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102 - 《近代史研究》2020第五期

陈文妍/苏州自来水事业的尝试和困境(1926—1937)

家及政府等公共权力对水的控制和管理进一步加强,谁有权力管理和分配水资源成为社会议题。①
在技术和社会变革的共同作用下,水成为集技术、商业、市政、医疗和公共卫生多重面向的产物。
现代供水系统传到中国,被称为“自来水”。目前学界主要从两个角度研究中国城市的自来

水，一是放在市政体系之下,认为自来水是城市近代化进程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②;一是放在公共
卫生体系之下，讨论供水与医疗、卫生的关系，强调政府和国家对水的管理。③亦有学者尝试将供
水系统与商业、城市权力关系和公共卫生结合，更全面地展示了中国城市接受自来水系统的过

程。④在自来水之外，也有不少学者关注城市整体的用水方式，包括用水环境、供水行业和用水观
念的变化。⑤这些研究都为讨论城市供水的转变提供了不同的思路。
不过，研究近代城市用水的转变,大多讨论的是自来水建立在市政及公共卫生方面的意义。然

而1949年之前，真正建立自来水的城市并不多，反思自来水为何在大部分城市无法建立，或者建立
之后运作不顺利，也是研究城市用水值得探讨的问题。自来水作为与工业、商业、市政、卫生和民生

相关的现代化产物，其创办过程折射出不同势力对城市格局和市政管理的不同理解。本文以20世
纪二三十年代苏州城对自来水的讨论为研究对象，考察苏州城市近代化的探索和困境。苏州作为
明清时期城市的代表，在近代化进程中虽有转变却困难重重⑥,其中包括无法建立一套全城供水的

自来水系统。苏州从1926年首次有人提出创办自来水，至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前夕，10余年间
关于全城供水系统有诸多讨论,但创办统一供水的计划屡试屡败。本文通过梳理数次讨论,勾勒出
苏城不同势力对自来水的不同理解，探讨反对背后的原因及内在逻辑，其中资金、城市格局和统一
的市政管理力量成为讨论的关键议题。在多次的提议中，苏州社会在创办自来水问题上难以形成

共识，这不仅体现了地方势力之间的利益纠葛，也反映出南京政府与苏州地方势力之间的博弈。

一、苏城用水选择:从河水、井水到自来水

在一般印象中,苏州位于太湖流域下游,且毗邻京杭大运河和长江,水道纵横交错,水资源丰

① Jean-Pierre Goubert, The Conquest of Water, pp. 103 - 115; Christopher Hamlin, Public Health and Social Justice in the Age of
Chadwick: Britain, 1800 -1854 (Cambridge, UK：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98) , pp. 156 -301; Christopher Hamlin, A Science of
Impurity: Water Analysis in Nineteenth Century Britain ( Berkeley: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 1990) , pp. 212 -29&
② 史明正:《走向近代化的北京城——城市建设与社会变革》，北京大学出版社1995年版，第163—220页；周武:《晚清上海
市政演进与新旧冲突——以城市照明系统和供水网络为中心的分析》，张仲礼等编:《中国近代城市发展与社会经济》，上海社会科
学院出版社1999年版，第183—200页；熊月之等：《略论近代上海市政》，《学术月刊》1999年第6期。
③ Kerrie Macpherson, A Wilderness of Marshes: The Origins of Public Health in Shanghai, 1843 — 1893 ( Hong Kong：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1987 ) , pp. 68 - 122; Ruth Rogaski, Hygienic Modernity: Meanings of Health and Disease in Treaty-Port China
(Berkeley: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 2004) , pp. 193 -224；杜丽红:《知识、权力与H常生活----近代北京饮水卫生制度与观念
壇变》，《华中师范大学学报》2010年第4期；杜丽红:《制度与日常生活:近代北京的公共卫生》，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5年版，
第 239—262 页。
④ 刘海岩：《20世纪前期天津水供给与城市生活的变迁》，《近代史研究》2008年第1期。
⑤ 侯仁之:《北京都市发展过程中的水源问题》，《历史地理学的理论与实践》，上海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M 272—307页；
熊遠報:《清代民国時期北京水売買業七「水道路」》，《社会経済•史学》第66巻第2号,2000年7月，第47—67頁；邱仲
麟:《水窝子——北京的供水业者与民生用水(1368—1937)),李孝悌编：《中国的城市生活》，新星出版社2006年版，第203—252
页；梁志平：《水乡之渴：江南水质环境变迁与饮水改良(1840—1980)》，上海交通大学出版社2014年版，第21T2页；余新忠：《清
代江南的卫生观念与行为及其近代变迁初探——以环境和用水卫生为中心》，《清史研究》2006年第2期。
⑥ 对晚清至民国苏州的代表性研究，参见马敏、朱英《传统与近代的二重变奏:晚清苏州商会个案硏究》，巴蜀书社1993年
版，第1一140页；张海林《苏州早期城市现代化研究》，南京大学出版社1999年版，第32—78页;Peter J. Carroll, Between Heaven
and Modernity: Reconstructing Suzhou, 1895 -1937 (Berkeley: 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 2006) , pp. 21 -98O
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