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42 - 《近代史研究》2021第三期

“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 １００ 周年”笔谈
将党史时间等同于自然时间，既不符合史实，也未免天真。 构成中共百年历史变迁的种种复
杂史事，编织了丰富多彩的历史纹路，只有在历史时间的长河中，这些历史纹路才能得到清晰梳
理。 不难想象，就历史存在形式而言，中共百年历史在时间上呈现的是一种连续性的统一体；但
就不同史事而言，又不具备绝对的连续性，反而以断裂性的状态而存在。 时间的连续与间断的关
系，提醒党史书写不能不对某些个体史事的考察保持必要的警觉。 晚近以来被追捧的底层社会
的档案挖掘，催生了一系列以“个案”为名的研究，拓展了历史研究特别是近现代史研究的学术疆
域，具有极高的学术价值。 在中共党史领域，借助档案史料展开个案式的书写，也呈现诱人的景
象，尤其在新生代学人看来，档案的利用似乎可以产生全新的历史叙事。 档案固然是历史研究最
重要的史料来源之一，但档案呈现的历史叙事，通常仅局限于短时限内，历史时间的断裂性特征
不可避免地要反映在相关的书写中。 问题在于，一旦没有处理好时间的断裂性与连续性的交错
覆盖关系，内存于史事的断裂性时间，就与连续性时间的历史统一体发生冲突。 最典型的研究现
象，就是有些以档案为史料基础的个案研究，往往不能将档案蕴含的断裂性时间，合理地对接中
共党史的整体性表征的连续性时间，并且妥当安置这种复杂的时间关系。 若贸然地以个案式历
史叙事遮蔽中共整体性历史的面貌，历史的隔膜就发生了。 这种因时间割裂而形成的党史书写
的可靠性，显然值得质疑。

二、 如何记忆以及谁的历史记忆

晚近以来，记忆理论在党史研究中的运用颇受史家的青睐，这在学理上无可厚非。 关键的问题
是，如何在党史书写中合理地运用记忆理论的史学功能，以复述党史的往昔现场。 通常人们会认
为，记忆保存了个体历史，值得珍视。 但在党史书写中，党史记忆不能不越出私人化的樊篱而进入
公共场域，成为政党政治的历史存在载体。 党史记忆是中国共产党作为现代型政党的集体政治记
忆，尽管这种记忆可能部分地以个体的形式而进入历史。
中国共产党百年历史记忆，是一份丰厚的政治革命和社会建设的漫长记录和宝贵遗存，如何将
其转化为党史书写，以接续党史记忆的政治价值与现实意义，应是党史研究挖掘和激活党史记忆的
真正用意。 在当今现实政治生活中，通过党史记忆来重构党史书写，或许可以为当前“ 四史” 学习
提供生动的素材，同样也可以看作对“不忘初心、牢记使命”精神的践行。
中共党史记忆的留存形态，本是一种集体性的、社会性的记忆，其鲜明特征是政治记忆，即政治
共同体的记忆。 近来党史学界对挖掘、收集口述史料、回忆史料、日记史料、纪念史料、信札史料、谱
牒史料等投入不少热情，这些史料正是记忆的历史承载体。 党史书写复述其中的史事，正是拾回蕴
藏在这些史料载体中的历史。 就这些史料载体的留存方式而言，其中的记忆形式大都只能归类于
个体化的史迹记录。 党史书写或许可以从中获取片段的佐证，但更合理的处理方式，恐怕在于需要

揭示这种记忆形式与中国共产党政治的公共领域的关系，回溯中国共产党政治共同体的集体想象，
以此来塑造中国共产党在记忆历史中的政治存在，揭示其中的历史变迁。 以记忆介入党史书写的

思路，应当被安置在记忆史料所构成的政党集体历史之中，这正如记忆理论研究者强调的那样：
“个体通过把自己置于群体的位置来进行回忆，但也可以确信，群体的记忆是通过个体记忆来实现

的，并且在个体记忆之中体现自身。” ① 将个体记忆之场化为中国共产党党集体历史的现场，是形态
不一的记忆史料的价值所在。

① 莫里斯·哈布瓦赫著，毕然等译：《论集体记忆》，上海人民出版社 ２００２ 年版，第 ７１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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