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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 拓 / 从徐朝俊到徐继畬:嘉道时期新旧西学的知识脉络

新西学又尚未叩开中国大门,新旧西学出现知识断层,徐朝俊及其著作恰承前启后:一方面,徐朝俊
家族约自康熙年间始,五代研习西学、西器,并家藏大量旧西学文献,包括徐光启(1562—1633) 等
未刊著作的抄本。 他们在传承旧西学的同时,促进了知识的在地化,为探究在西人相对缺位的情况
下,西学如何自主传播,进而渗入地方社会提供了极佳案例;另一方面,《高厚蒙求》中所保存的旧
西学知识,成为晚清徐继畬(1795—1873)、梁廷枏(1796—1861)等“开眼看世界”的窗口。 相较西
人独立编译或中西合作编译的著作,以《高厚蒙求》为代表的二类西学文献,是晚清时期国人认识
新世界、应对新变局、接引新西学的重要本土思想资源。
方豪较早关注到徐朝俊,他曾介绍徐朝俊《自鸣钟表图法》,称赞该书为“国人第一部关于钟表
之著作”。 ① 此后,不少学者从科技史角度,分别对徐朝俊在自鸣钟表、天文仪器、星表等方面的成
就进行了具体研究。 ② 对《高厚蒙求》 进行全面评介者是王尔敏,但他仅利用了《高厚蒙求》 四集
本,而未利用三集、五集本,且对该书的承前启后性缺乏足够认识,因此拔高了其思想原创性,低估
了其历史影响力。 ③ 本文在前人基础上,重点关注知识的源与流,而非对徐朝俊各项科技成就进行
具体评价。 首先,根据上海图书馆藏松江《徐氏族谱》,纠正徐朝俊为徐光启后裔的旧说,该谱嘉庆
十八年(1813)由徐朝俊本人重修,从中可窥见他的家族世系与西学知识谱系,西学借助家族导入
地方社会,将外来知识转化为本土知识;其次,集中探讨《高厚蒙求》的版本、内容与特色,厘清该书
的知识来源,重审徐朝俊及其著作的历史定位;最后,《高厚蒙求》 是徐继畬《瀛环志略》 稿本———
《瀛环考略》(1844)的主要参考书之一,但道光二十八年(1848)《瀛环志略》正式刊刻时,《高厚蒙
求》却从参考书中消失,《瀛环考略》《瀛环志略》西学知识来源的变化,凸显出二类西学文献在知识
传承中的过渡性角色。 徐朝俊及其著作上承明末清初西学东渐,下启晚清西学东渐,以血缘与文本
为纽带使新旧西学实现了跨时空接榫。

一、 “五代于兹”:徐朝俊家族与旧西学的在地化

徐朝俊原名象俊,字冠千,号恕堂,江苏松江府娄县(今属上海)人,嘉庆二十一年(1816)岁贡

生。 ④ 他自称:“余先世爱研数理,手造泰西仪器,五代于兹矣。 俊于制举业暇,尝从先君子侧闻绪
论。” ⑤ 学界普遍据此误认为徐朝俊系徐光启四世或五世族孙,甚至四世或五世孙。 ⑥
上海图书馆藏有一部松江《徐氏族谱》,刻于乾隆四十八年(1783),嘉庆十八年(1813)局部重

① 方豪:《中西交通史》下,上海人民出版社 2015 年版,第 642—644 页。
② 陈祖维:《清代的钟表大师徐朝俊及其〈 自鸣钟表图法〉》,《 中国科技史料》1987 年第 1 期;薄树人:《 自鸣钟表图说提
要》,《中国科学技术典籍通汇·天文卷》第 6 册,河南教育出版社 1993 年影印版,第 1019—1020 页;许洁、李迪:《徐朝俊的天文仪
器》,潘鼐主编:《彩图本中国古天文仪器史》,山西教育出版社 2005 年版,第 274—278 页;吴守贤、全和钧主编:《 徐朝俊的中星
表》,《中国古代天体测量学及天文仪器》,中国科学技术出版社 2008 年版,第 191—192 页。
③ 王尔敏:《近代科技先驱徐朝俊之〈高厚蒙求〉》,《史林》2012 年第 2 期。
④ 松江《徐氏族谱》卷 14,“世系表 13”,上海科学技术文献出版社 2018 年影印版,第 88—89 页。 徐朝俊的籍贯有娄县、华
亭县二说,娄县系顺治十三年(1656)从华亭县析出,娄县、华亭县均为松江府的附郭县。 从族谱、方志等看,徐朝俊应为娄县籍。
参见光绪《重修华亭县志》卷 16,“人物”,《中国地方志集成·上海府县志辑》第 4 册,上海书店出版社 2010 年影印版,第 652 页。
⑤ 徐朝俊:《天学入门自序》,《高厚蒙求》初集,第 1a 页。 《高厚蒙求》版本较为复杂(详后),本文若无特别说明,均据澳大
利亚国家图书馆藏道光九年五集本,编号 LMS 284。
⑥ 例如薄树人认为徐朝俊系徐光启五世孙(学界多持薄说),王尔敏认为系四世孙。 刘耘华虽根据徐光启族谱中无徐朝俊
之名,以及两人卒年相差近二百年,推断徐朝俊并非徐光启五世孙,但缺乏直接证据。 参见薄树人《自鸣钟表图说提要》,《中国科
学技术典籍通汇·天文卷》第 6 册,第 1019 页;王尔敏《近代科技先驱徐朝俊之〈高厚蒙求〉》,《史林》2012 年第 2 期,第 77 页;刘
耘华《依天立义:清代前中期江南文人应对天主教文化研究》,上海古籍出版社 2014 年版,第 74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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