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第一次参加奥运会是1932年,代表团仅有6人,其中运动员仅有刘长春1人,而独自一人千里跋涉的刘长春参加了100米和200米短跑两项比赛,均名列倒数第一,惨败而归。
而1936年的柏林奥运会中国代表团成员高达141人(放到今天都颇具规模了),其中运动员69人,扣除其中9人的“国术表演队”,实际参赛人数60人,报名项目包括田径、游泳、举重、自行车、拳击、足球、篮球等。
成绩乏善可陈,只有撑杆跳运动员符保卢通过预赛,拳击运动员靳贵第一度通过预赛但在决赛开赛前被取消资格,其余项目均在预选赛或资格赛被淘汰(除篮球队勉强赢得一场胜利,其余都考了零蛋),
虽然在体育赛场上没有赛出水平,但绝对赛出了精神,其中有几位奥运健儿在接下来的抗日战争中更是奔赴战场,成为真正的民族之魂。
一、从撑杆跳到飞行员,一样地飞翔在天空
在中国代表团中,有一位身材魁梧、面容俊朗的青年,看眉目却又有几分像是欧洲人。他叫符保卢,来自哈尔滨的中俄混血儿,是一名撑杆跳运动员。
符保卢是连续三届的全运会冠军,打遍国内无敌手,在奔赴柏林前的一次训练中,他甚至跳出了4.15米的好成绩,这个成绩都可以畅想一下奖牌了。
唯一的问题是:中国代表团没有为他准备撑杆跳的竹竿。
比赛如期举行,符保卢在初赛中轻松跳过3.8米,打入复赛。
撑杆是一位日本运动员借给他的,这是一根训练用的竹竿,陈旧不堪,且相较比赛用杆短了很多,即便如此,日本人还是看在符保卢点头哈腰态度卑微的面子上,才不情愿地“施舍”给他。
复赛中,横杆很快升到了四米,符保卢的撑杆太短,所以当他飞翔在空中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横杆在头顶掠过。
虽然输了比赛,但符保卢回国后依然成为万众追捧的明星。他不仅入读上海暨南大学,还出演了电影《海葬》,首次出镜的他没有任何不适,演技也获得了好评。看起来,他想当一个生活优渥的名人问题不大。
第二年,全面抗战爆发,符保卢却做出了一个让他人不解的决定:报考空军军官学校。航校毕业后,符保卢如愿成为飞行员,参加了武汉上空的空战。
1943年7月,作为飞虎队中方飞行员的符保卢在一次飞行演练中殉职。
二、下了拳击场上战场
1936年8月,一场激烈的拳击比赛正在德国柏林举行。
拳击台上,一名身材魁梧的亚洲男子血流满面,高大的身躯剧烈颤抖,但他咬着牙,十秒过后依旧屹立不倒。
这是第十一届夏季奥运会的赛场,积贫积弱的中华民国代表团居然也派出了四名拳击运动员。
四名拳击手均来自国民革命军第三十二军商震部,是如假包换的军人。四人中,李梦华和靳桂未能披挂上阵,王润兰倒在第一轮,只有靳贵第通过预赛。
王润兰生于河北饶阳一个家资雄厚的富商家庭。他从小就爱耍刀弄棒,干脆拜师学习拳脚功夫,小小年纪就成了方圆十里小有名气的拳王。
当他成年后,父亲要他学习经商以继承家业,严禁他“不务正业”。王润兰对做生意不感兴趣,在封建大家庭中待着实在难受,遂于1934年离家出走。
21岁的王润兰来到北平,考入国军将领商震开办的河北军事政治学校。在这里他接触到了西洋拳击,立即爱上了这项运动。由于他身子强壮,又有武术底子,所以迅速脱颖而出。
商震是个体育迷,在军中开始体育训练班,拳击队的头号高手并不是王润兰,而是比他小两岁的少年靳贵第。靳贵第是河北灵丘人,自小拜武术名师张思桐为师,练得一手硬气功,加上他生来膂力过人,两三个人轻易近不得身。
长城抗战爆发后,17岁的靳贵第决定从军报国,考入山西省军官训练团,毕业后分配到商震部。
1936年,在商震的资助下,靳贵第、王润兰、李梦华、靳桂南下参加中华全国体育协会组织的选拔赛,轻松包揽前四,获得了柏林奥运会的入场券。
李梦华和靳桂的实力稍弱,且到达柏林后便水土不服,最终弃赛。
王润兰首先登场,他的对手是荷兰人福克,本文开头的一幕即发生于此,王润兰不是福特的对手,脸上被打得皮开肉绽,但他以强大的意志力,强撑着不倒地,最后以点数被淘汰,虽败犹荣。
