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战时儿童保育会的片断回忆
2017-08-29 09:04:09  来源：中国战时儿童保育会网 作者：李文宜  点击：  复制链接

　　1937年卢沟桥事变后，抗日战争爆发。在党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方针指引下，实现了国共两党的第二次合作。武汉成为全国的政治中心。各方爱国民主人士(包括各界妇女)云集武汉。一些无处居住的女同胞们，有的住进汉口女青年会办的妇女宿舍。她们经常到女青年会去参加由女青年会总干事陈纪彝和刘清扬轮流主持的座谈会。座谈会每周开一次，参加的约有40人。大多数是思想进步的爱国女知识分子。邓颖超、孟庆树、两位代表陕甘宁边区的妇女也来参加了。实际上。邓大姐在会上起了指导性的作用。我每次都到会。大家在一起主要讨论抗战期间妇女的任务等问题。当时，大家都不满足于“坐而论道”，要求做些实际的工作为抗战出力。

　　自“九·一八”东北遭日帝侵略起，蒋介石即采取不抵抗主义，说什么“攘外必先安内”，使日寇长驱直入，侵占大片国土。各沦陷区的同胞惨遣杀害，大量的儿童亦难幸免。据说日军将儿童用船运去日本作细菌武器的试验品，消息传来无不悲愤，大家决心要做抢救战区儿童的工作。

　　现对当时的情况作些片断的回忆。

一、发起经过

　　住在女青年会妇女宿舍的妇女中，有一位著名的电影演员叫陈波儿(广东人，岭南大学毕业，共产党员，解放后任东北电影制片厂厂长，系袁牧之的夫人)，她也参加了座谈会。是她严肃地在会上提出了要赶快到各战区去抢救难童的建议，得到与会者一致的拥护。于是，深入讨论了抢救办法，经费来源、收容、转送等问题。大家认为，这是件关系到民族后代生死存亡的大事，必须宣传动员广大人民的力量来支持这项工作，必须成立‘“战时儿童保育会”筹备机构，进一步考虑一些既迫切又复杂的问题。而且这是一项较长期的工作，经费来源也必须有保证。故而大家群策群力做起筹备工作来了。

二、筹备会上推选会长候选人的经过

　　“战时儿童保育会筹备会”除一般进步妇女参加外，各界知名人士如沈钧儒、郭沫若、黄琪翔、马相伯等也都参加，共达300余人。考虑到除本着“有钱出钱，有力出力”的原则性支持外，还要有一些有国际声望的人去向外国人及华侨募捐。因此，大家首先提出由孙夫人宋庆龄任会长。她既有国际声望，又非常热爱儿童。同时，还提出由冯玉祥夫人李德全为副会长，协助她工作。大家都觉得这样安排很合理.可没想到，邓大姐让刘清扬、史良、沈兹九秘密去做统战工作(当时刘清扬、沈兹九都已是党员)，请蒋夫人宋美龄出来领导战时儿童保育会的工作。宋美龄在同意的同时，要求把这项工作纳入她原来的工作轨道，即她在南京时创办的“新生活运动妇女指导委员会”，抗战时更名为“抗日自卫将士后援会妇女指导委员会”。于是她将“战时儿童保育会”命名为“中国妇女慰劳自卫抗战将士总会战时儿童保育会”。她认为儿童保育只是妇女总会中的一项工作。南京沦陷后，她的亲信唐国桢、申任侠等都随她到武汉来，与湖北省国民党CC派的女党员争权。当然，她们也不会放弃战时儿童保育会的领导权。不过，我认为由宋美龄来主持儿童保育会的有利条件是：一、她在国际上，特别是在华侨中有一定影响，她与国民党政府的空军联系密切，中、外捐赠的飞机和捐款都由她支配，所以她有掌握经济权的能力。二、她可以下令大后方地方政府办儿童保育会分会和建立保育院。必要时地方政府可以给保育院一些津贴。三、在接送儿童及运送物资遇到困难时，能动员有关部门和人员予以帮助。所以，我认为邓大姐的安排也不无道理。

三、开成立大会和设立第一个保育院

　　1938年3月10日召开成立大会。会址就设在汉口黄陂路女青年会。开幕式上，原定李德全代表筹备会宣布开会。但她尚未开口，陈逸云即上台从李德全手中拿过话筒说：“请蒋夫人宋美龄讲话。大家也只好鼓掌。会上选举了宋美龄为理事长。李德全为副理事长，还选举了常务理事、理事。邓颖超、黄琪翔夫人郭秀仪被选为常务理事。我被选为理事。大会还通过决议，要求各省市迅速成立分会并设立保育院。要求立即到各战区抢救难童，把他们送到安全地点养育。

　　会后，常务理事曹孟君当即带领一批工作人员赴徐州战场，冒着枪林弹雨之险，8天8夜抢救了百名难童，在汉口圣罗以女中设立了第一个临时保育院。保育人员中有一位名叫王文宣的，是我在湖北女师时的同班同学，共产党员。她在洪湖参加革命时被捕，判刑17年。后遇释放政治犯时她被释放，我介绍她参加了临时保育院的工作。汉口沦陷前，这个保育院迁往重庆歌乐山，在赵懋华、曾孟君、徐篆院长的领导下，由于注重对儿童进行爱国主义教育、民主教育和道德品质教育，使该保育院成为全国知名的模范保育院。

