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7 - 《近代史研究》2022年第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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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新忠 / 以新守旧 以中化西
深,力求四五年,未必学到家,岂是浅尝轻试所能办的。 况且中西互有短长,已是普通公认的。 ……心
里没根,最易眩惑,数典忘祖,舍近求远诸弊,全由此生。” 并对西医的“重行迹”,表现出更明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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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认可。 他批评说:“西医重行迹,故凡病皆以行迹求之。 考验虽属精当,而说理不免穿凿。 因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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迹而求治法,故其法每多不效。 因无效而生恐惧,故每遇瘟疫诸病,必格外惊惶。” 何为重行迹?
他并无明确的界定,不过从其论述中大概可以看出,是指西医重视解剖,往往把疾病归因于具体的
物质性因素,比如将鼠疫、霍乱的病因归结为“微菌”。 在他看来,西医通过解剖等手段求行迹,解
剖的是死人,死人活人在生理上显然大有差异,学理上存在问题。 不仅如此,西医尽管考验推究病
原看起来很精当,但在治疗上却无实效。 ③
这些认识并非丁国瑞的发明,而是当时比较流行的看法,不过显然是他认同并内化于心的认
知,是他在学习西医新知后的深思熟虑之论。 通过学习,他明白西方的解剖学虽然“未必无枉费苦
心处”,“然较比中医之不求甚解,可又强的多多了”。 他还对细菌学说持开放的态度,“吾信细菌
学,吾信一病有一病之菌,吾信菌能杀人,菌能传染”。 但经过反复思考,仍无法认同细菌乃是疫病
的病原,“吾惟不明所以生菌受菌之理由,吾更不服疫为必死不治之武断”。 ④ 因此,他认为既然道
理上说不清、说不通,治疗上又不如中医有实效,若还崇信西医,实在是崇洋媚外,是迷信。 ⑤ 进而
从人道、情理和民族情感等角度,对严苛的近代卫生防疫举措,进行了严厉的批评:
若一遇瘟疫,即事张惶,非圈禁,即弃置,是已病者万无生理,未病者亦必遭劫。 不但少数
之患疫者无一生活,即多数之不患疫者,亦必随之同死。 天下有此等防疫治疫之善法乎? ……
某某二国,对于中国人,见有一二患疫者,其余千百人,无论患疫与否,一概同入于闷罐中,或将
百十家,同一圈禁,或同付一炬。 弱国之民,直不如强国之犬。 ⑥
两相比较,反而让他对中医更有了自信,觉得岂止中医应该学习西医,西医更应学习中医,“西医要
打算大放光明,非取法于中医的气化学不可”。 ⑦
当时,丁国瑞已年届四旬,认知和思想也渐趋成熟和稳定,他关于中西医的认识基本定型。
1918 年,山西、绥远等地发生鼠疫,有感于当局仍采用西式防疫办法,遂激发他全面梳理自己对于
瘟疫的认识,在报端连载《说疫》之文,并集结成书。 该书大抵可以视为他有关中西医及其汇通认
识的总结性论述,其基本观点,相较于东北鼠疫期间,并无变化,不过更为系统和周严。 在自序中,
他首先就批评当时以简单而严格检疫隔离为特征的防疫政策,罔顾人伦孝道,且劳民伤财。 称:
“明知对西医之学理心理,稍欠迎合,而揆之天理人情,自信尚无不合也” ,更进一步表现出他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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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的自信和对西医的不甚恭敬。 在正文中,他表明自己并非排斥学习西医 ,也不是简单反对清洁、
① 丁国瑞:《论本末颠倒之害》(《民兴报》,1911 年 2 月 24 日),《竹园丛话》第 5 集,第 764—766 页。
② 丁国瑞:《对于外人防疫烦苛之感言》(《正宗爱国报》,1911 年 1 月 9 日),《竹园丛话》第 11 集,第 1893—1894 页。
③ 丁国瑞:《一误岂堪再误》(《民兴报》,1911 年 4 月 20 日),《竹园丛话》第 11 集,第 1957、1964—1965 页。
④ 丁国瑞:《一误岂堪再误》(《民兴报》,1911 年 4 月 20 日),《竹园丛话》第 11 集,第 1957、1965 页。
⑤ 丁国瑞:《新迷信》(《正宗爱国报》,1911 年 8 月 24 日),《竹园丛话》第 14 集,第 2456—2457 页。
⑥ 丁国瑞:《对于外人防疫烦苛之感言》(《正宗爱国报》,1911 年 1 月 9 日),《竹园丛话》第 11 集,第 1894—1895 页。
⑦ 丁国瑞:《一误岂堪再误》(《民兴报》,1911 年 4 月 20 日),《竹园丛话》第 11 集,第 1957—1958 页。
⑧ 丁国瑞:《自序》,《说疫》,富华印刷所 1918 年版,第 2b 页。
⑨ 丁国瑞:《覆某医驳疫之平议》,《说疫》(附张),《竹园丛话》第 2 集,第 336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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