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保育生的生死情结（九）
2017-08-30 14:47:29  来源：中国战时儿童保育会网 作者：高宗俊  点击：  复制链接

　　这时候“联合国军”战场指挥官已换成美第八集团军司令范佛里特，为配合谈判，在金城郡地区，即我十二军正面发动了规模较大的夏季攻势。战斗是6月12日打响的，那天早上，南朝鲜六师上百门大炮突然轰击我营团指挥所558.7高地和官岱里以西的前沿阵地，我们机炮连、一连连部山沟里落了不少炮弹。连部的人员紧急动员起来，全部集中，一趟趟往前沿运送着子弹、迫击炮弹、爆破筒、手雷、干粮和水，也是夜以继日。实在累了、困了，随便在那个猫耳洞里睡一下又接着再走。14号凌晨才奉命“休息”，回到坑道倒头便睡。中午醒来，一连的文化教员告诉我，黄德生昨晚随指导员去前沿阵地，指导员负了重伤，黄德生没有回来，现连里正在派人去前沿阵地找他，很可能牺牲了。我一下便怔住了，他们哪里知道我和黄德生从小以来的亲密关系。

　　原来12号战斗发起后，一连阵地的战斗也十分激烈。13号，一连指导员到前沿去鼓励士气，便带了黄德生随行，同行的还有指导员的通讯员。黄昏时候在接近前沿阵地的一个小山头上，突遇敌人的群炮，指导员负了重伤，通讯员遍找黄德生不见，便背了指导员回来，于是有了黄德生可能牺牲的话。随后又从一营营部传出了黄德生“失踪”的初步结论。“失踪”两个字在战场上是有它特定的含义的，它包含了两个意思，一是尚未找到遗体;一是可能跑到敌人那边去了——投敌了。一般说来，投敌是一种隐蔽的、不为人知的行为，因为不知道，因之一律称之为“失踪”。而指导员负伤的那个小山头，下了山，再爬一个坡，那便是敌人的阵地。要是“投敌”那是不困难的。但是这“失踪”的初步结论，却使坑道里一连、机炮连的几个文化教员心情十分沉重起来。文化教员一般是在旧社会读过1O来年书的中学生、大学生，大多出身成分并不好，凭一股建设祖国或“卫国保家”的热忱参了军。部队的许多干部、以及士兵从“阶级觉悟”观点上很看不起这批人，认为是“小资产阶级的知识分子”，是被改造的，接受教育的。当时这种比较普遍的认识也影响了我们，我们自己也很有自卑的感觉。那个阵地我曾经去过，当时我很想去寻找黄德生，但战斗正激烈进行，没有命令我也不能离开我的岗位。我想，黄德生那么刚烈、满身正气的人绝不会干投敌那种耻辱的事情的。一连几天，我心里十分难过，老是回忆起我们童年、少年时代那1O年相处的往事，黄德生的音容笑貌在脑子中经常出现，挥之不去。

　　6月21日，范佛里特的金城夏季攻势，在经过1O天的激烈战斗、反复争夺后，以南朝鲜第六师被歼210O人，未能前进一步而宣告结束。前线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总结、检讨、立功、受奖、休整，之后便是开追悼会，悼念在战争中牺牲的百多位干部战士。各营都抽调了几个文化教员到团里集中，机炮连派的我，工作任务是清理核查烈士名单，书写烈士灵牌、扎纸花牌坊、布置追悼会场等等。在核对团政治处所列出的烈士名单时，文化教员们发现没有一连黄德生的名字。为了亡灵，为了这批知识分子沉重的心情，几个文化教员一商量：不管上面怎么着，黄德生的灵牌子必须写上。

　　庄严、沉重、肃穆的追悼会在团指挥所后面松树密布的大山沟里举行，团、营、连干部、各连士兵代表和团机关干部、士兵参加。主席台上竖立起一座松柏树扎的高大牌坊，挂着无数个白纸花，横幅上书“志愿军三十一师九十一团追悼会。”主席台前用白纸糊成的纸牌子，用树枝插在切开的萝卜上，一百多个牌子整齐的排列在木板搭起的长条桌上。每个牌子上写着牺牲的干部、战士姓名，其中一个灵牌上写着：“志愿军三十一师九十一团一连文化教员黄德生之位”——那是我书写的。

尾 声

　　敌人的进攻停止后，双方都在自己的阵地前清理战场，寻找遗体、枪械。这时候，三连清理战场的人传来一件事：在故我对峙的沟里发现一个已呈现高度腐烂、块头很大的尸体，头部和身体已全部肿大起来，把志愿军军装抻得滚圆，辨别不出是谁;没有武器，但口袋里装着一大卷阵地传单、光荣榜和一些报纸。我们都说，一定是黄德生。但组织上是否这么认定，我们在连队一直无法得知。我曾经想过，但愿黄德生不要成了异乡冤魂。我也想把黄德生的死告诉他的家人，但我不知道他家地址，也想把黄德生的死告诉我们、尤其是新津、荣师的同学，但参军后一直未与同学联系，青木关中学师范部已经不存在了，没法告诉而作罢。但此事在我心中耿耿几十年，一直没有忘记。

　　前些年，保育生开始恢复联系后，一次去新津，见到了几位新津同学，知道其中两位解放后一直在新津县委、县政府工作，且有一定地位。于是我问了他们：黄德生的家里享受烈士待遇没有?是什么时候?两位同学告诉我：“黄德生家里已享受烈士待遇了，很早了，五几年吧!”看来上级机关终于认定那个不可辨别的浮肿遗体便是黄德生了，真是谢天谢地。

　　我永远记住这个日子，1952年6月13日，黄德生牺牲的一天。

　　安息吧，黄德生!你永远活在我的记忆里，活在我们的心中!

责任编辑：杨晴 最后更新：2017-08-30 14:47:48

特别说明：抗日战争纪念网是一个记录和研究中国人民抗日战争历史的公益网站。本网注明稿件来源为其他媒体与网站的文/ 图等稿件均为转载稿，本网转载，并不意味着赞同其观点或证实其内容的真实性。本网转载出于非商业性的文化交流和科研之目的，如转载稿侵犯了您的版权，请告知本网及时撤除。以史实为镜鉴，揭侵略之罪恶；颂英烈之功勋，弘抗战之精神。我们要铭记抗战历史，弘扬抗战精神，坚定理想信念,为国家富强、民族复兴,实现伟大的中国梦作出新的贡献。感谢您对抗日战争纪念网的支持。
纠错电话：0731-85531328、19118928111(微信同号)

上一篇：两个保育生的生死情结（八）

下一篇：抗日战争中的新津--第四保育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