四、安徽保育院的情况

　　战时儿童保育会成立不久，我离开武汉到第五战区安徽六安去工作。因安庆沦陷，六安成为安徽临时省会。按规定凡保育会理事所到之处，都有责任关心该地分会和保育院的工作。安徽儿童保育院院长是宋美龄派来的王立文。保育院的经费靠省财政厅拨款。财政厅长章乃器爱上了聪明能干的王立文。厅秘书王达夫是章的好友，他为保护章的名誉，打电报给胡子婴(章乃器之妻，也是保育会理事)请她速从汉口来六安加以制止。当胡千辛万苦到达时，章王两人已同居了。胡大骂王无耻。从此，王离开了六安。她走时，传言带走了章拨给保育院的5000元经费。胡打电话给宋美龄上告王卷款潜逃。也要我签名，我同意了。后来，章乃器很不客气地批评我不该跟着胡子婴闹。

　　我到保育院察看时，只见王立文走后，一群保教人员似群龙无首，管理混乱。经济状况十分困难，大家将保育儿童用的医药器材私分变卖以维持生活。难童们有的患疟疾，有的患感冒，普遍生疥疮，害眼病的更多。我看了心中十分焦急，很想向社会呼吁，可日寇日渐逼近六安，人心惶惶准备逃难了，谁还仗义捐助。最后一次到保育院去，看到一位年约30上下的年轻父亲，抱着一个4岁左右长得十分可爱的男孩到保育院来，他把孩子放在地上，然后从怀中掏出一元纸币，弯腰塞进孩子衣服的口袋里，站起身来流着眼泪一步一回头地走了。到了大门口，我叫住他问：“为什么将这样小的孩子送来?”他含着眼泪说：“敌人快来了，一家人的性命难保，只希望小儿子能生存在世，求求你们啦j”我听了感到非常凄惨。心想，我们应如何做才能不辜负儿童家长的信任啊!

　　当日寇宪兵队伍离六安只有两小时路程时，全体员工及家属在财政厅大门口整装待发，但因章乃器厅长不愿逃难，大家迟迟不敢出发。后经我劝说，章才从办公桌前起身走出大门。在路上忽然下起瓢泼大雨，全身湿透。晚上到了麻埠，每人喝一杯白兰地酒以预防感冒。早起赶路向山上的立煌进发。财政厅的一行人在立煌落脚后住在财政厅宿舍。房子的墙壁是竹编泥糊的，上面长满了绿霉，还有蜈蚣在上面爬行。因敌机狂轰滥炸，连厅长的马也被炸死了。职员带家属纷纷走散，财政厅无公可办了。我因受湿气患了湿瘟症，一个人卧病宿舍，每天多次受敌机警报的威胁，不免总是想念保育院的孩子，他们是如何迁移的?能忍受沿途的种种磨难吗?有无敌机轰炸?现在到达安全地方没有?直到有一天何兆玲步行18里山路来看我，才得知安徽保育院的消息。原我才放下心来。

五、为保育生送肉

　　何兆玲是广西人，南京戏剧学院毕业，是共产党员。她是经济学家狄超白的夫人。当时他们一家住在高庙，离安徽保育院15里。她每星期都要步行往返30里，到保育院去教难童唱歌。她很热心地照顾难童。她说孩子们缺医少药，生病的很多。个别保育员还动不动搞体罚，在酷热的夏天叫儿童们在太阳下罚站。每次让她碰到，不管什么理由，她都吹口哨让孩.子们到阴凉处休息。有一次，她对我说，孩子们几个月没有吃到肉了，个个面黄肌瘦。说着，止不住眼泪直流。我听了也很难过。拿出钱来请她买些肉送去。.她雇了一乘小轿，自己坐在里面，把肉挂在轿子周围。到保育院时大声喊道：“李妈妈送肉来了!”孩子们高兴得笑开了。后来，孩子们带病转移，千里迢迢走到四川，一路折腾，实在是令人不安。能送到重庆的幸存者真是幸福的儿童。

六、关于直属第三保育院

　　我当时听说在重庆共有8个保育院，在中共南方局的领导和关怀下，有很多共产党员奉命参加了保育工作。而且无不尽心竭力将保育工作做好。特别是为将来新中国的建设培养人才的大方向明确。所以大家的工作热情很高。我所知道的重庆第三保育院长赵君陶(现在国务院总理李鹏的母亲，已故)，是李硕勋烈士的夫人，共产党员。该院在邓颖超大姐直接关心下，有党员傅淑华(武汉实验小学教师)和学前教育、儿童心理学专家徐篆在教学上的帮助，在教学上很注重质量，儿童身体健康。年龄较大的还送到新华日报社的印刷厂去进行体力和技术锻炼，在保育院还能受到革命理论的薰陶。孩子们团结、活泼，三院呈现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由于赵君陶、傅淑华都是我的好朋友，我在湖南时互相通信，所以有所了解。后来傅淑华在重庆去世。全国解放后，赵君陶任北京化工学院副院长，是全国政协第四、五届委员。1985年12月14日在北京逝世。何兆玲同志解放后在中央劳动部工作。现年81岁，已离休多年，现住北京。

　　(李文宜，现年93岁高龄，原保育会发起人、理事，曾任民盟中央副主席)

责任编辑：杨晴 最后更新：2017-08-29 09:04: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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