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130 - 《近代史研究》2020第六期

王亚楷/近代中国社会对“瘾”的认知及其变化

治疗。①江南著名医家王士雄根据所见病例，指出人因病而吸鸦片，尤易成瘾。“迨瘾既成，脏器已
与相习,嗣后旧疾复作,必较前更剧”;并建议将鲜松毛于井水中熬稀膏，每晨化服,或将松树皮煎
汤熬烟，如常吸食。“此药专治鸦片之毒，故能断瘾,绝无他患也”。②虽然士人对“瘾”的解释并不

统一,其见解也不一定正确，却无不体现着他们欲匡“时弊”、疗“时疾”的努力。
值得注意的是，安徽学者俞正燮将“瘾”理解为肺部疾病，故主张使用读音与“瘾”相同的
“删”③指代鸦片瘾:“《说文》云:删，瘢也。灼肺成瘢,仍以鸦片攻之，如以火輝皮，能柔之，稍通畅,
不食则肺瘢挈搐。”“故食鸦片者有删”。④因而提出用利肺的“研白芨末，炼梨汁为糕”药方加以治
疗。该说法得到了部分学者和官员的认同。如魏源之友、福建侯官学者林昌彝有言:“俗语烟瘾之

瘾字,书无之，《说文》：删，病瘢也。今借用之。”⑤祁窩藻、蒋湘南亦用此字。⑥他们明知可写作
“瘾”却选择“朋I”，也从侧面证明曾经生僻的“瘾”字已变成人们熟知的新俗语，士人需要更书面化
的表达，以示观点的区别与侧重。道光初年恩科进士阮文藻的《题烟鬼图诗》，有“两目冒勝筋骨

疲,一朝断引作蝇痴”⑦;同治年间张应昌选编的《国朝诗铎》亦收此诗,“引”字已改为“瘾”字。⑧
可见“重治吸食”与断瘾政策的推行不但使成瘾现象的表述方式渐趋统一，其内涵和表达方式也基
本确定,这意味着“瘾”概念和断瘾要求自道光中期后广为民众接受。
“瘾”字的广泛使用在社会经济领域产生了更显著的影响。自从成瘾现象引发社会关注,特别
是官方推行戒烟丸药方后，服用丸药成为晚清烟民治疗烟瘾的主要方式。“包戒洋烟断瘾药”⑨

“固本戒烟断瘾丸”⑩等药品层出不穷，生意火爆,成为晚清药品市场中的大宗，以至于“街头巷口
满粘单，到处皆添断瘾丸”。⑪林则徐的断瘾丸方作为最早的官方推广药，带有一定的“权威性”，

甚至形成了“品牌效应”，不仅原料价格飞涨⑫，市面上如“林文忠公十八味戒烟丸” “林十八戒烟
膏”等托名林则徐的断瘾丸药更是大行其道、畅销各地。⑬除了断瘾观念的影响，戒烟药丸的流行
很大程度上得益于报纸等新媒体的营销。以《申报》为例，据笔者统计，自1872年5月创刊至当年
年底，《申报》刊登各类戒烟断瘾药广告超过150条，次年广告数量则增长了 1倍有余。药商们在
广告中鼓吹药效时，大多强调上瘾之惨状⑭，因此，“瘾”在商业利益的驱使和近代媒体广告的宣传

① 吴其濬:《植物名实图考》第4卷，中华书局2018年版，第99页。
② 王士雄:《随息居饮食谱》，人民卫生出版社1987年版，第11页。
③ "岡”字在清代读音同"胤”，与"引”"瘾”同音,仅音调不同。张玉书等编：《新修康熙字典》下，上海书店出版社1988年
版，第1479页。
④ 俞正燮撰，涂小马等校点:《癸巳类稿》第14卷，辽宁教育出版社2001年版，第467页.。
⑤ 林昌彝:《江南吟》，《衣讓山房诗集》第6卷,《清代诗文集汇编》编纂委员会编:《清代诗文集汇编)(614),上海古籍出版
社2010年版，第329页。《江南吟》为林氏1851年暂宿于魏源官廨时所作。魏源《古微堂诗集》第4卷亦有“江南吟十章仿白香山
体・阿芙蓉”诗，与林诗相比，略有不同，似林、魏二人共作。魏源对“刪”的注释与林氏所注亦大体相似。
⑥ 祁寓藻亭集》第24卷,《清代诗文集汇编》编纂委员会编：《清代诗文集汇编》(583),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年版，
第160页。蒋湘南：《与黄书斋鸿胪论鸦片烟书》，《七经楼文钞》第4卷，《清代诗文集汇编》编纂委员会编：《清代诗文集汇编》
(591),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年版，第158页。
⑦ 程岱葬:《野语》第7卷，第102页。
⑧ 张应昌：《清诗铎》第26卷，中华书局1960年版，第1009页。
⑨ 《包戒洋烟断瘾药》，《申报),1872年6月5日，第6张。
⑩ 凌奂撰，周扬等校注:《饲鹤亭集方》，中国中医药出版社2015年版，第35页。
⑪ 李虹若著，杨华整理点校:《朝市丛载》，北京古籍出版社1995年版，第152页。
⑫ 《湖广总督林则徐奏报楚省查拿烟贩收缴烟具各情折》，《鸦片战争档案史料》第1册，第357页。
⑬ 各家所制丸药名称虽类似,但成分不同。“林文忠公十八味戒烟丸”，见凌奂《饲鹤亭集方》，第35页。"林方戒烟丸”见
葛元煦撰，郑祖安标点《沪游杂记》第2卷，上海书店出版社2006年版，第117页。"林文忠公灵方戒烟丸”，见《戒烟丸出售》，《申
报＞,1875年8月2日，第5张。
⑭《外国戒烟白药粉》，《申报＞,1872年7月2日，第6张;《戒鸦片药出售》，《申报＞,1872年8月14日，第5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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