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13 - 《近代史研究》2020第三期

李恭忠 / Society 与“社会"的早期相遇：一项概念史的考察

之患者也。”①一批新知识人认识到，“社会为个人之集合团也”②;“社会者国家之母也,则社会改
良，国家自能变易面目”③；“健全之国家，必无萎败之社会；而萎败之社会，决不能造健全之国
家”④；“国家者社会之集合体也故有新社会，斯有新国家;有爱群之公德，斯有社会”⑤欲争自
存、争独立，莫善于集合团体,以求全社会之幸福”。⑥更有人提出:“从来国运之升降，恒视社会之
变迁以为标准。盖积人民而成社会，积社会而成国家。国家之文明，实萌芽于社会。”⑦沿着这样的
思路，“社会”自然是应该大力提倡、正面建设的目标。

其次，新的“社会” 9念在对接经验现实的时候，又仍然带有官方或者精英视角之下令人不屑、
不满的意涵。官绅阶层和一些新式知识人以“上流社会”“上等社会”自居，对“下流社会”“下等社
会”多有鄙夷、责难。有人批评“我国中等社会以下之风俗,本已习为卑恶陋劣”。⑧有人指责“下
等社会”“无爱国思想，故惟利是图，甘为奴隶牛马而不惜”。⑨也有人担心“下流社会易于酿事”。⑩
湖广总督张之洞认为，“欲行立宪，当先开通下流社会知识，庶政方无紊乱破坏之虑”。⑪当然，也有
人批评“吾国之上等社会，亦惯于罔利营私，而不顾公家之利害”。⑫甚至整体的“中国社会”，在不
少人看来都是极其糟糕。有人痛感中国“ 一国之中分为无量数之社会，各有团体，各有利害……不
能知公德之社会,实占众社会中多数”。⑬《东方杂志》频繁转载其他报刊发表的评论文章，指出
“今日之社会，一往者极腐败之社会也……成事不足，而败坏有余”⑭；“我中国之社会，无公德、无
实力、无学问、无思想，其凌杂污下，久不足当世界之品评”⑮;“中国社会”的现状被视为“芜秽浊
乱” “庸恶陋劣”。⑯“改良社会”于是成为一种颇具影响力的公共声音％
再次,新旧杂陈的实体性“社会”，尤其是未受官方掌控的政治类“社会”，在官方眼里可能对统
治秩序构成潜在威胁，因而需要予以约束限制。戊戌变法失败之后趋于激进的康有为弟子欧第甲,
不满足于稳健的政治改革,1902年出版《新广东》，随即风行一时,其中公然提出联合“秘密会党”
“秘密社会”，谋求广东自立,作为“全中国自立之起点”。⑫受欧第甲影响，湖南人杨毓麟随即撰写
同样风行一时的小册子《新湖南》⑱，倡言“提挈下等社会,以矫正上等社会”⑲，鼓动湖南人起来排
满独立。革命派还借用日本人之口说:“下等社会者，革命事业之中坚也；中等社会者，革命事业之

① 《U城陈WX孝廉FZ陈管见折》，《申报》，1902年12月10日，第1版。
② 《中国之d遥》，《大陆》第3期,1903年2月，第4页。
③ 飞生：《近时二大学说之评论》，《浙江潮》第8期，1903年10月，第28页。
④ 大我:《新社会之理论），《浙江潮》第8期，1903年10月，第10页。
⑤ 觉佛：《墨翟之学说》，《觉民》第7期，1904年6月，第9页。
⑥ 《全山Qd湾创设乡团缘起并规章》，《申报》，1905年3月21日，第9版。
⑦ 《论中国社会之缺点》，《东方杂志》第4卷第8期，1907年10月2日，第151页。
⑧ 《观模范运动会》，《申报》，1905年11月10日，第2版。
⑨ 《论吾国人无爱国思想》，《申报》，1905年3月9日，第2版。
⑩ 《镇江蔺人胡P等致曾少卿函（为抵制禁约事）》，《申报》，1905年7月14日，第2版。
⑪ 《张香帅再陈立宪办法》，《申报》，1905年8月14日，第3版。
⑫ 《论吾国人无爱国思想》，《申报》，1905年3月9日，第2版。
⑬ 《论中国宜注P下流社会》，《选报》第33期，1902年11月，第6页。
⑭ 《论社会冲突之为X》，《东方杂志》第1卷第8期，1904年10月4日，第173—174页。
⑮ 《论现时社会之所谓进*》，《东方杂志》第1卷第12期，1905年1月30日，第287页。
⑯ 《论中国社会之现象及其振兴之要旨》，《东方杂志》第1卷第12期，1905年1月30日，第279页。
⑮ 太1AI：《新广东》，横滨新民丛报社1902 •版，第37*49页。
⑱ 饶怀民、李日：《蹈海志士杨毓瞬传》，審麓书社2011 •版，第109页。
⑲湖南之湖南人:《新湖南》，引自张棉、王总之编《辛亥革命前十年间时论选集》第1卷下册，生活' •读3 •新知三联3”
1960 •版，第 615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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