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靳贵第身上。
第一场比赛中,靳贵第对战加拿大选手,靳贵第打疯了,出拳如虎,打得对手惨叫连连,最终三局全胜。第二场比赛对阵埃及人阿里尤苏夫也轻松获胜。
第三场比赛对阵英国冠军希立姆敦,两人实力在伯仲之间,机敏的靳贵第抓住对手的破绽,电光石火间重重一拳击中对方下颚,对手轰然倒地。不过顽强的希立姆敦又爬了起来,靳贵第越战越勇,两人缠斗在一起,裁判上前将两人分开,哪知希立姆敦不等哨响一拳偷袭靳贵第面门,不等靳贵第起身,乱拳齐下。
裁判大怒,宣布取消希立姆敦的比赛资格。
靳贵第打入了决赛!中国代表团全体成员扬眉吐气,高兴得又蹦又跳。
决赛开始前,代表团忽然收到组委会的一纸通知:裁判组判定靳贵第第三场比赛失败,所以取消决赛资格。
明明裁判当场判靳贵第获胜,怎么还出尔反尔?中国代表团立即提出抗议,不过组委会不予理会。中华民国是个弱国,也无计可施,只得含恨接受结果。
回国后的拳击手们来不及享受荣誉,因为日寇侵略的步伐日益临近,他们穿上戎装开往前线。
1937年8月,日军沿平汉线南下,王润兰参加了元氏战役。这是一场惨烈的血战,日军以优势兵力轮番攻击,坦克呼啸而至,已经负伤的王润兰抱着一串集束手榴弹一跃而起,随着惊天动地的爆炸声,24岁的王润兰壮烈殉国。
两个月后,靳贵第以相同的方式在安阳保卫战中牺牲。
另一名拳击手靳桂战死于著名的台儿庄之战。
三、血洒长空的国脚
1937年11月29日,定居香港的“球王”李惠堂一早起来便浏览当天的报纸,一则消息映入眼帘:中国空军轰炸侵入长江江阴水域的日本运输舰,中队长陈镇和驾驶的战斗机被炮弹击中,毅然撞向日舰,壮烈殉国……
李惠堂脑中轰的一声,悲从中来:陈镇和是他的国家队队友!
这位当年的国足大将陈镇和生于印尼,父亲陈金山是南洋富商,但一直心怀故国,在陈镇和12岁时,父亲将他送上回国的轮船,让在去祖籍地厦门读书,八年后,陈镇和以优异成绩考入上海暨南大学。
陈镇和生性好动,是个运动健儿,上大学后便加入了校足球队,因为他生得皮肤黝黑,队友们亲切地称他为“小黑炭”,他是一名边路球员,以速度快著称,外号“飞将军”,在校园比赛里打出名堂后,陈镇和加入了上海的乐华足球队,和大名鼎鼎的球王李惠堂成为队友。
1936年1月,陈镇和入选国足,准备出征在德国柏林举行的第十一届夏季奥运会,可悲的是,国民政府拨给他们的款项不够赴德的路费,他们只得转道东南亚,靠打表演赛一路“卖艺化缘”,队员们坐的是三等客舱,吃的是水煮青菜,住的是廉价旅馆,募集到的4万元钱自留一半,另一半则捐给其他项目的运动员(他们也缺路费)。
中国男足遭奥运会上首轮遭遇世界级豪门英格兰队,上半场,在顶住对方狂风暴雨般的攻势后,国足反击攻入一球,却被裁判吹掉。下半场最后时刻,一路舟车劳顿又缺乏系统训练的国足体力不足,被对方连入两球,遗憾地结束了奥运征程(当时实行的是单轮淘汰制)。
早在1932年“一二八”淞沪抗战时,深感日寇侵略步伐迫近的陈镇和毅然从暨南大学退学,就读广东航校(后转入中央航校),奥运会结束后,他正式入空军服役。
话说李惠堂得知陈镇和牺牲后,怀着悲痛的心情,写下一副挽联:
“当年驰骋球场,小黑炭威名广播尘寰,早逾十载;今日炮轰敌舰,大中华健者长存浩气,何止千秋!”
不过,陈镇和并未离世,这只是一出乌龙,他在撞机时跳伞生还。
1941年1月,陈镇和奉命前往新疆接收苏联援华飞机,返程经过星星峡的时候,天气骤变,强烈的气流卷起狂风,陈镇和沉着应对,然而,飞机的操纵杆失灵了,如断线风筝般往地面极速坠落,瞬间爆炸。
陈镇和魂断长空,年仅35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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