进了重庆临时保育院的大门。
他们在这里休整等待分配,把孩子们安排妥当后,罗叔章立刻到保育总会报到。宋美龄听说罗叔章带领均县保育院的师生安全到达,亲自迎出来,对罗叔章赞不绝口。
孩子们第一次来到重庆,暮色灯影下起伏的山城,显得那么神秘,构成了孩子们对1939年重庆的印象画。
但孩子们很难想到,一场旷日持久的大轰炸正等待着他们。
1939年春,汪精卫写信建议日本陆军部,尽快摧毁中国战时首都重庆是瓦解蒋介石政权的最有力手段,在汪精卫提议之下,日军决定实施《陆海军中央航空协定》,从1939年5月开始,以更大规模对重庆地区进行血腥轰炸,企图打垮中国人民抗战的斗志。
均县保育院的孩子们在万寿宫睡了一个安稳觉。
第二天是5月3日,这一天,重庆天空突然转晴,聚集在重庆万寿宫的6000名保育生在操场举行歌咏比赛。
罗叔章心中却感到忐忑不安,重庆阴云密布,正可免遭日机袭击,而天空突然转晴,她隐约感觉不妙,果然,上午10点多钟,警报响彻城市上空,罗叔章忙带孩子们涌进附近的防空洞。
她们钻进防空洞,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仍没有日机的影子,突然传来解除警报的信号,罗叔章带着孩子们返回万寿宫,孩子们唱着歌,蹦蹦跳跳地行进着。
这时,日军海军航空队第一空袭部队26架重型攻击机由武汉基地起飞,正向重庆飞来。也许是来自神秘的第六感觉,罗叔章心想,事情肯定不会这样简单,便有意将孩子们引向一条僻远而多树的小道,从那里绕回万寿宫。
日军海军航空队进入重庆上空,日军飞行员已经看到重庆的街道和人群。
罗叔章的第一反应,就是大声喊叫孩子们,快躲到树林里去!
26架飞机掠过头顶投下炸弹,顷刻之间火光冲天浓烟滚滚,整个重庆城仿佛燃烧在烈火中。
轰炸刚一停止,罗叔章马上爬到一个高坡上吹起口哨,于是,四面八方跑出了幼小的身影,他们随同罗妈妈一起奔跑,一气跑回万寿宫。
在这场劫难中,重庆临时保育院等待分配去向的6000名孩子,一个也没少一个也没伤,简直是奇迹。
但朝天门码头却有1000多人被炸死,孩子们在惊恐中度过了5月3日这个漫长的受难日,他们明天的命运会如何呢?
保育总会的理事们这一夜彻夜未眠。
责任编辑:杨晴 最后更新:2017-08-19 08:47: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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