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起了大雪,没有人去团部,我们只得又休息一天。第三天,天已放晴,正好有九十一团的通讯员要返前线,曹干事告诉我们,我们两人的名单已分配到九十一团一营,便叫通讯员直接送我们到一营营部,不要去团部了。一大早,我们两人随同通讯员出发。为了避开公路封锁线,通讯员带我们爬山越岭,钻树林,抄近路到了一营营部。营参谋很快做了分配,黄德生去机炮连,我到步兵一连。这时黄德生说话了,他对参谋说:“这个孩子年龄小,个子也小,是否换一下,把他分配到机炮连。机炮连有骡马,行军走不动了,还可以拉着马尾巴走;我到一连去。”这本来就是分配“士兵”,乱点鸳鸯谱的事,无所谓的,只是你是否遇到了这种机会,或者机会临近时你是否去争取。参谋同意了,于是我被分到机炮连,黄德生到一连。过后黄德生告诉我,机炮连不同于步兵连队,一般的不会上第一线,往往在第二线配合和支援第一线的步兵战斗。当然,这是黄德生的认识。想不到我已经成了17岁的大人了,黄德生仍在关心和爱护着我。由此可见他的博大胸怀和无私品德,也许这就是保育生的性格——战乱中保育院特殊的环境和教育养成的一种异乎常人的品德。实际的情况是,我在这个机炮连仅仅呆了1O个月,金城战役结束后部队在开赴上甘岭接防时我便离开这个连队,调到步兵第二连。在这1O个月中,机炮连一直在第一线配合一连战斗,有着和黄德生一样的经历和生活。
我们在营部只呆了一个小时,近中午时,营参谋派一个通讯员送我们去一连、机炮连。我们走在废弃的铁路上,在茫茫的白色雪地上,不时会看见头天或晚上敌人炸弹、炮弹炸过的黑色大坑。往前方望去,看不见硝烟火光,听不见枪声炮声,前线一片静悄悄,倒使未经过战场的我们俩不禁提心吊胆起来。通讯员是个和我差不多大的战士,满脸稚气,背着一支美军的轻兵器卡宾枪,不紧不慢地在枕木上轻快的走着,还不时的东张西望,满不在乎的样子。在钻过一个铁路涵洞后,天地突然开阔,一条宽宽的山沟一直伸向看不到头的远方。通讯员指着前面开阔地一侧的几个小山头说,那就是敌人——美二十四师的前沿阵地。今天是圣诞节,美军休假一天,不会打炮的。我们才放下心来,也开始打量起我们即将在这里生活、战斗的阵地来。
通讯员把我们带进一个山沟,爬过很长一段坡路,在半山腰停顿下来,指着一个坑道口对黄德生说,那是一连连部,你去报到;又指着不远处的另一个坑道口对我说,那是机炮连连部。原来一连作为一营的阻击连队,正战斗在前沿第一线,机炮连配属一连作战,它的82迫击炮,75无后座力炮和郭留洛夫重机枪以班、组为作战单位,分别配属在一连的各个班、排、山头、沟口,支援一连的战斗。因此两个连部都挤在一条沟里;更为巧合和有意思的,因为阵地小,部队拥挤,而坑道不多,一连和机炮连两个连队的8个文化教员正好住在一个坑道内。等两个连的连长、指导员分别谈过话,介绍了我们的教员组长,带我们走进同一个坑道里,放下背包后,我俩相对会心的微笑起来。坑道里从里住外铺上厚厚的稻草,成为一个大通铺,两个连队的8个文化教员睡在一起,我和黄德生的床铺又在一起了。我俩10年相处,三度分别,又三度走到一起来,竟有这样的巧合!——这人生的道路啊!
8个文化教员,分属两个连队,任务也不尽相同,但性质是一样的;经常要跑的战斗班、组不同,但阵地是在一起的。于是我们两人早晚都在一起,饭打到坑道里吃,吃也在一起了;而且经常往返于前沿阵地时,也能在途中碰见。战争时期志愿军中的文化教员是不教文化的,主要的任务是在政治指导员的领导下协助做一些战地宣传鼓动工作,编写战地讯息小报,表扬战争中的英雄事迹和模范人物,用纸复写后到各个阵地去宣读;给战士们读报纸,报告国内的建设和支前的消息;帮战士写信,读信。也协助连长做一些有关军事方面的工作,如编写作战、警戒方案,画制地图,写战场报告,教战士们防毒、防原子、防化学的方法和防毒面具等器械的使用等等——就好象是连队的“参谋长”。十二军三十一师在第五次战役之后从南朝鲜撤退回来,稍稍休整,便在这靠近三八线的金城郡古直木里的崇山峻岭间实施阻击,与敌美二十四师对峙起来。这里山连山、沟连沟,敌我阵地犬牙交错,双方均占据着各个小山头的有利地形,敌我两个小山头最近处仅有一百多米距离。虽然是阵地战,两军对峙,但小战斗不断。飞机、大炮、机枪的轰炸、射击则是每个阵地、每个山头都会发生的。尤其是美二十四师的飞机和大炮厉害,一天到晚,几乎不停地轰击我前沿和后方。营到连,连部到各班、组,或者阵地与阵地之间均有深一米五,宽几十厘米到一米的交通沟连接。作为前沿的一个战斗连队,它防御的正面宽度有一公里多,一个小山头也就是放一个班,或一个组,阵地十分分散。文化教员的工作也是很忙的,几乎每天要跑前沿阵地,到各个战斗班、组去。
到前沿阵地,为防敌人飞机、大炮、机枪的袭击,应该走交通沟。但因沟沿土的坍塌、积雪、积水,以及坑坑洼洼或者很窄,穿上棉衣、大衣走起来很不畅快,大家都喜欢走沟沿上的小路,我也这么走。黄德生看我走小路,瞪着眼训我,我们俩还有一番争论。我说飞机、炮弹我不怕,来了我再躲也来得及;假如枪子,你还听不到声音的时候已经死了,躲也躲不过。黄德生说,你错了,第一声枪声不一定能打中你,你便可以躲;何不走交通沟不让敌人打你呢?黄德生正直、认真、严格,他也常批评他的组长——一个1949年12月参加军大、出身成分不太好的阆中人、私塾先生,引起组长对他的不满,艰苦、危险的阵地常指派黄德生去。
生与死的离别
从1952年3月中旬开始,我们对面换防来的南朝鲜第六师便开始了对阵地的猖狂进攻,双方为争夺我官岱里以西的几个海拔约300米的无名高地,均投入了不小的兵力,阵地丢失又夺回。我们除了参加往前沿运输弹药、战场救护外,也不时到前沿给战士们读团、营编的阵地传单、光荣榜,宣传胜利消息和英雄事迹,以鼓舞斗志。工作十分紧张、繁忙,几乎是夜以继日——我方的进攻、反击以及运输均在入夜后进行;而敌人的进攻则在早上开始,所以日夜都忙。我和黄德生虽同睡一个坑道,但几乎整日不见面。那时候,负伤和牺牲的可能性太大了,所以我们一见面常说:“脑袋栓在裤腰带上,说不定哪天就跑丢了。”不常见面的熟人见面也问:“你还活着呀!”
战斗持续了一个多月后基本停下来,双方又过着那种比较“平静”的对峙生活:自从换来了南朝鲜第六师,飞机、大炮也确实比美二十四师少多了,“平静”多了。我们也经受了一次战斗的锻炼。战争,我们已经不怕了。
责任编辑:杨晴 最后更新:2017-08-30 14:4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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